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十几岁不算是孩子了吧？”我说。

    师父笑了笑，“当然不是，他们没有学到足够的东西，不能进入成人世界。”

    “教育不断发展，有对有错，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做的事情就是完全正确，”师父说，“活人的事情，只能活着的人自己来办，如果阳间的事情让阴间的鬼来办，那世界就要乱套了。”

    “可是，这些不公平的事情就不管了？”我感到不忿。

    “小赵啊，你要知道，社会历史的发展，有它自己的规律，你不能要求在人类整体水平不足的情况下，要求人类去做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东西。”

    “但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不是太慢了？”

    “不慢，一点都不慢，”师父说，“你想想，到今天，人类社会经历了几千年，才发展出了很多概念。”

    “类似爱情？”

    “爱情？”师父皱着眉，“怎么说到那里去了？”

    “我有个同学说，爱情，只是人类社会自己创造的文化概念。”

    “哦，”师父眼睛有些亮了，“你那个同学还蛮有慧根的，事实也正是如此，我们一步一步地前进，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所以，未来会有一天，我们能做到人人平等，再也没有欺凌？”

    “大概吧。”

    “大概？不是一定吗？”

    “你和我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万一突然出现什么大的科技和社会的变动，整个人类的发展方向变了，哪也没办法啊。”

    “师父，你这么说，我有点绝望了。”我沮丧道。

    “不必绝望，现在不是还活着嘛？把身边的事情做好，你看到什么你觉得不该发生的事情，就去改变，慢慢地，说不定，世界就会朝你想要的方向发展。”师父道。

    “如果没有呢？”

    师父摊摊手，“那也没有办法。”

    “可我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至少你的心平静下来了。”

    我想了想，没有说话。

    师父叹了口气，“人间的事情，都有规律，但未必公平，不管怎么讲，世界都是发展的世界，说是命运史观也好，说是唯物史观也罢，活着的人，只能做好身边的事情。”

    我还在思考师父的话，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是代善灵。

    “叶师兄怎么受伤了？”她问。

    “抓鬼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被鬼咬了一口。”我说。

    “那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吧。”师父走出去了。

    “既然师父去了，那咱们走吧。”代善灵说。

    “去哪？”我疑惑道。

    “我家呀，我哥回来了，我爸妈说想见见你。”她说。

    “呃，”说着这里，我有点发怵，“就现在？”

    “就现在，怎么了？你不想去？”她叉着腰，不太高兴。

    “我有点害怕。”

    她笑出来了，“怕什么，我家里人又不会吃了你。”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

    她拉着我的胳膊，“哎呀，路上再说，走吧走吧。”

    在路上，她介绍了家里的情况，她爸妈都是下岗职工，她哥哥大学毕业后考了邻省的村官，现在还在服务期。

    “他们人都不错，你不用害怕。”她坐在副驾驶上说。

    我握着方向盘，心里已经有些忐忑了，“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有点紧张……”

    她“咯咯”笑了几声，指着前面的路，“一会儿要拐弯了。”

    很快，我们就到了目的地，眼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区，从外面看，小区里的住房有些老旧了，一层红漆脱落下来，像是长锈的生铁。

    我们把车停在外面，然后我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烟酒当礼物，代善灵说她父母和哥哥既不抽烟也不喝酒。

    但也没什么别的可以买的，第一次见面，不带礼物也不合适。

    代善灵又去旁边的水果店买了很多水果，便宜的贵的都买了，我们两个拎着东西，就走进了一栋居民楼。

    她家就在二楼，站在门前，我心跳加快了。

    按了门铃之后，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是个中年女人，应该是她妈妈。

    我赶紧说，“伯母好。”

    “灵灵男朋友来了？”对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呃……”

    “妈，先让我们进去。”代善灵从门口挤进去了。

    “哦哦，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快进来，进来。”伯母把我领进去。

    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看了我一眼，“灵灵男朋友？”

    “呃，嗯。”我连忙点点头。

    代善灵爸爸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热情，也不冷淡，只说让我们先坐下。

    然后又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高瘦青年，我连忙站起来，这应该是她哥哥了。

    “没事没事，你坐着就行。”她哥哥去了后面的厕所。

    我在沙发上坐立难安，代善灵抓着我一只手，凑近我小声说，“别紧张。”

    “我还是害怕。”我低声道。

    接着，伯母给了我一个苹果，我推辞着，“不用客气，当自己家。”

    快要中午了，伯母在准备午饭，她叫代善灵去帮忙，为了防止尴尬，我也过去了。

    伯母让我坐回去就行，不用太拘束，我说没什么，我在家里有时候也帮忙。

    伯母没有让我走，我就在厨房里帮忙洗菜，代善灵切菜。

    “小赵啊，你俩商量好结婚的事情没有啊？”伯母突然说。

    “啊？”我看了看代善灵，她还是低着头切菜，“这个，还……还没有呢。”

    “那可要抓紧了，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想当年，我和你伯父，刚二十岁就有了代善星，就是灵灵她哥哥，哎，对了，你是独生子女吧？”

    “是啊。”

    “你爸妈生你的时候多大年纪？”

    “就二十出头。”

    “啊，你看吧，那时候那么早就有孩子了，你看你们拖到现在……”

    “哎呀，妈，时代都变了，我二十的时候还在念大学呢，和现在……”

    “哎呀，什么都不一样，哪有这么多不一样，都是人，差距有这么大？”伯母白了她一眼。

    代善灵呼出一口气，好像很郁闷，但没有接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