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碑录,爱无限
繁体版

第十四章 使团

    跨过淮水,巍峨高耸的横断山脉就如一道天然屏障,阻隔西南和西北。位于淮水中部最窄江面的北岸,恰巧也是横断山脉东西走向的中部,一条天然的峡谷成为了西南和西北唯一的官道。峡谷上宽下窄,犹如是巨斧开山所致,故得名神怒谷。

    神怒谷北端出口位于横断山脉两万六千里处,同时也是横断山脉南北走向的中部。于出口处,有一雄关,名镇南关。虽说名义上淮水以北都是大秦疆域,但实际上那两万六千里不是一般人或妖能生存的,故而从这镇南关开始的北面才算大秦真正的境内。

    镇南关南北两面各有一座占地二十里的小镇,又称南北镇。南镇多是贤卫商人活动的区域,大秦也是允许修士护送商队入境的,但有前提条件,修士必须留下本命精血或者元神印记于镇南关,以便管制。这对于修士来说无非是将身家性命交于他人之手,故而极少有修士愿意这么做。

    北镇都是秦人,有人有妖,有临时落脚的商人,也有常年落户的本地人。

    本地人中的妖,多是曾经的鹏王座下,后归顺大秦,一部分喜好山间密林生活的便留在了横断山脉北面后半段。后来也渐渐融入了大秦,或是一段没有阻碍的人妖恋,从而组成家庭,或是爱上了人间美食等等,总之就是习惯了于人潮中默默做着一份子。

    大部分北镇人,是愿意常年驻守南疆关隘的大秦戍边将士以及家眷。这些将士有八成是修士,当然八成中也有妖。对于他们来说在哪修炼都是一样的,而无论在大秦何处,后代都能有书院上,并且升学无阻,故而常年戍边的将士便没了后顾之忧。

    南镇,位于城门口的大秦客栈是大秦官方的产业,除了接待过往商贾,也兼有安置各方官面上的人物的作用。坐东向西,内外共三处院子,如一个品字形。临近城墙的院子则是官用,有三栋楼,各有三层。半月前有一栋住下了一批来自大贤的使团,直至今日方空出。

    时间上来看,今日也是姜瑔下山的日子。

    客栈门口,大贤使团的四辆华贵马车已等待多时。虽成一列排开,但单个马车的宽竟达到了一丈之多,几乎占据了城外主道的一半。

    马车上,马背上,着大贤服饰的官员或者甲士,总计百人。他们正在等人,脸上都有不耐烦之色。此时皆南望,注视着一队与之人数相当,但服饰不同的车队缓缓驶来,最终双方并驾齐驱,将整个主道占的满满当当。

    “张大人,别来无恙!秦地山路难走,还望海涵。”

    后来的车队,为首马车上打着的是紫底金字的卫字旗,下来一年迈老翁,与大贤头车上下来的中年男子抱拳见礼。

    “见过老金大人!”

    这张姓中年男子刚见完礼,打着黄底白字的贤字旗的头车帘子被掀开,一貌若弱冠的贵气男子脸上挂满了寒霜。

    “人齐了就赶紧走吧?二位大人。”

    卫人老金大人看似年迈,但气息比年轻人还要浑厚,朝这男子抱拳深施一礼,歉意道:“老朽一路上存了游山玩水的心思,实在对不住,让四殿下等久了。”

    “我不是冲你发脾气,实在是秦人小家子气,非得我们两国到齐了才能入关,当本殿下稀罕去他那贫贱之地不成。”大贤皇帝的第四子刘灿,说完便摆摆手放下帘子。

    卫人老金大人不以为意,转身踏上马车。待已准备躬身进入车内,这才佯装忘记一般,一拍脑门,朝贤人张大人点头,道:“张大人,那咱们入关?”

    不待张大人答话,老金大人已入了马车,随即传出声来:“出发。”

    望着已经抢先一步,头车占据主道中央的卫朝使团,年轻的大贤张大人摇头苦笑。入了车内,恰巧与一身着四爪蛟龙服,沉稳如山的中年男子对视上,见对方眼中泛起笑意,不由得再次摇头苦笑。

    “如何?姜还是老的辣吧?”蛟龙服男子乃是贤帝亲弟,大贤帝国亲王,刘玉萧。

    车内还有两人,一位同样着蛟龙服,是方才那四皇子刘灿,另一位与张大人所穿的白衫一般,是张家他这一脉的子侄,张平意。

    “让王爷和殿下见笑了,久不出门,还是差了点火候,这一路怕是要给这老丈压一头了。”

    “无妨,小节而已,就当是逗乐一下卫人了。”

    张登楼与刘玉萧并排坐在上首的小榻上,张平意与刘灿分坐两侧挨着窗户,四人各有一小茶几。车帘随渐渐起步的马车晃动,透过缝隙可看到车前方的一息动向。片刻后,两国车队都驶过了黑洞洞的城洞,在黑甲红披风的秦人甲士的指挥下,成一列纵队停靠在北镇主道一侧。

    这时,四皇子刘灿道:“何不乘现在赶超过去?”

    张登楼没有言语,刘玉萧则摇头道:“你小子时常抱怨我大贤皇室规矩多,与叔叔叫苦,这个很烦,那个很烦。叔叔我对你们几个已是宽松了太多,甚至有点放纵的嫌疑。但来了秦地,可就不是你皇叔我能说了算了的。”

    刘灿不以为然,撇撇嘴道:“怎么着?不就是超个车嘛,还能犯法不成?”

