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碑录,爱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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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望极天涯 终见家(二)

    同日过午,偏西太阳倔强地照射在人脸上,仿佛在催醒昏昏沉沉的路人。三两结伴,稀稀拉拉出城农忙的人丝毫没有意会,很自然的忽视了秦地春日的存在。

    丰都东门硕大的牌楼下,一俊美青年面东而立,手持一杆铁鞭杵在地上。青年眉清目秀,比之那南方的公子尤有胜之,浑然没有秦地男子的粗犷。这一盛景倒是便宜了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片刻功夫便有数十位妙龄女子驻足不肯挪窝。好在甲士认得此人腰间佩戴的腰带,属龙门书院荆棘道院,否则定会将这故意卖弄的青年,以扰乱交通为由请去吃几天茶。

    却是来往之人包括甲士错怪了此人,那一双丹凤眸盯着不远处空旷地段的马蹄印,片刻便找准了方向,下一刻抽出铁鞭向空中一抛,就见那铁鞭似飞剑一般在半空打了个旋,折回时刚好落在青年抬起的一只脚上,眨眼便消失在东边。

    此人姓姬,名城花,货真价实的男儿。正因他长得清秀,故而喜那话本中的侠客,仗剑天涯、行侠仗义,更何况他使得是这刚正不阿的铁鞭。但若细究,是因每个话本故事里的大侠都被描述的如他这般。。。。。。俊美!

    如此,无论是闲来无事,还是心情好坏与否,他都会出门溜达,美其名曰,日行一侠,快哉!

    今日午餐,姬城花被逼无奈吃了几口娘亲的拿手好菜,匆匆点评了句美味便溜了出来。顺着东城墙根一直出了旧城东门,竟无一可仗义出手之事。本要哀叹,这人间无趣,这丰都太太平,耳朵突然一动,他听到了想要的。

    靠在东城墙边,听完刚刚走过的两位农人所言,姬城花大致知晓了经过,甚至连是谁干的,他都已猜到。上午他那死党刚跟他炫耀终于攒够了钱,可以买一匹马骑骑。

    ‘管你是谁也挡不住本少侠斩妖除魔!宇文丰,栽在我手里,你!不!亏!’

    。。。。。。

    东门外五十里处,正有一匹烈马载着手持长枪的青年狂奔。马很骏,属最为高大的秦地品种。人也不差,持枪策马,加上青年高大魁梧,着实有将军策马奔袭的英武之姿。只是这青年身上的泥土已然成了一副铠甲,显然摔了不止一次。

    这马撒欢似的,是真的狂奔,田间地头,无一处没有被这批烈马践踏。好在这三亩地已经被他租下。。。。额。。。他仅剩的积蓄全部花出,这才说服人家租给他一天的使用权~

    可怜的宇文丰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此刻他也无心他顾,更是头疼不已。好不容易攒够了一百多两银子,买马花去了一百两,剩下的全做了租马场的钱。虽然这马的烈性深得自己的喜欢,可难以驯服着实难受。以自己的能耐,不应该被摔下来才对,难道这马要成精了?玩了命地夹住马腹的宇文丰一边聚精会神的拉着缰绳,一边琢磨着不着调的事儿,猛然间余光瞥见一点人影气势汹汹而来。刚看清来人,就见一道乌光自那人手中射来。

    宇文丰一拉缰绳,马儿似乎也感应到了危急,竟顺从的前蹄高高抬起,后蹄发力,难以置信地转过了九十度,堪堪躲过将身侧土地炸开的乌光。

    “姬城花!你干嘛!信不信我告你谋杀啊!”

    宇文丰那叫一个气,刚才的剑气落在他身上最多脱点皮,可要是打在他的马身上,那今晚就等着喝马肉汤吧!这不是最气的,最可气的是姬城花真的是瞄准他的马。

    “毁人庄稼,耽误农作时期,按大秦律法,当受杖刑并罚银。即便你这贼人逃过了官府缉拿,本少侠也会替天行道。”姬城花驾驭铁鞭离地十丈,一双凤目写满铁面无私四个字。

    “你有病吧!我给钱了!”

    话音未落,宇文丰就见姬城花并指如剑,已然要将替天行道进行到底。当即二话不说,一夹马腹,马儿也着实听话,几乎是比刚才的速度还要快,几个跃进上了官道,往东奔去。

    虽然结丹境的御风飞行速度不比全速奔跑的马快,但也无法甩开。即使宇文丰身下的骏马奔速超出寻常马儿,依然被姬城花紧追着。

    ‘锵~’

    一撩手中亮银枪,击飞一道冲着马腿射来的剑气,宇文丰张嘴就骂:“你它娘的神经病啊!”

    “粗鄙的莽夫,看本大侠斩你狗腿子。”

    两人一路追一路打,一个朝准了马射出道道乌光剑气,一个持枪阻挡。锵锵一路火花带闪电,一直打出去二三十里。

    姬城花不厌其烦,存了戏弄之心,待失了兴致左右手同时并指以作剑印,虚空中连续轻点,一抹涟漪赫然炸开,化作无形的浪潮拍向宇文丰。

    “贼子敢尔!”

