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路程，到时已是日薄西山。

    部落坐落在一片沙漠绿洲里，不大，在沙丘上一眼就能望尽。路遥估摸着也就是个千人左右的小部落。绿洲的偏心有一汪小泉，部落的建筑都是蒙古包似的扎在沙地上的，绕着泉水，形成一个象形的“明”字。

    人群都出来夹道欢迎队伍的凯旋，队首的人骑着坐骑像个英雄一样接受着祝福和掌声。骆驼的头左摇右晃的，好不得意。

    在他们举起沙虫的尸首时，人群的情绪被推到了高峰，爆发出一阵有一阵的高呼。

    尽头是一个老妪，她虔诚的跪在道路中心，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做着祷告，敬拜了一番。

    在老妪做完仪式之后，民众一拥而上，抬走了战利品。人海之间，没有人注意到那几双暗中的眼睛。

    队伍也纷纷卸下装备，各自散去了。

    小蛮从轿子上下来，笑着对路遥说：“怎么样，不错吧。”

    路遥点点头。

    “跟我来吧。”小蛮突然牵起路遥的手。“外乡人都得先过这一关。之后大伙会很欢迎你的。”

    路遥像触了电一样，小蛮的手小巧，很软，却很凉。他回头看大荒，大荒只是在胸前环着手，立在路中央，憨笑着。

    路遥还没得及细想，就被小蛮拉进了一个帐篷里。

    帐篷里很暗，路遥什么也看不清。只隐隐觉得中央摆了一把太师椅。

    然后他就被拉到椅子上了。

    当路遥坐上去的一瞬间，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要做什么？不会要被噶腰子吧？这兄妹两搞仙人跳的？

    路遥心慌意乱的，疯狂挣扎，身体却纹丝不动。手掌上不断传来丝丝凉意，渐渐地又被路遥的体温捂热，路遥这才发觉，椅子是类似金属的材质。

    这不会是什么刑椅吧？路遥张口想喊小蛮，却发现自己连嘴巴都动不了，声带肌肉也一并麻痹了。路遥连嗯嗯哼哼的声响都发不出。

    完了完了。路遥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肉，他只能直直的看着帐篷的入口处，门帘很厚重，透不出一丝光，帐篷里黑得就像路遥的瞳孔一样，充斥着后悔和绝望。

    小蛮把路遥拉到椅子上后，便走到一旁去了。

    她要去做什么？感觉小蛮的手在自己身上离开，路遥最后一丝安全感也一并流失了，他下意识地看小蛮的动向。

    看到椅子两旁摆了两盆水。

    眼睛是能动的。只有眼睛能动。

    能清醒地全程目睹别人对自己做一切事却无力反抗的感觉，如此残忍。

    路遥只能无助地费力瞪大眼珠，瞪得他觉得眼球都快要爆出来了。

    “不要害怕，只是为了不让你乱动才搞成这样。接下来可能会有一点不舒服，但是相信我，是无害的，如果你不是他们的人。”

    小蛮的声音温柔旖旎，像沙漠里的绿洲中和煦的风，带给路遥一股麻醉感。

    然后她湿漉漉的小手就摸上了路遥.....从锁骨上一路向上向后。摸得路遥发冷又发麻。

    小蛮在路遥颅骨下和后颈部相连的地方用力按下去，然后往里面扣住。

    路遥感觉一阵电流传过，伴随而来是一阵被侵入的感觉。很快，路遥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但又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个小人在自己脑子里跳舞。一阵说不清的复杂感觉过后，路遥觉得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然后他失禁了。

    小蛮松开了手，在他松手的那一刻，路遥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回来了。可他还是动不了，他现在浑身无力，沉浸在一股温暖的酸劲中，那是全身肌肉过度用力之后的感觉，只是瘫在椅子上喘气。

    听到帐篷里的动静，大荒从外面走进来，原来他一直默默地守在门口。

    “结束了？怎么样？”

    “不是。”小蛮的声音从后面幽幽地飘来，路遥能听得出喜悦和放松。

    “太好了！”大荒这下也真的热情起来，大步流星上前招呼路遥，“欢迎你来我们这里做客。”

    大荒靠近路遥，发觉路遥的状态不好，脸上满是疑惑和关切的神情：“你怎么了？小蛮，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嗯？没有啊，就是常规检查。”小蛮听到情况不对赶忙上前查看路遥。

    路遥终于和小蛮对上眼了，在极暗的环境下，小蛮的眼睛淡淡地散着绿色的荧光，像蛇的眼睛。

    “哥，去给他找件衣服来。真奇怪。对不起啊，......平常都还好的。”小蛮在路遥身下收拾着，就像妻子照顾她半身不遂的丈夫。

    “哦，哦，好。”大荒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缓了好一阵，路遥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赶忙抓住小蛮在下面擦来擦去，给他清理身体的手。

    路遥安抚着看起来有点自责而楚楚可怜的小蛮，同时趁机打听着事情。“没关系的，事情发生之前大家都不知道会这样。你说的‘他们’是谁？”

    “你真的不知道‘乌托邦’？”

    乌托邦！真是好名字。

    看着面前的小蛮，路遥觉得奇怪，从白天的接触看，她不应该只有这么高。

    “所以这个检查是查芯片的事？为什么？”路遥继续打听着。

    “虽然都是人类，但我们之间有着敌意。不过主要是他们那边搞事情。乌托邦里的人高傲的很，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异族，是野兽。殊不知，只会依赖系统的他们就是被科技喂大的巨婴。而且，乌托邦的人绝不会出城，会出城的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大多数都不怀好意。所以我们对待外人都是小心为上。”

    “理解。你们竟然也自称人类？”路遥很好奇。

    小蛮在他面前摊开双手转了一圈，然后笑着问道：“我们哪里不像人类吗？”

    “可你们在沙漠里疾驰都不出汗。”

    小蛮怂了怂肩，吁出一口气，话说得含糊：“我们在沙漠里进化了吧？”

    小蛮马上聊回路遥，语气惊讶中带着点歉意，“我没想到你竟然是黑户。可黑户的反应会这么大吗？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会有这么大反应，大概是因为自己并不完全算黑户吧。路遥觉得幸运，还好自己忍住了没有登录账号，不然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你们不是吗？”

    “黑户吗？我们不是。黑户单纯指有芯片却没有系统的人，我们出生在这里，连芯片都没有。黑户是从乌托邦叛逃出来的人，而我们从来不属于那里。”

    路遥的脑子成了浆糊，他如今才发现就连白椟对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他突然发觉，这事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复杂，可已经卷进来了，身不由己。

    他还想继续问下去，可大荒带着衣服回来了，路遥只好暂时闭嘴。

    “这里很黑，没人看见，就在这里换了吧。我们在门口守着。”大荒把衣服扔给路遥，和小蛮一起出去了，兄妹两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