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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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上元佳节

    王伦以王半季的名头参加赵明诚夫妇的诗会,寒暄作罢,李清照开口便道:“常闻半季先生大作,早生拜访之心,未曾想到居然是王相公面前。半季先生词作斐然,令人佩服啊。小女子也多喜词作,常有所出,还请相公不吝赐教。”

    王伦听得李清照一句“不吝赐教”,老脸一红,心中暗道:“易安居士,你觉得这个词好是必然的,因为这首词本就是你数年后所做,当然和你共鸣的厉害了。”王伦所以选择李清照等人诗词,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吸引当今大才的共鸣,毕竟有了共鸣才会有认同,王伦知道,如果得不到天下文人的认同,自己的计划永远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不过毕竟也算是抄袭了他人的成果,心中多少有些惭愧。只能默默道:“说书人前辈,晚辈得了你的遗泽,不过也剽窃了他人的成果,惭愧,惭愧。”

    王伦见李清照说的客气,忙道:“居士词作,在下也多有拜读,如今天下,可当第一。在下不过偶得三五曲,不足道哉。”

    此话倒是不假,但李清照听得王伦这么一夸,自然也不好意思,忙道:“相公过誉了,妇人家哪里受得如此话语。要说词作之上,苏学士可当第一,苏学士之后,周学正可居首位。”

    周邦彦,字美成,号清真居士,杭州钱塘人。周邦彦自少性格疏散,但勤于读书。宋神宗时成为太学生,撰《汴都赋》,歌颂新法,受到神宗赏识,升任太学正。此后十余年间,在外漂流,历任庐州教授、溧水县令等职。宋哲宗亲政后,周邦彦回到开封,任国子监主簿、校书郎等职。宋徽宗时一度提举大晟府,负责谱制词曲,供奉朝廷。后又外调顺昌府、处州等地。后在南京应天府逝世,享年六十六岁。获赠宣奉大夫。

    周邦彦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作品多写闺情、羁旅,也有咏物之作。格律谨严,语言曲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为后来格律词派词人所宗,其作品在婉约词人中长期被尊为“正宗”。

    李清照也是婉约词人,自然对周邦彦多有推崇。

    便听王伦接话道:“苏学士之词作,冠绝古今,奈何仙人故去,无缘得见,遗憾啊。”

    “看来半季先生对于苏学士是极为推崇的,苏学士之词,人皆谓之豪放,奈何不协音律,乃曲中之缚不住者,是为以诗为词,乃句读不葺之诗,文不同科,众人随多称赞,却是也不可取也。”李清照推崇周邦彦,乃婉约派代表人物。王伦推崇苏轼,乃豪放派代表人物。

    两派对于诗词的理解必然是有所出入的。但是李清照话语倒是没错,苏轼之词,不符合音律之法,常常唱不出来。便是格式也随心所欲,常常不按严格的格式来写,李清照在这一点上是看不过眼的。评之:句读不葺之诗。

    意思便是苏轼把词写成了语句不整齐的诗。此语并非瞎说,有例为证:《念奴娇?赤壁怀古》之中,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若是严格按照格式,应该是: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若是如此,自然不通。

    李清照也不是全盘否定苏轼,苏轼文学,并非几首词句,还有文章绝顶。却是李清照也看不过眼苏轼这种随心更改格式的做法,词本是合音的,乱改之后,自然也就合不了音,便是不协音律。对于李清照来说,不协音律的词,也就失去了词的意义。

    “哈哈。。。男儿多豪放,文辞多抒胸意,苏学士想来也是未多在意音律之事,居士不需烦心。”王伦便是帮苏轼解释一句,回想起来,当初苏轼作得此词,正在黄州自己耕地,哪里还管得了伶人唱曲之事,只是一时有感而发。

    “想王相公所作之《醉花阴》,极为协音,必然不似苏学士之法,此法颇不可取。”李清照又道,便是对王伦有了一番肯定。

    若真要分婉约派与豪放派,其实也简单。词牌古曲,多是婉转动听,温柔唱法,协音的词,自然也是温柔婉转的,便是婉约派居多。苏轼作的词,词句豪放,唱起来大多也就不那么婉转动听。

    诗词之别,就在于此了。吟诗唱词,吟便有诵的意思,朗诵。也难怪李清照评价苏轼之词为“句读不葺之诗”,便是说苏轼的词更适合朗诵。

    李清照忽然开口笑道:“半季先生大才,今日偏巧又是上元节,不知道王相公是否有兴再做一首佳词,让我大家一饱眼福?”