    宇文丰见姬城花的架势便大骂一声,直接从马上跃起,转身的刹那单手握着的亮银枪顺势甩出,在其身前一丈外犹如风车般急速旋转。下一刻,那浪潮般的剑气便撞在了枪身上。

    ‘锵锵锵~’

    宛若夏日的暴雨击打在钢板上,竟无一道剑气透过。但宇文丰心里明白,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碧海涛声剑》的特点是生生不息,而弃剑用铁鞭后,更将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剑气化作了恐怖的寸劲。即使姬城花修炼不到家,这第三波的寸劲已让他无法支撑。

    离地三丈的宇文丰躲在长枪护持的下方,先是单掌高举,当感受到第三波寸劲后,已改为双掌托举。而其身形也随之缓缓后退,并一寸一寸,一尺一尺的向下降。

    “够了!我投降!我认输!”

    苦苦支撑了片刻,已离地不到一丈距离的宇文丰缴械。‘这一击要是硬吃下,多半会五内俱损,躺上十天半个月还是好的,往后大半年都得跟病痨鬼一样,那多没面子,又不是打不过这憨货。’

    几乎是宇文丰认输的刹那,姬城花如剑的双手向上一撩,原本落向长枪上的剑气浪潮似打在岩石上的浪花,向空中飞跃出数丈才消散了后劲。

    “呼~”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宇文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嘴硬:“别得意,要不是我反应慢了一点,来不及行九宫八卦之变,我用‘破晓一枪’就能破了你那生生不息的剑气。”

    “哼!”姬城花得意的冷哼一声,没有否认。

    宇文丰本想再嘲讽几句找回场子,却见姬城花目光落在了别处,眼中更是有小人得志的意味。一回头,就见自己的马儿正在啃着田里的蔬菜。暗道又要赔钱的宇文丰一边向田边走去,一边琢磨着怎么向姬城花借钱。忽然,宇文丰身子一僵,越看那块地越觉得眼熟。

    “啊!!!这是棠棠的田!”

    宇文丰的头发瞬间炸起,似枪的木质发簪直接崩断。慌忙四下寻找,刚松下一口气暗道还好没看到棠棠,姬城花如瘟神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记得没错的话,棠棠说上午去首峰附近放牛,下午过来犁旁边的地,准备种点稻子试试。还有,这块蔬菜地我们都帮过忙,棠棠还说今晚要给我们两家都带点回去。。。。。。”

    “你别说了。。。。”

    宇文丰堵上耳朵,一脸哀莫大于心死。他们都知道棠棠性格比较孤僻,唯一喜好的就是捣鼓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棠棠人狠话不多,你去那抱着头准备挨揍就好。”

    “少说风凉话,这也有你一份!”

    “管我什么事!?”

    “要不是你追着我行侠仗义,马会自己撒野吗?我委屈,这是殃及鱼池!”

    “好像有点道理!”

    。。。。。。。。

    贺兰山似座只能看清轮廓的飞奔骏马,共有三座峰,丰都人简称首尾为首峰与尾峰。中间段因为皇城依山而建,故将贺兰山之名独占。首峰宛如已经飞跃而起,头已跨过松江西岸的马首,加之其临江屹立,尤为神俊,故而到了踏春之际游玩的人颇多。

    但有一条人迹稀少,本不该有的道路。它是刚刚出现的,确切的说并不能算是路,而是被庞大的身躯压弯了灌木,看上去像是路。几个说好听点是涉猎心切,说难听点就是路痴憨货的人走了一段,发现根本走不通,又灰溜溜的折回。

    这条路的深处有响动不断,伴随着粗重的鼻息,仔细听才发觉,竟是牛儿低沉的哞哞声。黑牛逮着刚冒芽儿的青草大快朵颐,浑然不顾春来发几枝。

    一道倩影靠在黑牛身上,虽然只能看到一张侧脸,虽然那裸露的小麦色皮肤是常人眼中的黑,但这村姑打扮的女子却有着让人莫名心动的灵动。她仰望着参天的松柏林,透过缝隙眺望天穹。时而蹙眉,想着才不要嫁人;时而抿嘴,嘴角微微上翘,嘴角上显出一个深深的动人梨涡,地里的大白菜终于可以吃了;时而又有些落寞,却不知为何而神伤。

    待她轻轻一跃,马尾辫甩出一个适中的弧度,侧坐上牛背,轻拍老牛折返,此时方见花容。

    佳人似花,且是春日里最娇艳的花儿。即使肤色无法增艳,肌肤却如丝绸般细腻。圆润的鹅蛋脸,五官更似上天精心雕琢的,柳叶细眉无需眉笔的多余。眼珠如墨,只有少许藏于双眼皮下,怕是笑起来能将人的魂儿勾走。尤其配合这娇小的鼻头,不易察觉的翘翘的,好一个傲傲的心气儿。

    忽然,女子眉头微蹙,总觉的有什么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事情发生。不自觉的连续轻拍了几下牛背,催促其快些。越是折返,女子心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一双凤目直直盯着属于她的天地。

    丰都方圆百里一马平川,女子又是一身修为,目力早已不是普通人可比。一炷香的时间后,虽尚有十里地,女子眼中蹭的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你们!!找死!!”

    宇文丰和姬城花的识海忽然炸响这声蕴含法力的怒喝,同时打了个冷颤,寻声望去,棠棠已飞跃而来。。。。。不。。。是化身吃人的母老虎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