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养浩这几日走在中枢大院，可谓是荣冠换发。他听说过母凭子贵，这几天却有一种父凭子贵的感觉。

    ‘我爹当年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呢？’

    这么一个问题也是这几日萦绕在姜养浩心头的大患，随着回到家被母子俩怼，然后在到中枢大院各大臣们舔着脸的询问皇子过得安好，并加以称赞陛下生了个好儿子。极致的反差弄的姜养浩晕乎乎的，所幸一不做二不休，也跟着傻乐了起来。

    对于大秦的臣民，后者虽有改观，毕竟也是因为不常接触，所以百姓对于如今的天家，谈及态度再用敬畏二字已不合适，更多的是尊敬和敬佩。相较于后者，前者作为臣子与天家接触的更多。自上一代变法，到如今已有近六百年历史，臣子与皇帝的关系，在大秦就如同僚一般。

    戏文中的伴君如伴虎在大秦已然是台上的剧，皇权高高在上也成历史一去不复返。现在的大秦有着无法想象的政治清明，三驾马车犹如横空出世的怪物，震惊了中原大地之余，也成了大秦的瑞兽，给这个苦寒与贫瘠之地带来了新生。

    以旧时代皇权为代表的勤政院，现如今成了一个家族的老人一般，是凝聚力的象征。在整个帝国机器运转中，它的作用更像是润滑剂或助燃剂，而非心脏。

    大秦陛下再不是最后的仲裁者，又或者无上的独裁者。它是参与者，是一众赤诚之心者的聚光处，而要想成为大秦的皇帝，必须得到每一盏明灯的投射。从第一代秦帝始，建立大秦的初衷便是超然的理想，并在第二任大秦皇帝得到确立。空前的变法让大秦一跃从弹丸之地，到如今让贤卫两座庞然大物警觉，并联合多方仙门乃至众妖打压。

    大秦第二驾马车，内阁院。与贤卫两朝的内阁不同，它虽有着相同的集权功能，但它的放权也是史无前例的。内阁院把控大秦整体方向，就如车队的头车。它放权，又以律法来约束所有权利，包括自己。并与龙门书院一同，将理想之光照耀每一张权利宝座，从身心出发，蔑视权利。

    第三驾马车，军机院。它不参与大秦吏治，其重心永远是对外。它是大秦奋发的爆发之地，是一切矛头对外的指向。自大秦建立，内忧无非是天灾，这一矛盾无法转移，但外患成了秦人心中宣泄的出口。加之变法之初便有了垦荒经历，使得当时的秦人有了一口饭吃，再到后来变法后的巨变，秦人的自信如喷涌的火山，连绵的海啸，一发不可收拾。什么妖魔环视，在两代帝王，并同几代人的奋起下，一举荡平。哪怕如今形势更加恶劣，大秦几乎成了众矢之的，秦人依旧有着无比自信。

    若是姜瑔能稍微花点心思在中枢大院，哪怕跟某位郎中令攀谈一番，他必然会断定，上一任秦帝，也就是他爷爷，绝壁是穿越者。因为大秦的中枢官职是如此的清晰而熟悉。

    勤政院、内阁院以及军机院，分别以秦帝、左右二相以及太尉为首。这三位分别有若干郎中令，就如秘书，却又不同于秘书。他们不仅辅佐三驾马车，包括衣食住行，也会参与政策、律法等制定。

    而内阁院以及军机院又尤为细致，减除一切不必要官职，以高效为前提，几乎推倒重建。内阁院以左右二相为首，次一级为各位阁老，分别负责具体事项，吏、户、礼、刑、工等，共十人。每一位又有若干郎中令，作为辅佐。军机院下分参谋处以及机密处，前者负责明面上对外防务，后者负责阴暗里的角力。当然这是和平时期，一旦战时，如同当年收服蛟王或者鹏王，几乎是举国开战不分何种官职、身份。

    午后，姜养浩刚转入勤政院，便被跟来的右相管肃卿喊住：“陛下，上次说的事儿，您看？”

    右相管肃卿见姜养浩面上有些尴尬，大体已猜出了情况，当即怂恿道：“你是老子，你最大！刁小孩不听话，在我们家直接打一顿。”

    说到这儿，管肃卿不仅想到太尉说的那句‘不当人子’，憋着笑，继续道：“再说了，殿下是个聪慧之人，想必是能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而且我与进之已经认可，其他几个老家伙们也对殿下的一番言语赞不绝口，去洗心殿不过是熟悉一下政务。老一套的做法，也该与时俱进了，这不正赶上使团就要进京了嘛！我看这借口就是打破过时规矩的好时机啊！”

    。。。。。

    次日辰时，许是最近老天爷的心情太好，突然的翻脸给秦人来了个措手不及。突来的春雨如针般，透着寒意，这却又是大秦的特色。好在人们早有经验，育苗已完成，就盼着这该死的春寒雨早点过去。

