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风沙很大，路遥紧了紧衣服，右手臂横在眼前，抵挡着肆虐的沙尘。

    这几天，路遥一直没敢登录系统，怕暴露自己，所以也就一直没有额外的补给。

    干等着，兔子也不会自己撞上来，路遥决定先走。

    烈日之下，正午的沙子有点烫脚。走过半天的脚程，路遥还是什么都没遇见。

    死亡的丧钟已经在耳畔敲响。

    脱水的皮肤在干燥的风吹下，像老了十岁，遍布细小的皴裂。路遥下意识地舔舔嘴唇，就连血也如此甘美。

    不行！横竖都是死，现在先活下去再说。路遥意念一动，打开系统。

    然后大地摇晃了起来。

    体力不支的路遥倒地，一路翻滚，摔下坡去。

    摔得七荤八素的路遥被迫中断了唤起系统的动作，艰难爬起之后，面前的黄沙突然向下陷去，就好像有个无底深坑。

    有什么要来了。路遥连连后退，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滩流沙。

    突然，漫天的黄沙喷薄而出，包子大的沙块纷纷砸来，打得路遥痛不堪言。

    太阳被遮住了。

    带来的不知是阴凉还是寒意。

    单裸露出来的部分就是一条六米高三米宽的沙虫。它张开狰狞的口器，一团唾液就像路遥砸来。

    路遥赶忙避让。

    被砸到的沙子冒出酸臭的白烟。

    跑！

    全盛状态下路遥能不能伤到这巨物尚且不好说，现在这个状态，路遥只有挨打的分。

    肾上腺素的作用令人咂舌，路遥一甩虚弱，全速往前。

    阴影逐渐加宽，不用看，路遥也知道是沙虫砸下来了。

    奋力往旁边一翻，受力起身，疾跑，路遥的动作行云流水。

    不知道为什么，生死攸关的时刻，路遥想到的却是白椟：被她救了一命啊！

    反倒是自己欠了人情。路遥更要找到她了。

    但人体终究存在生理极限。

    在适应了激素的刺激后，疲倦潮水般涌来。路遥的腿摆不动了。

    沙虫像蛇一样盘行，绕在路遥的旁边，或许是为了戏弄猎物，沙虫跟随着路遥的速度。

    一人一虫就这么在沙盘上赛跑着。

    路遥不想葬身虫腹，尽管希望渺茫，还是挣扎着。

    但他也有自己的杀手锏：系统。

    也许是野兽的直觉，察觉到危险的沙虫拔地而起，直勾勾地冲进沙里，又绽起一片沙雨，消失在地下。

    路遥很清楚，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杀虫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在登录的最后一刻，路遥下线了。

    还没有到最后关头。

    如有可能，路遥还是想为之后生活的安全性多做考虑。

    贪，才能赢。

    大地再次摇晃。

    第二波进攻要开始了。

    路遥提前开始准备武器，打开系统……

    沙虫冲天而起，瞬即就被一团光团轰下。沙虫吃痛，仰天一声长吼，被击中的地方如同烤熟了一般。迅速钻回地下，也许是着急逃跑，这一次沙虫钻得不算太深，不断向远处翻涌的沙丘反而暴露了它的位置。

    “快！不要让它跑了！等它钻到深处，我们就再难找到了。这片地方怎么还会有活人？失策！来人，把他押下。”

    不远处传来人声，路遥一惊，中断登录。危机解除后，路遥扑通一声跪在沙地上。

    细细听过为首的那人讲话后，路遥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姿势，他不想惹是生非，况且好不容易遇到新的人类，打算和他们先接触一下。

    “你还好吧？”是个温柔的女声。

    路遥抬头一看，自己被两个大汉用金属长棍挟持着夹在原地。中间是个女孩。

    “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刚刚没有被吞噬者伤到吧？”

    “还好，我叫路遥。”

    “叫我小蛮吧。”

    和两边的壮汉一样，小蛮脸上用各色颜料画着花纹。他们都是黑发黑眼，像东亚人，但却是棕色皮肤。和穿着无袖汗衫和短裤的男人们不一样，小蛮能看到的地方只有脸，其他的地方都被厚重华丽的布料遮得严严实实。

    她不热吗？路遥细心地发现，小蛮一滴汗都没有出。

    “不好意思，有水吗？”

    本就好几天没进水，刚刚还出了一身汗，被毒辣的太阳直射，路遥不时感觉自己在晕倒的边缘。

    小蛮从腰上取下一个皮袋，递给路遥。

    “我现在双手被架着，不太方便。帮人帮到底，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小蛮上前走了几步，揭开盖子，扶着袋子，送到路遥嘴里。

