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等待
武成侯府,当宗正府宣旨封赏的队伍回宫之后,王贲和王允儿却是对视一眼,俱知怕是出大事了。
但此刻骊山未有消息传来,二人也不明所以,王允儿便与王贲道:“叔父以为何以至此?”
王贲自也不知其中因果,但对此番封赏的真意还是有一番猜测。
便道:“此番封赏与其说是册封一位公主,倒不如说是为了册封了一位驸马。”
王允儿在得宗正赢诞传口谕之时便也有所猜测。
其是大秦新生代修行者之翘楚,更是在十四岁时便已去过那个恢弘大气的地宫。
口谕内容:“陛下口谕,雍城公主可至皇陵修行。”
帝亥甚至都不见得知晓地宫存在,那此番封赏当是出自始皇之手。
王贲或许对皇陵地宫无有耳闻,但王允儿自是知晓其中之能量冠绝天下,乃是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福地。
便是天资如王允儿,当初也只是获准在其中筑基并完成封印,未得此间修行。
此番口谕虽是简简单单一句可至皇陵修行。
口谕之中却未提及期限,那便是无有期限,王允儿自是知晓此一句话间之封赏便已超越了凡俗的极限。
二人商议便由王允儿去往骊山与王翦询问缘由。
王允儿进入骊山地宫之时,也被地宫之中密集的人群所震撼,非但万余封印之人尽数解封开始修行。
更有万余新面孔不知从何处汇集于此,几乎铺满整个地宫。
待得从王翦口中知晓已获洪荒巫修传承,王允儿自是雀跃不以,但听闻萧起此番行事或许长达二十年,又显得闷闷不乐。
便与王翦抱怨道:“行事间隙便是见见又何妨,何须如此匆忙?”
好在这次王翦倒是站萧起一侧,与王允儿道:“那洪荒白虎神通广大,双方虽是合作,却也各自心怀鬼胎。”
“与之接触自是越少越好,便是陛下也未行召见之举。”
王允儿听此言便又担心其萧起处境道:“他一人直面白虎,岂非危险重重。”
王翦担心其关心则乱,便将其中缘由尽数道于王允儿。
并出言安慰道:“那洪荒白虎虽是神通广大,却似身有禁锢,需得假萧起之手行事,至少事成之前不会加害于他。
“且陛下已命商君、文信侯与张相三人轮流在侧监视,定无大碍。”
王允儿听完此间因果,便与王翦道:“如此说来,五岳之行定无差池,但幕阜山之终战怕是危险重重。”
片刻思考之后,王允儿便已做决定,便与王翦道:“祖父,我欲返回王都与萧、王二府之中长辈辞行,而后便到皇陵修炼,希望能于终战之时予其臂助。”
王翦闻言道:“如此也好,不日之后我大秦恐怕也将全面蛰伏。”
“待萧起此行事毕,恐怕也会是大秦全面苏醒之时,你我皆需有所准备。”
当日,王允儿回阳洛于家中长辈辞行,随后去往萧府,代萧起向萧母尽孝后拜别。
甚至还去了一趟杜邮,将萧起情况告知诸老,随后直奔皇陵开始闭关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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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洛宫,帝亥寝宫有不速之客悄然造访,见此人高冠博带气度雍容,眉目之间到是于帝亥有几分相似之处。
此人似是对寝宫甚是熟悉,悄然避开所有宫人直入帝亥榻前。
看着仍在行功苦苦压制修为夜不能寐的帝亥,此人便也不在隐匿身形。
轻叹一声道:“这些年倒是委屈你了。”
帝亥闻声陡然睁开双眼,随即惊喜道:“大兄?”
