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的执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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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日暮时分

    日落时分,景羽司在商洛县赶上了花无心的马车,他便停在车后百丈远处观望。

    一人一马,一车行李,随着一声马嘶,缓缓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

    景羽司的嘴角弯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此时此景,恰是古道西风瘦马,只是不知,花无心是否已是断肠人呢?

    但景羽司的笑容很快消失了,他看见和花无心一同停下的,还有另外三人。

    第一个人打扮得一副脚夫模样,粗布灰衣大敞着,额头上缠着一条毛巾,胡茬密布的腮帮里还在咀嚼着什么。

    随着花无心停下马车,脚夫一屁股坐到地上,漫不经心地四处观望。

    第二个人看起来像个还没中举的秀才,穿着厚厚的长袍,抱着本书,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

    花无心正在栓马时,秀才摇头晃脑地拐进了路边一家粮店。

    第三个人却远得多,距花无心少说也有五十丈远,穿着一身束身黑衣,跨着一匹高头黑马。

    更显眼的是他背后的剑鞘,配合上他这一身装束,似乎并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

    景羽司暗呼不妙,心里暗自责怪花无心怎的如此大意,竟敢孤身返乡去。

    当世皇帝方才下密令杀他未成,岂是他辞官回乡就能免于一死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漆黑的夜幕逐渐掩上了商洛县的上空,沿街的店家纷纷点亮了灯。

    而最后那人已经策马向前,方向直指花无心的客栈。

    当那人与他的黑马在夜色里几乎无法看清时,景羽司动了。

    从树间轻轻跃起,在树梢上又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箭般冲了出去,却不是朝着客栈的方向,而是斜向上飞去。

    黑衣男在马背上微微俯下身体,将短剑从背后抽了出来,检查无误后又插了回去。

    与此同时,藏在粮店里的秀才也撬动了簪子上的机关,抽出几根细刺,将其掩入袖中。

    而街上的脚夫也从扁担一侧抽出一柄竹刺,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秀才走出粮店,立在门口,脚夫也站起了身。

    他们在等待马蹄声响起,那便是动手的信号。

    恰在这时,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到了粮店门口,一步三颤,看起来老得都有些糊涂了。

    不出所料,他拐杖一滑,只听“哎呦”一声,在秀才旁两步远的地方倒在了地上。

    秀才内心暗骂,这老头怎么这时候出来坏事,但也只好走上前试图扶起老者。

    谁知者老者看起来瘦弱,扶起来却是异常得沉,脚夫便也从街对面赶来帮了一把。

    老者被扶起来,非但没有感激的言语,而是把满脸的皱纹都拧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晦涩的方言。

    几句话说完,便举起拐杖,在两人头顶上各敲了一下,又絮絮叨叨地走了。

    秀才的额头还有些生疼,换作平常定然上去理论一番,但为了任务,还是忍气吞声了下来。

    马蹄声渐渐近了,黑衣人翻身下马,三人一同疾冲进了客栈。

    但没有太多动静,不出片刻,三人走了出来,各自分散了。

    屋檐上的景羽司看着街上的三人,暗自发笑。

    他看了看顺来的一柄短剑,几根钢刺和一柄竹刺,连连摇头。

    他已经可以想见,三人冲进门里,却发现自己的兵刃凭空消失时,那一脸错愕的表情了。

    只可惜他还不想在花无心面前露面,错过了这令人捧腹的场景。

    而花无心已经饱餐了一顿,坐在床头开始读些书籍。

    此时,天色已是完全黑了下去,远处西边的地平线上,遗留着最后一丝余晖。

    但小镇的夜却没那么安静。

    客栈的斜对门,有一家远近闻名的赌场,景羽司正打算在那过一夜。

    景羽司虽好赌,却对赌钱最没兴趣。

    他曾和国师打赌,能从皇帝寝宫里偷来最大的那个夜明珠;

    他也和长安西市的小贩打赌,能偷来长安大富豪贾政穿着的鞋履。

    显然,他都赢了。他打赌时极少会输。

    赌之于他,正如诗词歌赋之于文人,乃是一种雅兴,亦是他身为盗圣的骄傲所在。

    而那间赌场,恰好什么都能赌,他也正是那的常客。

    景羽司从屋檐上跃下,大摇大摆地进了赌场。

    “老板,来赌一把。”

    一声慵懒的女声答道:

    “一百两银子。”

    景羽司连连摇头,指着门口的招牌道:

    “这上面可写的是十两一把,童叟无欺,怎么倒欺负起我这老实人了?”

    老板抬起头来,扑闪着泛着水光的眼睛,直直盯着景羽司。

    她从椅子上起身,款款缓步走到景羽司身前,叉着腰站定。

    老板身着一身淡紫的纱裙,清晰勾勒出妙曼的曲线。旗袍下露出一双长腿,细长而不失力道。

    而在她小巧精致的脸上,一对红唇微张着,却迟迟没有出声。

    赌场的老板不常是女子,而是如此美女则更是少见。

    老板名为沈灵玉,江湖人称沈二娘。

    “童叟无欺?可你有时是小孩,有时是老头,有时还是个女人。这也算老实人的话,也活该被欺吧?”

    沈灵玉说着,将纤手搭上了景羽司的肩膀,轻轻从他脸颊上抹下些灰尘,红唇勾起一丝笑意。

    “这般灰头土脸的便来见我么?先去后院洗把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