    刘玉萧指了指窗外,示意刘灿拉开窗帘,道:“你看道路另一边,出关的车队不管是打着秦字旗还是别的什么旗帜,又或者骑马的,可有借中间的空隙超车的?”

    “这秦人如此懂礼数?”刘灿,包括张家小辈张平意都面露诧异之色。

    刘玉萧摇头道:“不是礼数,这在秦地叫律法。秦地律法规定,城内一缕不得纵马,马车不得并驾,不得赶超,只可在道路右侧依序驾驶。”

    “不仅如此,许多在我贤人亦或者卫人眼中的小节,都被秦人纳入了律法中。条理清晰,惩戒明确,尤其是于民有益的条款,就连我家那祖父也赞不绝口。”张登楼眼中亦有初来乍到的新奇感,同时也肃然起敬。

    “诸位,轮到你们了。”

    约莫一盏茶后,车内闲聊的几人闻听车外秦人甲士的声音。大贤使团在张登楼等人下了马车后,相继从马上或马车里集结到一起。

    “叔,真要留下本命精血?”

    刘灿见卫人都上了马车,想到接下来轮到自己这皇子要将身家性命交到秦人手中,不免有些发憷。

    “人家卫朝也有皇子在使团队伍里,他们都敢,你却怂了?”刘玉萧似笑非笑道。

    刘灿讪讪,缩了缩脖子,道:“叔,您都不怂,我怕个啥!”

    刘玉萧点了点刘灿,与张登楼打头朝一旁的院子走去。

    院子坐东向西,不是很大,与整个镇南关中大部分院落没什么区别。门头匾额书‘入关’二字,是入秦地之人登记造册的府衙。修士在此留下本命精血或者元神印记,获得一块表示合法入境的普通白玉吊坠。如此在大秦境内,一来修士不敢行不轨之举,并乖乖遵守大秦律法;二来,动向都在大秦特殊机构的监视下。

    而普通人在此登记后也会获得一块白玉吊坠,这就相当于是在秦地通行的凭证,是经过特殊炼制的。虽不能通过本命精血或者元神印记直接咒杀,但能记录所行路线,以及登记时的身份信息。

    每隔一个月必须在就近的城镇重做登记,否则将视为非法入境,一旦通过玉简找到,若无违反大秦律法的行为则直接没收所有财物驱逐出境。而若被查出违反大秦律法,当罪加一等。

    这处院子的马路对面是‘出关’府衙,秦人在此登记,表明出关原由,外来人则在此取回登记信息,交还玉简,包括本命精血以及元神印记等。

    院中除主厅外,左右各有一栋二层小楼,左侧要宽大些,给予普通人登记,右侧稍小些的则是给予修士登记。

    张登楼和刘玉萧,以及数位身着银甲的随行将士分别获得一张空白符纸,待众人逼出一缕元神,随所持之手落在符纸上,空白符纸闪烁了一下,渐渐显现出两列鲜红字迹。一列是姓名,一列则是境界。

    柜台后,身着大秦主簿官服的老者大致扫了眼递过来的符纸,上面均是真一境。随后将一打白玉吊坠放置在柜台上,不咸不淡道:“佩戴好吊坠,不得随意取下,出关时需归还,若有损毁按原价赔偿。”

    每收回一叠符纸,老者便递出相等数量的白玉吊坠,并附带上述话语。刘灿接过吊坠,仅一瞥便失去了把玩的兴致,不削道:“本皇子从不佩戴这种廉价的货色。”

    老者闻言也不恼,瞅了眼刘灿,一咧嘴露出满口茶垢的牙齿,道:“那你等着一出门就被请去喝茶吧!”

    刘玉萧瞪了眼刘灿,竟躬身朝那老者一拜,谦逊道:“前辈,小子那正好有刚出的紫玉春,若不嫌弃,小子这就命人送来。”

    刘灿正奇怪皇叔为何将那一年只出百两的紫玉春送给一个小小主簿,却听那老者嘿嘿笑道:“当我秦人不识货?紫玉春年份越久,泡出的茶水越发香醇,水色更如剔透的紫玉。老头子却没这耐心等上若干年,也就我秦地摘来烹煮后即可饮用的山茶合胃口,苦而够劲,随后又有甘甜环绕,回味无穷,回味无穷。”

    “是小子唐突了,莫怪!”

    刘灿有些恼怒,不曾想还没发作,又听皇叔竟然认错让步,犹如学子接受先生的训斥。如此,刘灿才警觉,这小小主簿绝非一般人。

    待回到了马车上,刘灿尚未开口询问,就听张登楼道:“果然不假,这传言果真不可信。”

    刘玉萧深以为意,与张登楼一同收回看向院子的目光,对刘灿道:“你小子第一次出京,收收你那心思,多于你皇兄学学,多听多看多思,慎言!”

    刘灿一个激灵,他还是第一次见皇叔如此严肃,讷讷问道:“皇叔,那人是?”

    刘玉萧答非所问,只道:“这一路入大秦京城,会有许多打破你常识的事情,你同张家还有赵家的小辈,去你皇兄的车上自行讨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