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枫华
繁体版

第六十八章 三战之约

    那日女音湖旁,我与祁蒙隔着湖水遥遥相望,两厢喊话,互相劝降。

    我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把警卫连几个强干的叫来,吩咐他们在附近探查一番,不到一炷香时间,一个兵就报告说发现火头了,我心下稍安。

    朱参谋长请示道,“旅长,我请命带两个营绕到敌军后身,形成合围之势,我军便能掌握主动。”

    “这虽是个好法子,但我现在还不想采用。”并压低声音道,“祁蒙早想烧死我们,我怕走漏风声,没与各参谋相商,只叫警卫连找到引线。”

    朱参谋长骇然惊道,“旅长怎么猜到的?”

    “祁蒙那首回电,暗示的酒大概就是水,与水相克的自然是火,而且酒撒多了便会助燃火势蔓延。原本只是猜测,便叫了人提前探查,果然如此啊!”

    “那现下我们如何应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时,祁蒙的警卫员仍在喊话,转述他们师长的话。

    军士们站成数十排渐渐向湖边围拢。忽见前一排将士蹲下,后排将士上了火把与带火的弓箭,射向我方。

    我方军士将早已准备好的盾牌挡在身前,迅速向湖边合围,形成一道两人高的盾墙。带着火的弓箭纷纷被盾牌挡住反射入水,火种入水即刻熄灭。

    如此挺了三个回合,对方才停止射箭,许是弓箭也已用尽。

    我即刻召命一个营两个连,向对岸投掷酒坛,一百人站在两百人的肩膀之上,借助自制的工具向对岸投掷了数百个酒坛,引得对岸未熄灭的火把着了起来,从队伍中间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祁蒙的将士,有被酒坛砸破头的,有被火星子点着衣服的,有滚在地上打滚的,更有跳入水中以灭火的。几千号人四处逃散,骤然间失去战力。

    从望远镜里看着警卫连护着祁蒙节节后退,我叫人喊话道,“祁将军,这可是我们旅长请三十三师的弟兄喝的好酒,咱们可别浪费喽——”

    见状,朱参谋长继续请缨,“此刻我军已占据有利,旅长,您看我带一队去伏击他的撤退人员如何?”

    “朱大哥,别着急。这场就先热热身,我后边派你的用场大着呢!”我神秘道。

    晚上整军回营,我叫张副连长又给祁蒙发了一封电文,“缅甸至今,对兄推崇备至,然你我分庭抗礼,闻兄善兵法,可否与兄一赌,如弟三胜于兄,则兄归吾,如兄三胜于弟,则弟尽归兄处置。”

    电文发过去许久,才接收到回信,“三战之约我自赴约,你已赢壹。我非孟获,你非诸葛,必不叫你得意到底!”

    我看着电文思量,虽赢了头战,可这第二、第三战更为要紧,不能怠慢。便叫几个亲随帮着张副连长收了家伙事儿,又招来几个参谋秉烛夜谈到深夜。

    第二仗,我和祁蒙并未约定地点。因着第一战既知道地形,我也猜到用火攻的法子,便叫我们提前有了准备,他才吃了败仗,此次他加倍小心。我派了几队人马出去探听消息,也只探到他们的补给数量。

    此时最稳妥的法子便是敌不动我不动,以静制动。可如此怎能叫对方心服口服?不能心服,他自不愿归顺,全歼对方数千人也无用。我只好铤而走险,主动出击。

    派遣一个连的兵力去周围县镇做探哨,把主力部队按照每30人一组重新整编,每组配置一个向导、一个联络人员。将数百组人如海星般撒进各个村落。

    我军在此地的口碑很好,百姓们都愿意相帮,许多村民家中有地道,可以安置十几二十号人口不被发觉。数千人的军队便在一夜之间四散开来,消失于无形。我身边只剩作战参谋们和警卫连,加起来百十来号人,不显山不露水。

    此刻,敌我都在找对方的主力,想要攻其不备。我就要让他们找不到我的部队,即便找得到一小股子兵,放开手脚攻击也讨不到便宜。正所谓,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这一个个点汇聚成像一张大网,打击每个网格都在牵扯他们的精力,消耗能量。

    安安稳稳过了一夜,派去刺探的小队回来报告说,祁蒙的队伍往石峡山移动,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山脚。石峡山山势险峻,崖壁峭立,如躲藏在山林间,占据有利地形,利用密林藏身,不失为高明的伏击手段。此山距离我处直线距离达20里地,如有敌情也可快速冲下山援助,进可攻、退可守。敌军要在山上猫个3-5天,我军未必顶得住。

    我咂摸着香烟的余味,盯着墙上挂的作战地图,“老祁同志这次尤为谨慎,石峡山的确是个兵家据守的好地方。老朱、老林,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把人引下山?”

