啊，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这什么？

    纳迷次一睁眼，就被黑烟呛到了。

    “火！着火啦！”

    窗外的喧闹让纳迷次知道了黑烟的来历。

    现在是凌晨三点。

    纳迷次一边咳嗽，一边披上外套出门。

    黑暗的地下被火光照得通亮，还好地下城一直很注重防火，不一会火焰便被水流压制住。

    纳迷次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嗅到一丝黑雾的味道。

    “好久不见啊，米诺。”

    他笑着伸手搭上前面人的肩膀。

    前面人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但没敢回头。

    纳迷次没有等他回答，接着命令道：

    “出来。”

    一整晚才睡了两小时，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正好缺个人撒气。

    米诺·迪利斯，一头亮橙色短发，右耳打了好几个耳洞，一幅街头混混的样子，却是坠落会长老之一哈维尔·康德的副手，也是一个觉醒者，能力与火焰有关。

    而作为他上司的哈维尔却是长老里唯一一个没有觉醒能力的，也是最出名的。

    但哈维尔在会里出名并不是因为实力，长老里有实力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谁这么吸引人。

    他吸引人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帅。

    也许“长老”这个名称不太适合他？换成“议事团高管”或许更合适。

    那米诺就是秘书…还是有忠犬属性的那种。

    此时，这位有着忠犬属性的副手正被纳迷次逼到墙角，一幅马上要离开人世的坚毅表情。

    “你搞的鬼？”

    米诺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摇头。

    “你知道是谁？”

    米诺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点头。

    “谁？”

    “那，那个傻子自己抽烟没掐烟头，把沙发给点了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大人！”

    米诺的语速越来越快，生怕自己说慢了惹对面的人不高兴被直接噶掉。

    等待的几秒似乎被拉长成了几年，直到背光的人影随意地挥了挥手。

    一道橙色的闪电从纳迷次身旁掠过。

    跑得真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的觉醒能力呢。

    纳迷次看着米诺消失在人群中，只觉心情大好。

    他本来就清楚米诺不是犯人，大概率是因为觉醒能力之后对“火焰”有莫名的亲近感来这里看热闹，纳迷次只是想吓吓他罢了。

    至于米诺为什么会在这…哈维尔一向喜欢早早到场。

    希望今天不要遇到他。

    …

    “别来无恙，长官。”

    过长的黑发束在脑后，一直垂到脚后跟，一双丹凤眼，一张放到杂志封面也不违和的帅脸，高挑的身形。

    哈维尔·康德。

    糟透了。

    纳迷次怀疑娜织的倒霉属性能传染。

    不然为什么他买个苹果会遇到哈维尔。

    “你很闲？”

    “真抱歉。”

    一阵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哈维尔身后的米诺紧张的要死，生怕对面那位突然发病。

    “我说这位小哥，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挡着我做生意成不？”

    “买买买，钱给您。”

    纳迷次换了副面孔，付完钱转身就走，像是生怕走慢了被后面的人跟上。

    哈维尔如纳迷次的愿没有跟上来，带着他的小跟班一起走了另一个方向。

    纳迷次快步走回家中，今天他不去队里，用昨天的意外做文章请了个假。

    “我可是为了你才遇上他的啊，别让我失望…”

    纳迷次将一个苹果摆到从鸥那里买来的人偶旁边，那苹果迅速腐烂，缩成小小的一团。

    同时，那个人偶缓慢变化形态，变成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看不出性别的小人，只不过还是只有巴掌大。

    它撑着身下的桌子站起来，“哒哒哒”走到一整袋苹果边，吃力地抱起其中一个，塞到自己披风下面，斗篷下面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它一边“吃”，一边从披风中抖出来一些鳞粉，飘到屋子的各个角落。

    一道人影缓缓成型。

    幻术类？

    正这么想着，那个人偶转过头来，伸出手给纳迷次比了个大拇指，又做了个“去去去”的手势。

    …还挺智能，挺好的。

    纳迷次友好地回了个小拇指，转身离开了家。

    他要去林顿小学。

    昨天金丝鸟笼的那个人，他有点在意。

    他的蓝色眼睛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路程不算远，但纳迷次不知为何越走越快，仿佛下一秒什么东西就要消失一样，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像是一边推着他前进，一边拉着他让他赶紧停下来。

    纳迷次把这归结于昨天发现的疑点。

    也许娜织和伯格没有发现，但他作为专业人士，在给了那个蓝眼男子一枪爆头之后，注意到他的血液颜色有点暗，而且好像混着什么东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像是机油。

    纳迷次对金丝鸟笼的作风了解得清清楚楚，种种迹象表明那个蓝眼男子是个机器，但他的形态不是一般的逼真，应该是在真实的人类躯体上做了改动。

    但是…这真的能用科学做到？

    要让机器能做这么流畅的动作，甚至拥有人的反射，人类至少得再进化五十年，不，一百年吧。

    纳迷次这么想着，希望暂时让自己冷静一会，但那双蓝色眼睛就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他干脆放弃，专心赶路。