原来竟是于坊间传闻中自戕多年的公子苏。
见帝亥神色,公子舒也未寒暄,只是以秘法瞬间便变成了与帝亥一般无二的模样。
随后对帝亥道:“父皇知你这些年的委屈,而今我等大事将成,你自去皇陵修行,此间便由我替你坐镇。”
帝亥毕竟也是久居王位,尽管其欲脱离此间久也,但也不会撒手便走。
便对公子苏道:“大兄便是化成我之模样,怕是也难以隐瞒仙人耳目。”
“既然大事将成,我便再坚持些许时日也是无妨。”
公子苏闻言倒是欣慰,便闻言道:“而今你之境况已然如此困顿,还能再做此想,果然这位置还是更适合你坐。”
帝亥闻言许是怕公子苏误解,便欲解释。
那知公子苏却未等其说话便继续道:“我自是知你于此帝位并无丝毫眷念。”
“你我二人因修行天资之故,自幼便得父皇应允可自由出入宫门。”
“期间你我兄弟于宫外结伴游荡多年,自是知道,你自小便意在江湖或是沙场,但绝对不在朝堂。”
“然,便是因为你于皇权最无觊觎之心,这帝位便需得由你来坐。”
“若是此间乃是子高或者将闾,恐其等早已为仙人之势所侵蚀。”
帝亥闻言也知公子苏之意,另外两位兄长于人间权势尚有贪念,又如何能抗拒长生之诱惑。
但也还是坚持道:“既然大事将成,大兄你便自去协助父皇,我应还能再坚持些许年月。”
公子苏知帝亥于此间事所知不多,感慨这些年过得也属实煎熬。
愧疚之下便也对帝亥道:“我等已获完整巫修之法,帝国不日便将全面蛰伏。”
“此间年月却不是你所想的三五年,或许便是二十年,你如何能够坚持。”
“你亦无需多虑,我只坐镇寝宫暗中主持大事,朝堂之事由子婴监国便是。”
“有李相在侧辅政,更有我暗中坐镇寝宫,诸事无碍,只是苦了你们父子便是。”
帝亥闻言自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坚持二十年之久。
便郑重对公子苏道:“需教大兄知晓,子婴年幼心性未定,且修行资质较你我二人差之甚远,恐成子高、将闾一属,还需得大兄费心调教。”
公子苏闻言调笑道:“生子我自是不如你多也,教子你可未必如我。”
帝亥自是知道公子苏乃是调笑其后宫佳丽众多,便也讪讪道:“如此便辛苦大兄。”
次日,阳洛宫颁旨:皇帝身体抱恙需深宫静养,封子婴为太子,掌监国之权,由丞相李斯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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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郡李信军营
李信看着太尉府新令,倒是苦笑不以,随后吩咐道:“传萧何来此。”
片刻萧何便至,待其见礼过后,李信便道:“萧起已封安新候,你可知晓?”
萧何听闻萧起封侯,似乎并无多大意外,便道:“末将不知,但安新候封侯乃意料之中。”
李信嗯了一声道:“听说你与萧起有斩彼萧何之约?”
萧何似乎对此也略有尴尬,便讪讪道:“确有此事,事后想来却是末将自取其辱。”
李信亦不知萧起与眼前之人相交深至何处,但有赠兵之谊,想来也不会差太多,且此人胸有大才,当可重用。
但也不欲与萧起抢人,还是先问明白再议,便对萧何道:“萧起可与你说过凡间之外事?”
萧何闻言道:“安新侯曾与末将提及仙人之事,但末将知之甚少。”
李信闻言了然,便与其道:“而今萧起已然不可统兵,退至幕后行事,你是欲待其安排还是继续履行你二人之约?”
萧何此人志在天下,于修行之事反而不甚上心,便道:“末将欲先履安新侯之约,再听其命以行后事。”
李信闻言心中甚快,萧起身退之后其正置用人之际,如此刚可补缺。
便对萧何道:“可知骁骑营?”
萧何老实道:“大秦百年老旗营之一,早年便有所耳闻,安新候斩项之后更是如雷贯耳。”
李信也不欲在做试探,便道:“可敢领之?”