    在坐众人也是纷纷叫好,王伦那首《醉花阴》实在让大宋文人艳慕不易,在座的都是真正的文人,对绝妙好词如老饕见佳肴,今日得见《醉花阴》的作者在此,岂能放过如此的机会?

    王伦闻言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出于学习之心,毫无让他出丑露乖之意,当下也不以为忤,只是起身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既然各位诚意相请,王某就献丑了。”

    赵明诚拱手道:“王兄过谦了,还请王兄赐教,在下给王兄执笔。”

    说着赵明诚提笔准备写下王伦所作词句。

    王伦一边看着窗外的街景,一边沉思,恽州乃是府城,繁华不下大名多少,此时恽州街道上熙熙攘攘、灯红酒绿,还有不断的烟花升起,整个郓州城都在欢度着元宵佳节,还有无数的孩子提着灯笼跑来跑去。

    王伦眼神一亮,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开口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青玉案》一出,满堂众人鸦雀无声。

    赵明诚写完,满面讶然之色,提起的笔竟然忘记了放下。再看旁人,大多口中念叨王伦的《青玉案》,居然毫无纰漏,李清照更是满面惊喜。

    据说书人前辈讲,数十年后的辛弃疾此词一出,传说那年元夕整个南宋就没有了第二首元夕词。文无第一,也是要看层次,不在一个层次上,那便只有心服口服。

    半晌后,忽然满堂好声响起,众人无不抚掌称善,一名文士起身躬身一礼道:“半季先生果然大才,我等受教了。”

    王伦连忙还礼,连称不敢。

    忽然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半季先生才高八斗,此词堪称千古佳句,不过此词中只有风花雪月,现今天下此时天下盗贼蜂拥,西北边患不绝,不知半季先生是否可以天下为题再做一佳句?”

    王伦顺声音看去,却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此人虽然年迈,但是举手投足只见尽显睥睨天下之感,毫无老态,在他身边站着一名少年,猿臂蜂腰双目如电,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辈。

    赵明诚连忙介绍道:“半季兄,此乃家父故交,浙东乌伤名士宗老先生,单名一个泽字。”

    王伦大惊,慌忙上前施礼道:“不知道宗老先生在此,失礼失礼。”

    宗泽连忙还礼道:“半季先生客气了,非是老朽无礼,老朽曾听明城所讲半季先生所作《病牛》一诗,感触颇深,故此今日听闻这诗作主人今日也来与会,这才赶来一会,听闻刚刚半季先生佳句,故此斗胆请先生再做一首。”

    王伦当日不会认为宗泽无礼,原本奇怪这老汉如何会对婉约派的诗会感兴趣,却原来是为此而来,这就不奇怪了,这老汉一辈子虽然郁郁不得志,但却始终忧国忧民。对于这个宗泽,王伦是极其尊重的。

    宗泽,字汝霖,汉族,浙东乌伤人,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元祐六年进士,元祐八年,任大名府馆陶县县尉。任满,先后在衢州龙游、莱州胶水、晋州赵城、莱州掖县担任县令。政和五年,升登州通判,后因登州登云山草寇攻打青州府,被知府王华借故贬提举鸿庆宫,遂上表引退。

    在王伦从说书人前辈记忆中了解,靖康元年,宗泽临危受命,出任磁州知州。宗泽为人刚直豪爽,沉毅知兵。到任后,积极修复城墙,整治兵器,招募义兵,广集粮饷。不久,受封河北义兵都总管,率军击退来犯的金兵。同年十一月,金兵再次包围开封,钦宗任康王赵构为兵马大元帅,宗泽为副帅。宗泽率军趋李固渡,途中遇敌,大破之。次年正月,率军至开德,与敌十三战皆胜。