    “群星”一定已经赶在他前面确认了尸体，黑雾也不会消除与动物园有关的记忆，这次如果没有收获是意料之中。

    但意料之外的事总是会发生。

    尸体还保留着昨天晚上的样子，只是血迹有些干涸，其中一只眼睛被子弹的碎片弄得七零八落，另一只圆睁着，还残留着些许不甘。

    并不是陷阱，周围没有任何埋伏，没有危险，也没有丢失记忆的迹象。

    “咚”。

    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刚刚注意到，自己一直在向前走，直到撞到尸体的手臂，或者说，向着仅剩的那只蓝色的眼睛前进。

    蓝色的眼睛…蓝色的眼睛…

    “蓝色的眼睛怎么了？”

    一个颇具诱导性的声音温和地对他提问。

    蓝眼睛的男子站在他身后，手慢慢地伸向他的脖子。

    “没怎么，觉得你的小科技挺有意思罢了。”

    那只手忽然停下，手腕处隐隐显出一丝血痕，纳迷次捏着一根细线转过身来，好奇地问：

    “你用了什么东西给我下暗示？并不是那双眼睛吧？”

    蓝眼男子本想问为什么纳迷次没有中招，但转念一想太掉价，便嘲讽道：

    “呵，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没成想对面的人没有露出一丝窘迫，反而看起来更高兴了。

    “不说是吧？你别后悔。”

    纳迷次说着，从衣服里掏出来一本缠着锁链的无名书。

    …

    此时，鸥正端着保温杯，抿了一口热茶。

    “这茶真不错，黑雾还是干了点人事的，说不定也是思乡情结…嗯？”

    他感受到有人来到了虚无空间，但不是纳迷次或其他的顾客，风铃也没有响起。

    想起纳迷次问过的关于无名书的问题，鸥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而他关于厄运的直觉一向很准。

    “你小子，不要把我这当垃圾堆！”

    处理完一脸茫然的蓝眼男子后，鸥对纳迷次如此下了神谕。

    …

    真的可以唉…

    纳迷次原本把鸥说的话当成半真半假，毕竟上次与黑雾的交手，他通过无名书进入虚无空间后，还是可以用埃斯坦“冰冻”的能力。

    现在看来，当时应该有别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我在虚无空间使用的只是无名书的虚影，不是真正的它？

    这时，纳迷次徒生出想要俯首聆听的冲动，他也这么做了。

    “你小子，不要把我这当垃圾堆！”

    神谕？神谕是这么用的来着？看来不用我多努力，鸥的实力也恢复的不错。

    纳迷次选择性地将“神谕”当成了耳旁风，开始着手研究现在书中封印的，蓝眼男子的能力。

    蓝眼男子身上显然没有黑雾的力量，不然金丝鸟笼就得把他沉河，但那些不符合逻辑的理论规律又不能真的用科学来解释。

    目前已知开启无名书的唯一配方就是黑雾和杂货店，用少一点的能量对冲应该会更安全。

    黑雾的力量不用愁，纳迷次自己身上就有，只是杂货店的不太好办，镂空三角徽章似乎能量太少，达不到无名书的要求。

    纳迷次在不大的书房里溜达一圈，再次来到那具“尸体”面前。

    虽说假死的问题解决了，但“群星”为什么没有来调查还是个谜。

    等等，这张桌子…

    纳迷次记得清清楚楚，他在进门的时候完全没发现与上次任务结束后不一样的东西，但现在这张桌子却向后移了五厘米左右。

    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因为用了“操控”的能力控制自己来规避暗示，纳迷次的记忆有些混乱。

    呃…好像不小心踢了一脚这具“尸体”，当时自己背对着这张桌子，可能就是那时。

    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纳迷次才发现这尸体样子的机器内部有一些类似镜片的原件，他拨动了一下其中一块镜片，有一本书的影子晃了晃，消失了。

    像鸥的那个叫“手机”的黑盒子一样的东西？但这个…

    纳迷次已经快习惯金丝鸟笼这种生拉硬套胡编乱造的科学了。

    又是功率不可能实现的鼓风机，又是灵活的不行的人造人，又是这种和幻术没有区别的投影，金丝鸟笼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在坠落会的档案室里放很久了，现在看来，金丝鸟笼这种无神论疯子组成的精神病院，背后说不定真的有神明存在。

    就像鸥那样，为了让自己恢复力量或是其他的什么，用自己的能力将那些荒谬的理论变为现实。

    但“规则”这种级别的权柄，背后的神明没有理由不是正神，而现在与规则有关的权柄，纳迷次认为最接近的是北方国家——艾斯比路信奉的，象征着世界上一切规律的“真理女神”，而真理女神肯定不缺金丝鸟笼的那点信仰。