    几个参谋七嘴八舌,来自五湖四海的口音,别提多热闹了。有湘南口音,有陕西话,更有听不懂的福建话。我夺过警卫员手里的水壶,给每个参谋的水杯里满上茶水。

    老林是广州人,资格老,脑子活泛,敲拉我讲,“这支部队埋伏的这么好,没有险要敌情,他们断断不会动弹。我们就给他们制造点敌情。”

    我也是这个意思,便示意他接着讲。

    “三十三师距离最近的国军队伍就是李瀚的第二十一旅,在水潴镇附近盘踞。如果,我们能够调动一千人去偷袭,二十一旅必向三十三师求助,到时我们在各个村镇卡点的兵力聚集起来可断其前路、后路准确伏击,就在水潴镇以西,闵水桥以东,这一段。”老林指指地图框起来的位置,我内心叫好,不愧是老革命,点子真是不少。

    “可我答应陈师长,不废他一兵一卒,现下又跟他借兵,难啊!”

    “抛出个芝麻,抱回个西瓜,师长算的来这笔账。”

    是夜,我联络上陈岳,借了一队精英,天还没亮便去伏击盘踞在水潴镇的21旅,算他李瀚倒霉,估摸着本想好好休整,却被突然袭击,很多军士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死在炮火之下。又赶上夜色不明,只能且战且退,直至退到镇子以西五里,被我军赶进包围圈。

    李瀚在一众黄埔将领里能力并不出众,靠着姐夫钱敬这颗大树才谋得今天的位置。平时他的部队也只负责巧活儿、肥活儿,早就养的兵士们奸懒馋滑,不堪重用。如今被追着打,也是合该。21旅逃得狼狈,我军的进攻稍缓,李瀚便叫人联络祁蒙,请他派兵赶来救援。

    情报科小赵截获电文,寥寥数言,却可见李瀚心中之焦急,电文里还提到钱敬,希望祁蒙不忘钱敬对他的提携,亦师亦友的恩情。看得我都要动容了,奶奶的,带兵不怎地,文采倒是不错!

    祁蒙的电文稍晚才到,许是前瞻后顾地考量许久,且电文三层加密,小赵狠费了些气力才解开,文中说只能支援2000兵力,最晚三个时辰赶到,请21旅的弟兄先保存力量,以逸待劳,等待援兵。

    “苍蝇腿也是肉,咱们就先干掉这2000人,旅长你说呢?”

    “是啊,2000人也接近他们一半人数了,值得一战!”

    我摇摇头,“不行,若不能一击制敌,我们后边会极为被动。这样,老朱,你引着陈师长的精英部队在两个时辰以后赶往石峡山,从后山翻上去袭击主力,他们攻你们便退,他们强攻你们快退。老林这边把网撒开,揍这2000人,不能叫他们有喘息之机,干的死挺的。更不能叫山上的队伍有机会下山驰援,只要祁蒙的两支队伍合不到一块去,优势就在我们这边。”

    接着嘱咐道,“老朱,你的任务虽是牵扯对方精力,但是整个作战决定成败的环节,万万不可恋战。”

    “放心,旅长,咱擅长打游击,打不赢就跑!”

    大家笑道,“对对,老朱以前可是练田径的运动员出身,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哈哈哈——”

    这打仗别看前期谋划的严丝合缝,最关键的是战时的应变和战术执行,正所谓台下十年功,台上十分钟,就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相互之间的承接配合。

    我旅的弟兄们别看平日里嘻嘻哈哈,神经大条,可打起仗来粗中有细,毫不含糊。相互之间帮忙维护,让我感受到一股暖流在军中流淌。而在先前的部队中,能叫我放心把背后交给他的,也就只有丛瑛。从军数年,我也只交下这么一个朋友。

    因着准备充分,这一仗进行的也很顺利,几个时辰后,我军数百个小组集合在水潴镇以西、闵水桥以东,仅用一个时辰便将其援兵主力消耗殆尽,21旅没能等来救援,只好退守至20里外的雅泉江。

    石峡山的仗打的也十分漂亮,老朱不亏是带兵打仗的老手,不仅按照战术布置节节败退,更趁乱挟持了祁蒙的副将孙广林,这个人对于祁蒙可太重要了,对方投鼠忌器,打乱了原本伏击的部署,进退两难,无所适从。

    这个孙广林是条汉子,被押到我跟前的时候,脊背尚挺的直,目光炯炯,他这副样子倒是叫我更钦佩几分。

    “你们祁长官还好吗?我们自重庆一别,可是阔别已久了。”

    “祁长官时常谈起您,说在远征军时期你们曾经亲密无间。可您在东北叛变之后,长官就再没提起您。我想,他是对您失望极了!”

    “那不见得,将和副将想的决不一样,副将想的永远是如何听令,如何执行;将,则要对全军负责,他的一个选择,或许能叫你们坠入地狱,也或许会叫你们逃出生天。今天,他的选择显然是错误的。慈不带兵,李瀚,他不该救。他救了,即给了我们可乘之机。你说祁蒙不再念叨我,不是因为他恨着我,而是对自己的选择和坚持产生了质疑。”

    “呵呵,诡辩!今天既然落在你手中,我就没想着活着出去,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要想撬开我嘴里的秘密,那决计不能!”

    “我呢既不想杀你,也不想从你口里问出什么。你说想死?那不可能,我必得保着你的命,吊着你们祁长官呢!”

    “老朱,叫妥帖人看着,绝不能叫他死喽,嘴用软布塞上,防止他自尽,对了,要是不吃不喝,找工具给我往下灌!”

    “得嘞,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