    建炎元年六月,任东京留守,知开封府,招集王善、杨进等义军协助防守,又联络两河“八字军”等部协同抗金,并任用岳飞等人为将,屡败金兵。金人畏惮宗泽,都称他为“宗爷爷”。宗泽在任东京留守期间,曾二十多次上书高宗赵构,力主还都东京,并制定了收复中原的方略,均未被采纳。他因壮志难酬,忧愤成疾,临终三呼“过河”而卒。死后追赠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号忠简。著有《宗忠简公集》传世。

    宗泽的前半生可以说默默无闻,但生命中最后的几年可谓波澜壮阔。王伦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这位宗爷爷。

    王伦得知宗泽当面,当即一躬道:“既然宗老先生出题,在下便勉强一试,还请宗老先生指正。”

    他看着宗泽,略一沉吟,开口道:“繖幄垂垂马踏沙,水长山远路多花。眼中形势胸中策,缓步徐行静不哗。”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唯独宗泽忽然全身一震,双眼瞪得溜圆,一上一下不住的打量王伦,王伦刚刚所念的四句诗,不知怎得让宗泽忽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其他人也许觉得词句甚佳,但是宗泽却从中体味出了绝对不同而意味。

    宗泽当即拱手道:“半季先生果为大才,此诗甚谙老父胸中之事,先生可否讲此诗题写下来送于老朽?”

    王伦暗笑:“你觉得不好就见鬼了,谁觉得不好,你也不会,因为这就是你十年后写出来的。”

    王伦拱手道:“老先生稍等。”

    说完王伦在书案前讲四句诗写完,宗泽不知为何总感觉心里有种按捺不住的感觉,于是忍不住在一边提起笔道:“老朽便斗胆给半季先生这首诗起个名字吧。”

    说罢在正上方写下《早发》二字,王伦心中好笑;“最后还是宗老头原文的名字。”

    王伦微笑着将写好的宣纸双手递给宗泽,宗泽双手接过叹道:“半季先生所写,老夫深受触动,多谢先生相赠。”说罢一礼。

    王伦连忙还礼,忽然心中灵机一动,微笑道:“我东篱书院现在创立不久,还缺名师大儒,不知道是否有幸可请宗老先生来此讲学传道?”

    宗泽一愣,随即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他本没想过去什么书院讲学,不过今日见到王伦所写的《早发》,心中总觉有一腔热血沸腾,故此对王伦的邀请欣然同意,况且,在书院传道也是士大夫的责任,他对此本就毫无芥蒂。当日,如果宗泽知道王伦的打算,现在可能早就抄刀子砍他了。王伦并不在意日后宗泽是否会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而反目成仇,他很清楚这些真正的士人,这些人的忠诚不是对某一个君王,而是对自己的忧国忧民的理念,只要日后他明白了王伦所想,再看到王伦的所作所为,只怕反而会是自己最坚定的支持者,毕竟,一个智者的忠诚永远比一个傻子的忠诚靠得住。

    宗泽接受了王伦的邀请后,又转身将一旁的那个少年叫过来道:“半季先生,我的这个徒儿跟着老朽多年,此子虽然年轻,但是天资聪颖,更难得是文武全才。我见半季先生也是当时少有的大才,便请先生给他取个表字,日后让他在书院学习,接收先生教诲。飞儿,过来拜师。”那少年连忙上前行礼道:“半季先生,在下岳飞,拜见先生。”

    岳飞?王伦一惊,不过随即释然,岳飞是宗泽的弟子,跟着宗泽自然理所当然。当即王伦笑道:“宗老先生,既然此子已起名为飞,小可认为这表字就不妨叫做鹏举吧。”

    宗泽抚掌称善道:“不错,果然不错。飞儿,还不谢过先生。”

    岳飞连忙拜谢:“多谢先生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