    姜瑔今天的心情倒是很不错，无他，终于，也是第一次，穿上了亲妈做的衣服。虽然款式上没有以往曾经那般新潮，但符合身份啊！漆黑的底色，配合精心秀画的金龙，对比下老爹身上的龙袍，心里舒坦的无以复加。

    ‘老看别人穿这身皮，曾经倒是也有机会披上，可提不起劲啊。’

    如今不比以往，失而复得一切皆真实可靠，所为酒足饭饱思**，大概就是这样的。嘚瑟，必然要有资本，有资本必然要嘚瑟，现在样样齐活。

    然而他的好心情是因为衣服，坏也是因为衣服。昨夜试穿衣服，老爹便开始叨叨叨，奈何老娘也从旁蜻蜓点水般帮衬，姜瑔只得答应。

    “儿啊！你穿的比你爹我顺眼啊！瞅瞅我儿这不掺一点多余的神采，英武不失威严，大气不失俊美。。。。嗯。。。你爷爷和我爷爷，包括我，都是粗糙汉子，我们姜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我儿子穿这身确实比你好看！”

    “儿啊！看来爹可以放心让你一展身手了，就你这气场，走出去保准没人敢小看。”

    “大展身手是必须的，最主要是迷倒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早点给娘抱上孙子。”

    “儿啊！不如明天随爹去洗心殿坐坐？放心，就是简单的坐一坐。主要还是看看你娘亲自为你布置的宫殿，这么多年一尘不染，保准你喜欢。”

    黑袍金龙纹，第一件衣服，几乎与姜养浩身上穿的一般无二。如此姜瑔还看不出娘的心思，真就不当人子了。

    最让姜瑔无语的还是随爹娘来到宫门前的一幕，虽细雨绵绵，但皇城前已站了一票撑着伞的官员，为首的自然是左右二相，左右簇拥诸位阁老。年纪稍大些的尚能保持庄重，这少壮派的几人，以右相管肃卿为首，见到身着与陛下同款服饰的姜瑔，简直亢奋到了几点，也不知是不是淋了雨，竟打起摆子来。

    姜瑔有种吃了苍蝇似的，心道不就是身龙袍嘛！真龙我都吃过，至于？

    姜养浩将伞递给冯公公，朝诸位大臣拱了拱手，而后挺了挺腰杆子，雄赳赳气昂昂，仿佛是在说老子我还是一家之主，什么不当人子，那都是逗我媳妇开心的玩笑话。

    “诸位，差不多该准备太子的册封和及冠礼了。”

    左相殷进之点了点头，道：“肃卿，你陪同一下。其余诸位，咱就各忙各的？过几日国宴上在叙？”

    众人齐声道了句善，纷纷折回中枢大院。

    姜瑔略微观察了下，这些大臣中，一多半是普通人，个别具备元婴以上的修为。以一国权利中枢来看，委实弱了不是一个档次，简直就是不入流。但就是这么一类人，让大秦一举成为震慑八方的强国，举世皆敌，可想而知这些人，不，应该是他们所继承的是多大的能量。

    绵绵雨幕，各个打伞前行，有老而蹒跚者，有龙精虎猛者，这一副画卷即平凡，又极具冲击。对于历经坎坷，最终似是疲惫而选择逃避，又有意或无意经历了一次次大是大非，最终毅然选择苟且的姜瑔来说，这一幅画卷的出现，仿佛重新回到了无数个意气风发的节点。

    与那偏安一隅的重复不同，此刻他之所以是姜瑔，预示着他选择了前行，而不是独赏或者独享人间风化般苟活。透过灰蒙蒙的雨帘，穿过深宫，姜瑔知道踏出这一步将要寻找的方向是沉重的。

    似乎察觉到儿子心境的变化，姜养浩沉吟了片刻，与儿子一同遥望层层宫门背后的模糊，道：“如果实在不愿意接手这些俗世，爹不会压着你，更不会失望。大秦没了姜家，依旧是大秦。儿子终究是儿子，也就这么一个。何况专心修仙问道求长生，也是能给大秦带来助力的。”

    冷冷的冰雨中，姜瑔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自禁地看向父亲，有一丝陌生，又有一丝。。。喜欢。他喜欢这样的父亲，父亲本当是这样的。父亲曾经失去了一切，自己也不曾抓住一切，他变成了父亲那般的冰冷，体会了那般的无助。此刻姜瑔心里只有一声感叹，师父啊！师父！

    “走吧！”

    母亲温柔的声音唤醒了神游的姜瑔，一行人往皇宫大院深处的洗心殿走去。

    棠棠此时的心情无疑是轻松加愉快的，昨晚得知今天开始姜瑔会被‘禁闭’好几天，她起先是兴奋的，因为终于能清净几天了。但又想到田里刚培育的种子，不仅有些懊悔自己嘴太笨，他说的不急着除杂草还能让稻子长的更好的方法还没问。进行了一整晚的思想斗争，棠棠终于想通了，对着小灵狐自言自语。反正就关几天而已，等苗长好了，他也就出来了，我干嘛要问？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