    当然，也不排除确实是“真理”的可能，只不过概率很小。

    纳迷次突然有点想笑，“真理女神”只是艾斯比路的民族传说，自己居然下意识就把祂当成真实存在的来考虑，真是被黑雾搞的精神都不正常了。

    这么想着，他将那具“尸体”一脚踢开，房间内的布置瞬间变了一副模样，露出被探查过的痕迹。

    纳迷次看了眼通风管道，那块六边形水晶已经被“群星”回收了。

    确认了这一点，纳迷次松了一口气。

    那块水晶其实是一种名叫“紫晶鼩”的变异种的内核，是“群星”少数允许使用，并经常发放的内核之一，这块内核就是任务的前一天送到队里的。

    它在重击下可以产生刺目的强光，但会慢慢融合它接触到的金属，直到彻底看不到原来的物体，整个过程大概有十分钟。

    而纳迷次利用了紫晶鼩内核的负面效果，把一个发信器融了进去，现在应该已经被送回“群星”保管内核的专属地点了。

    这件事是艾丝翠指示的，纳迷次没有细想她的目的，无非是对“群星”的监视或者是用来掩人耳目，不让坠落会的人怀疑会长大人的忠诚度——虽然这种说法本身就很奇怪。

    突然，一阵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传来，纳迷次迅速从窗户离开，几秒后，一个留着金色中长发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沙雷？他不是应该在银崖的总部吗？

    纳迷次在窗外向里面瞄，他之前并没有得到沙雷要来的情报，按理说沙雷无论是作为伊佐兄妹的熟人，还是作为“群星”组织的一个小领导人，艾丝翠都应该会告诉纳迷次他的动向。

    这时候银崖区的负责人进行秘密行动，针对明天的会议？

    纳迷次没有接着看，转头就溜，沙雷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冒险。

    …

    “我回来了。”

    确定房间内没有别人后，纳迷次推开门，向桌子上正在“吃”苹果的人偶打了个招呼。

    人偶瞥了他一眼，抖抖披风，房间内鳞粉制造的幻象消失不见。

    人偶跳下桌子，带着纳迷次来到储物柜前，轻车熟路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剪刀，指了指挂在房间内一幅世界地图上红色的标记，又拍拍放在旁边的一枚银色的硬币。

    纳迷次明白了人偶的意思：

    “泰克斯特雷小姐和修·安德先生来过？”

    人偶点点头。

    他们这是来看我了？

    纳迷次一点都不奇怪这人偶知道两人的身份，毕竟它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熟悉房间的布置和物品放置的位置，就能想办法打开锁，从床头柜里找出资料。

    “他们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人偶摇头。

    “谢谢你帮我这个忙，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纳迷次笑着拿出刚吃完的柠檬糖罐子：

    “你能把这里装满鳞粉吗？”

    人偶一时间没有动作，似乎不太能理解这个人类的脸皮，过了一会，它不情愿地抖开披风，落下一小撮粉末，抬头看了一眼纳迷次“诚恳”的表情，又勉强地加了一点，随后一转身用后背对着纳迷次，似乎在说“这是底线了”。

    “感谢你，我会多买点苹果的！”

    人偶没理他。

    纳迷次也没再纠缠，通过无名书进入虚无空间，敲了敲杂货店的门。

    “想干什么？”

    “借一下杂货店的能力，您把门开着就行。”

    鸥的语气中染上了奇怪的愉悦：

    “我敢肯定你什么都试不出来。”

    “那上次…”

    纳迷次本能地想要发问，但一想到上次高昂的价格，硬生生抵抗住了杂货店的影响，把问题吞了回去。

    “其实你问了也没用，这是禁止事项，我太过分的话也是会有‘人’不高兴的。”

    鸥特意在“人”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黑雾？还是更高层的存在？

    “不是黑雾。”

    鸥顿了顿，难得目光躲闪，露出心虚的表情：

    “祂早就知道了…”

    啊？

    你们是能随时联系吗？关系这么好？

    不对，那黑雾为什么不阻止我和鸥进一步合作？因为祂觉得没有必要？

    纳迷次一边思考，一边实验，重复好几次后，总算——放弃了。

    不管纳迷次怎么做，无名书始终不能呈现蓝眼男子的能力，甚至什么动静都没有。

    上次为什么会成功…

    纳迷次与鸥道别，一屁股坐在床边，回忆上次成功的经历。

    被黑雾控制危在旦夕，被迫带着黑雾的污染上了虚无空间…污染？

    上次成功是因为有黑雾存在？

    纳迷次暂时不能复刻如此纯粹的黑雾的力量，不能再次实验，也不能直接问鸥，干脆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今天才刚开始，明天一定会很辛苦，不如放松一下。

    从路过的报童手中买一份报纸，纳迷次泡了杯咖啡，买了一块柠檬味冰淇淋蛋糕摆在桌上。

    “笃笃。”

    谁啊，现在敲门…

    纳迷次握住门把手，不好的预感简直要溢出来。

    他慢慢打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带着礼貌笑意的丹凤眼。

    这一刻，纳迷次真的很想直接把门关上再加几个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