萧何闻言愕然,其人持才自傲,自是不惧重任,但其于军中规则同样洞之入微。
骁骑营于萧起手中已有当世不二之功,士气鼎盛。
然士气自与傲气相伴,其营有萧起珠玉在前,而今已然不是谁人都能领之。
况且其无有寸功在身,此番听闻李信欲着其领骁骑营,心中虽是渴望,但也是万般忐忑。
便与李信道:“末将自是愿领,但骁骑营有安新侯珠玉在前,末将亦无把握短期便能驱使如意。”
李信闻言却是不以为意道:“骁骑营虽是抽全军精锐重组,但其中骨干七百人俱是犀角荒原之役幸存之人。”
“其等自是不识你是何人,却无一不识你手中之兵。”
“此塑见证了萧起此生军旅之巅峰峥嵘,亦同样是骁骑营七百骨干荣耀之证物。
“萧起赠之于你岂能无有深意,此营旁人或不可领,但你既受萧起之托,便自当领得。”
萧何自是未曾想到萧起赠兵竟有此番深意,便对李信道:“末将惭愧,却是未曾悟得安新侯重托。”
李信却是笑骂道:“那小子临走之际仍不忘与人带话说托旧部与你。”
“他之旧部而今仅存千余,其已带走三百,而今这七百人俱是骁骑营骨干,托之以人便是托之以营。”
“倒是真敢开口。”
萧何闻言暗叹,其与萧起二人多番往来试探之后,便一直对萧起视之甚高,却没想到仍然小窥了此人之胸襟。
他自是知萧起之野望,既然如此,承其惠、代其行便是,随后便与李信道:“谢上将军提携,末将领命。”
李信闻言便道:“辽东千骑便做你亲卫,全营连你亲卫共计精骑一万一,俱交与你,自去领军北上履你二人之约。”
随后又补充道:“刘邦一属留之尚有大用,打残勿使其做大即可,可别真给屠灭了。”
萧何领命。
经年之后,天下皆知安新萧氏自萧起之后再出猛将萧何,其人谋略近妖、用兵如神,领兵三年便官至大将军。
更是连斩刘邦麾下张良、萧何二大谋士,将刘邦驱赶至蜀地两军对峙经年,使之困不得出,世人皆传萧何养寇自重。
然,大秦上下充耳不闻。
更为传奇的是,其以初始万余之兵追剿刘邦,连战连捷、收俘纳降,三年之后其麾下自筹之兵竟已高达三十万。
成为大秦数量上仅次于岭南、漠北的第三大军团。
坊间盛传,萧何点兵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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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阳洛,立春
萧起亲卫营属三百余人尽数汇于西郊庄园。
此时萧起亲卫营属有数十人甚至将家人也都迁来此间。
更有其他战死亲卫营属之家属百余户因生活困顿也被众人迁来。
索性庄园甚大,加之周边土地已被其等尽数收归囊中,商堔奔波多日之后倒也一一安置妥当。
待将一应家属安置妥当之后,杜仲便召集众人议事。
待众人到齐,杜仲扬了扬臂间的鬼鸦,与众人道:“督尉大人有要事在身无法履诸位立春之约,然督尉大人亦有令于我等。”
众人寂寂无声,等待命令。
杜仲沉吟片刻道:“督尉大人欲问我等,家人可已安置妥当?”
