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生意冷清，凌晨两点开始收摊。

    从窗户向下看，店里橘色灯光映照出城中村暧昧的气氛。隔壁烧烤店剩一桌客人喝酒划拳，几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中间坐着两个时髦姑娘，笑声尖锐。地上扔满龙虾壳，烧烤竹签，用过的纸巾……

    巷口那家卤味摊准备离开。

    横竖睡不着，离阿祖收拾完约有一个小时，打算继续写宋秋的故事。这时，一个中年男人领着那个红衣女人走进店里，那女人是我们店常客，在附近KTV“上班”。下班后带不同的男人来吃夜宵。吊带红裙子上闪着亮片。

    阿祖照老样子给他们炒了干锅排骨，煮麻辣烫，外加一壶煮啤酒。两个员工没精打采继续洗碗收拾。

    看了一会儿，宋秋还在等我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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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江跑来找宋秋玩，她在鸡舍乱糟糟的稻草堆里找鸡蛋。明明刚才听到母鸡“咯咯咯”地欢快叫唤。平时下蛋的位置都看过了，这次究竟藏在哪里？她钻到最角落的木架下，昨天换过的“新鲜”干草丛里，安安静静躺着两枚浅橙色鸡蛋。“哈哈，你们在这里！”

    捧起鸡蛋，头发里扎了几根稻草，还好她没像苏跃那样留长发，不然又得梳理老半天。把鸡蛋捧给苏碧后，她和吴江一起慢吞吞走向苏梅家。宋秋体弱瘦小，走不太稳，吴江每跑出去几步，就要停下来等一会儿。

    苏跃和苏远风可没这闲工夫，大哥带着小妹瞎跑也没人管。

    刚放学回家的苏远风神秘地问妹妹：“吴江，吴江在哪里？”他看起来很着急，冒冒失失地把书包一扔就要出去。

    “他在家，去玩！”这个小妹每天最大的快乐是等哥哥放学带她疯。

    “好，我们去玩。”苏远风边走边说，“今天在学校学了个新游戏，要三个人以上才好玩。其中一人抓另外的人，但是只要被抓的人喊出口令……”他简单讲解，妹妹很快听明白游戏规则。

    吴江正和宋秋蹲在门口青苔边扒拉搬家的蚂蚁队伍，被苏家兄妹一说，立马进入战斗状态。不料，刚开始游戏，一轮都没有玩过，宋秋在奔跑过程中摔倒在门槛上，额头上撞了个大包，哇啦啦啦哭着。苏老太跑来抱起宋秋，“乖啊乖，不哭不哭。一会儿就不疼了。你们三个！还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灰头土脸四散奔逃。苏跃好不容易等到哥哥回家玩新游戏……“再也不和她玩了，哼！”这句话她说过很多遍，下一次还是会带上宋秋一起玩。

    宋勇家的餐馆“装修”进入尾声，今天准备请村里帮忙的男人们吃饭。家里那几只鸡被苏复抓来利索处理干净，炖了满满两大锅浓汤。汤里加入苏碧种的新鲜莴笋，宋勇特别调制了辣味蘸水，另外计划炒几盘拿手好菜，以此机会展现厨艺。

    忽然，一阵轰然倒塌声传来，吓了宋秋一跳。是家的方向。宋秋顾不上哭，连忙回家，鸡舍在尘土飞扬中坍塌了，三个伙伴早已闻声抵达现场。宋勇浑身沾满灰尘，清理分类还能用的木棒、干草、石头……用不着的东西送给需要的村民。

    吃饭的时候，她喝了一口汤。妈妈喜气洋洋对众人说，这是自家养的鸡，正宗得很。宋秋哇地一口全吐了。她喜欢和母鸡们待在一起，难过的时候躲在温暖的鸡窝里……

    苏碧第一次没留意到孩子的情绪，闹着笑着照顾三大桌子的客人。

    “以后我们家餐馆开业，大家多多照顾啊！”她一反常态，大声又说又笑，学着印象中柳青青的样子。同时望向堆满笑容的宋勇。他长胖了很多，名副其实的厨师模样。

    宋秋没吃饭，第一次没经过妈妈同意，悄悄溜走去苏梅家，在苏老太房间躲起来，没有鸡窝可以躲了。苏梅他们在吃饭，吃完饭苏老太习惯串门闲聊，没人看见宋秋。她趴在老太太床上睡着了。

    天黑透苏碧才发现孩子不见了，这野蛮的村子，危机四伏。她会去哪里呢？满大街呼喊，见到邻居就问。宋勇没带过孩子，猜想她在哪个小伙伴家玩忘了时间，认为苏碧小题大做。

    “小妹，快醒醒。”吴江第一个发现她。

    “哇，哥哥，妈妈妈妈……”她大哭大闹。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梅听到动静赶紧把宋秋抱在怀里哄，“小妹要找妈妈，这就去找妈妈。”

    宋勇满头大汗继续干活，说：“看，我说她没事吧。”

    苏碧抱着还在哭的宋秋，看着鸡舍废墟渐渐被清理整齐，一阵悲伤涌上来。

    从那天起，宋秋不再跟着爸爸去井边挑水。她回忆着，以前妈妈从哪里弄来的水呢？

    村里有“挑水匠”，是个穷单身汉，穿得又丑又破。两毛钱一趟，一趟两桶水。那水只够做饭和饮用。洗衣服的时候，她就跟着妈妈去“污水池”边，雨季时水比较清澈。枯水期，她们拎着衣服去远一点的大片稻田边，当然稻子已经收割完毕，水质清澈，有时还能抓到一条小鱼。

    洗完衣服，晾在屋门口吹风、晒太阳。闻洗衣粉的味道。

    爸爸回来后，生活有点不一样了。

    遥远山村的奶奶坐了很久的车来石板村，借住在街上一处孤寡老太婆家。白天成日坐在宋秋家新买的桌子和条凳边，看他们干活。

    她比外婆苏老太年轻，不认识街上其他人，只能和宋秋唠叨。她问：“你知道妈妈怎么来的吗？”

    宋秋眨眨眼，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爸爸啊，很久以前去井边挑水，倒进水缸，就是你家那个水泥缸。一不小心带回来一个田螺……”

    宋秋知道田螺是什么，以前妈妈带她洗衣服时看见过。

    “白天爸爸出去干活，有个姑娘从田螺里出来，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煮好饭，等你爸爸回家前，她就变回田螺，钻进壳里。很多天后，你爸爸提前回家，看见她，问清情况，把田螺壳扔得远远的。娶了田螺姑娘，生了孩子，就是你……”

    “可是最近我才有爸爸，刚开始只有妈妈。水缸也是才砌成的。”宋秋满腹疑惑。还很生气。

    一想到爸爸没经过妈妈同意，就把她身体的一部分扔掉，宋秋害怕极了。就像爸爸没有和她商量，就把她心爱的鸡窝拆除掉，还有她喜欢的母鸡！

    奶奶不解释，又讲下一个奇幻故事。讲故事间隙，她一边叹气：“宋秋啊，要是你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比起奇怪的奶奶，她更喜欢和满口脏话的外婆在一起，外婆非常凶，生气的时候乱骂人，但是对宋秋非常好。老宅里还有还有苏梅大姨、吴江哥哥。

    过了没几天，奶奶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