    路遥跪着的高度刚好到小蛮的腰腹，他看见堪堪一握的腰上挂着不知所谓的符咒，装饰用的彩绳，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袋子，还有一把骨号和一柄精美的匕首。

    细眼瞧去小蛮拿袋子的手，在手指关节曲折的地方，甚至连皮纹都看不到，光滑的不像人皮。而且，路遥觉得小蛮的皮肤隐隐还透着点灰，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细微的光泽，尤其是指甲的部分。

    不光是视觉上的特异，路遥还闻到了一股味道，比起体香更像是油漆，类似化学刺激品的味道。

    路遥喝足之后，用嘴将袋子轻轻推开，道了声谢。

    “小蛮，不要和陌生人凑这么近。你哥不在，我们要负责你的安全。不然你哥回来了，我们不好交差。”

    小蛮毫不在意，温柔地替路遥拂去脸上的沙粒，将他的头发整理成缕，梳在两旁。

    胡骆皱起眉头：“小蛮，你真的没看到那小子的眼神吗？”

    “异乡人看到我们这样子总是会好奇的嘛。人之常情。”

    小蛮转过身来，对路遥和善地笑，柳梢眉弯弯地像两轮新月，下面的眼睛是两汪清泉。

    挑着沙虫巨大的尸身，前去追击的小队回来了。为首的男人神采奕奕，气势非凡。

    “小蛮，这下事情有着落了。”

    “族人们都会很高兴的。”小蛮看到战利品，就像看到礼物的小女孩。

    “这人是谁？”哥哥问起路遥的事情。

    路遥抬起头来，对哥哥尽可能和善的笑笑。

    马家兄弟见状用力将路遥的头压下去。路遥被迫面朝黄沙，干燥的热气烘得他眼干，索性直接闭上眼睛，仔细听着。

    小蛮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感觉不像他们的人。”

    哥哥听罢，对小蛮点点头，伸出右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示意她先去休息。然后转过来对着路遥：“叫我大荒。你旁边是马骆，马驼两兄弟，算是我的亲信。多有得罪，包涵。”

    马家兄弟松了松劲，路遥得以抬头看大荒。

    大黄？这不是狗的名字吗。不过和小蛮温婉的五官相似，哥哥的五官也是稳重憨厚的类型，确实是狗狗脸。路遥心里吐槽，脸上做的很到位，笑得谄媚：“例行公事嘛，都懂，都懂。”

    “我们正准备回程，如果没别的事，就此告别？”

    马家兄弟完全放开了路遥。

    路遥活动下酸麻的身体，心想：要是打算一别两宽，何必之前压着自己这么久。

    路遥双手合抱，点头哈腰，恳切地求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是误入这个地方的游客，人生地不熟的，怕是死也走不出去。如果不嫌麻烦的话，能不能劳烦带我一程？谢谢，谢谢。”

    可路遥发觉马家两兄弟的脸色在听完之后更难看了。

    路遥自忖没有说错什么，小心地看向大荒。

    “可以，族里一向好客，他们知道又有新人来了会很高兴的。欢迎你来。”

    大荒哈哈大笑，一把揽过路遥的肩膀，把他夹在身边，像兄弟一样热情地拍着路遥的上臂。

    大荒比路遥要高一头。路遥被这么一揽，整个脖子就陷进了大荒的臂弯里，大荒的肱二、肱三头肌壮硕得很有弹性。路遥的肩膀也撞在大荒的胸大肌上。路遥觉得大荒的上半身宛如一块铁板。

    不仅如此，大荒的动作暗地里摸完了路遥的肩背和手臂。

    路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小心。但路遥没有要和他们为敌的意思，顺势接受了。

    接下来一路上，大荒没有让路遥离开自己半步路，一直拉着他扯着没有用的闲话。路遥一路应承着，知道自己是被软禁在这里，也没有故意去找麻烦。

    这是只游牧的队伍，队首有几匹类似骆驼一样的坐骑，其他人则步行，除了小蛮——她坐在封闭的轿子里。

    在跟着队伍一段时间之后，路遥发觉，虽然是步行的队伍，但脚程却一点不慢，一开始还好，但很快路遥发觉自己竟跟得有点吃力了。要知道，队伍里还有女生存在。

    最奇怪的地方是：和小蛮类似，他们汗出得很少。

    路遥在烈日下急行，早就大汗淋漓了。

    可他们都像没事人一样。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