众人皆知,此刻杜仲代传其令便等若其人,便齐声道:“已安置妥当。”
杜仲再问众人:“督尉大人欲问我等,可愿换个战场,随其再战一场。”
场间诸人,应是萧起于世间最忠实的拥趸,闻言俱是目光灼热,齐身道:“愿追随督尉大人。”
当日三百余萧起亲卫营属秘密启程去往长平。
他们将在那里沉默修行。
等待属于他们的下一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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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洞窟
萧起已然忘记在此修行了多久。
此刻的萧起,浑身能量虽是依然空虚,但身体的坚韧程度早已与修行之初不可同日而语。
萧起自是有自己一套强化逻辑,在此期间其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浑身细胞外膜的强化之中,此时浑身细胞外膜俱已强化至圆满。
此刻萧起已无需刻意控制能量摄取速度。
便是行功期间外界能量依然倒灌如潮,但已经再难对其身体造成损伤。
这日,萧起猛然睁开双眼,却非是修行出了状况,而是发现了新的能量。
随即萧起便似是自言自语道:“来了。”
二人相处多时,白虎自是知道萧起所言何物,闻言便收束意思于刀身,如若不存。
自萧起到此修行开始,便每日疯狂摄取蚩尤之身的能量以固自身,但始终未曾发现蚩尤意识能量。
这便意味着蚩尤意识仍然处于休眠之中未曾醒来,萧起便可肆无忌惮的进行能量摄取。
许是日益加剧的能量流失,终于唤醒了蚩尤躯之中残存的意识。
便在方才,萧起感知道了蚩尤的意识能量。
出言只是为了提醒白虎,其自有应对之法。
发现意思能量之时便已放弃其他能量,专注于蚩尤意识能量的摄取。
虽然无法隔绝蚩尤意识,但亦可尽可能减少蚩尤意识反馈。
只是萧起也不确定蚩尤意识通过方才的探查获取了多少信息。
蚩尤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便也不在释放意识查探。
萧起等待许久皆未曾寻得其意识能量,便继续加速行功疯狂掠夺能量。
其后一段时间,蚩尤意识又有过数次试探,但俱被萧起强行摄取消纳。
蚩尤似乎经过多次探查已经探明外界之异常,变得短暂安静起来。
某一日,萧起正行功在疯狂摄取能量之际。
突然发现四周能量浓度陡然增数倍,萧起便是发现异常迅速收束停功,依然受到冲击受伤不轻。
便在萧起警惕着平复体内气机之时,棺椁内传出一道意识对萧起道:“秦人?尔等因何毁诺?”
萧起便知行迹败露,已无法隐瞒。
但其行事日久,便是无人教导,面对今日之局也早有准备。
便反客为主冷笑着对蚩尤道:“阁下又何必明知故问?”
许是蚩尤意识此前确实对大秦有所隐瞒。
其意识沉吟片刻后方才对萧起道:“你待如何?”
萧起见蚩尤意识反馈,便知其此前确实待人不诚,心中底气顿生。
便对蚩尤不屑道:“自是取回我等给予的东西。”
蚩尤闻言厉声呵道:“放肆。”
萧起闻言不屑道:“可是阁下率先戏弄我等,便是放肆,阁下又能如何?”
随即萧起便也不在试探,直接盘坐在地。
压低能量摄取速度开始专注摄取蚩尤意识能量,蚩尤似是没想到秦人真欲与之撕破脸。
盛怒之下再次掀起能量潮涌动向萧起。
但此番萧起有备而来,却是未曾让其得逞。
顾自一边控制着速度修行,一边警惕着蚩尤的动静。
蚩尤讥讽道:“便是戏弄尔等又如何,按你当前速度,便是再过百年千年,又能奈我何?”
萧起知其装腔作势,同样讥讽道:“还真当自己是神?滚回去。”
随后便顾自修行,不在理会蚩尤。
蚩尤乃是被封印镇压在此,能够对萧起构成威胁的,便只有在能量浓度上做手脚。
且其受阵法压制,便是能量输出也只是单向能增不能减,能放不能收,萧起小心防备之下却也不惧。
蚩尤见萧起当真便不在理会与他。
许是也吃不准秦人是否色厉内荏,许是当真不在乎萧起所吸纳之些许能量,便也顾自收束意识。
待蚩尤意识彻底收束,萧起方才对白虎问道:“我再此修行了多久?”
白虎道:“五年。”
萧起愕然道:“嵩山此处事宜还需多久完结?”
白虎道:“按当前进度预计十年。”
萧起愣神道:“你当初与先贤说最多二十年,为何此一处便需十五年之久。”
白虎道:“自是越往后速度越快,待完全湮灭其躯干。”
“届时你无论修为还是身体强度,皆已不可同日而语,其余四处耗时最多不过年余。”
萧起认同。
便继续潜心修行,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