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碑录,爱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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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龙门的游子

    偏西的太阳已渐渐失去温度,柔和似绸缎的阳光,打在青年身上,一盏清茶,一碟花生米,外加嘈杂而不失烟火气的声音入耳,惬意的仿佛回到了某个时刻。再配合茶楼里说书人时而轻缓诡谲、时而急促激荡、时而铿锵如雷的故事,庸俗市井中偶尔又夹带妙语,让人昏昏沉沉中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好不快活。

    嗯。。。。他没钱,身无分文,但丝毫不影响他摆阔。店小二被他大爷似的做派唬的一愣一愣,小心伺候着。

    茶楼的说书人虽至古稀,很是消瘦,但身板架子很大,年轻时定是壮硕的汉子。一双黝黑大手即便因岁月而褶皱枯槁,但那道道裂纹一看便知是庄稼地里出来的。

    从花甲之年始,自一双有出息的子女成了这大城里的官家,老人便入了城,艰难做起了城里人。好在他为自己的闲暇找到了打发的说书行当,不用靠子女,又能过上书中所讲的颐养天年的日子,老翁大体上是很知足的。

    “啪~”

    惊堂木的脆响环绕在厅中

    “方才说到,咱这大秦地界上的妖与常人无异。诸位可知这些妖是从何而来,为何又能以咱大秦子民自居?这就要说到三百年前那场斩龙大战了。

    据说生平年间,西海上出现一条恶龙,那孽障不仅将周遭的鱼虾视作果腹之物,就连我大秦子民也被其视为圈养的牲口。诸位都知道,咱大秦两代先帝皆为雄主,自然有降世谪仙相助。当时出了位斩龙大帅,诸位可知咱这位神仙般的大帅师从何处?唉~听老朽一一道来!”

    许多故事来自野史,许多来自话本,许多来自最近几十年解封的历史。老翁的儿子上过最高等的学院,故而他能有幸道听途说,并加以润色。唉~要问为何一个庄稼汉子识字?无他,大秦自生平年间开始便有一家出一丁入学的规矩,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随着年景越来越好,温饱不在是百姓一年到头愁苦的事儿,这一政策更进一步。有幸到了如今隆兴年间,老翁这一代,甚至上两代,文盲已不存在。

    老翁不仅气场足,经验也很老道,将茶客们的好奇心撩拨得的七上八下。但台上台下的走动,便少了些相声评书的味儿,倒更像是唠嗑拉家常。这不正于台下喷着唾沫星子,瞅着进来一行四人,老翁竟化身小二上前招呼起来。

    “呦~稀客稀客,几位游学的学子赶紧来歇歇脚,这一楼的雅座不比楼上差,犯不着爬那又陡又窄的楼梯。”

    两男两女确实也累了,随老翁来到临窗的八仙桌坐下。

    “娃儿们是喝茶解渴,还是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打头进门的弱冠男子朝老翁作揖,好奇问了一嘴。“老先生知道我们的来历?”

    老翁闻言乐开了花,眼中的骄傲之意无需言表。

    “瞅你娃就不是咱沧州人,还以为咱沧州都是庄稼汉子,大字不识一个呢?咱家里的俩个娃儿也曾和你们一样,现如今就在城里府衙当差呢!几位是龙门书院出来游历的学子吧?穿着这身衣服能进城,必然是被黑甲军查验过的,假不了。”

    同行的另一男子朝老翁竖起大拇指:“老先生厉害,竟然培养出两位龙门学子,不知两位师兄是哪一届的?”

    “唉~哪能是俩小子,那样可不把老汉我作践死,兄妹俩,一个是隆兴九十一年,一个是九十四年的。”

    男子的话让老翁听着很舒坦,脸上的褶子都少了许多,随即想到些什么,又问道。

    “这个点进城不去客栈,来茶楼是要歇息会儿继续赶路?”

    “是呀!老先生,先叫伙计给我们来点吃的呗?粗粮也没问题,我们一天没吃东西了。”

    老翁见俩女娃的模样免不了心头一酸,原本应该白皙的脖颈也已黝黑,不知是脏的还是晒得。脸上更是有许多干裂甚至剥落的死皮,都是长时间在外,受风吹造成的。心道,这秦地的风就跟刀子一样,当年咱闺女游学途径家门时也是这般,比咱这下地的老汉还要粗糙,得弄点热乎的给他们吃。

    。。。。。。

    二楼多事熟客,听得抛砖引玉结束后没了声响,也未急着催促,反而调侃起来。即使不打眼看去,他们似乎也知今儿楼里有新面孔,且是小娘子。

    “这郭老头。。。。。。老毛病又犯了。”

    “老郭头,差不多得了,瞧你那耷拉的眼皮子,都快裹不住眼珠了,当心掉下来。”

    “胡咧咧甚嘞!”

    老翁梗着脖子朝二楼起哄的熟客们瞪去,转头又朝伙计吩咐了几句,这才往台上走去。

    “没瞅着几位面生的娃儿是来咱密城游学的学子,可不得热情招呼下嘛!”

    怼了句起哄的人群,老翁眉宇间多了些许得意。心道,成日里在这茶馆厮混,能有甚出息,不都是混吃等死的货。瞅瞅咱家那两娃,成天忙个没的停,哪有空听老头子咱絮叨。

    ‘啪~’

    老翁重回一二楼之间的台上,一拍惊堂木言归正传。而此时的青年失了听书的兴致,注意力已落在了那说书老翁特意接待的一行四人身上。虽在三楼隔着多重木板,但青年的耳力非凡,将几人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青年下楼便见这四人正对着几盘米糕,就着茶水大快朵颐。

    “几位,介意搭个桌不?”

    突然冒出的声音将专心的干饭人吓了一跳,领头的弱冠男子忙大口灌了一碗茶,一边拍着胸口顺着下咽的食物,一边起身作揖,顺势让出一张凳子。

    “不妨事,兄台请坐。”

    青年的肤色不比四人白多少,甚至几人都跟白这个字眼不搭边,只是胜在毫无被酷寒凛风摧残的痕迹。加之青年生的一副好皮囊,这点黝黑更显的厚重、亲和。若非被这位反应过大的仁兄抢了先,两位女子也是要起身让座的,哪还会在意旁边就有空桌。

    “在下马进,这三位都是我的同年,夏江淮、刘清、华春兰。”

    青年落座后也自报家门:“姜瑔。”

    刘清和华春兰俩妮子这会儿小口小口的吃起糕点,与先前判若两人。马进和夏江淮两男子心思要成熟的多,闻听青年的口音并非秦地任何一处的,多少有了些戒心。

    “兄台有事但说无妨。”夏江淮毫不掩饰自己的防备,语气自然显得生硬。

    “兄台莫怪,实为兄台口音非我秦地乡音,故而我这位同年将你误以为可能是贤卫来的尖细。”马进虽是在解释,但话中之意已然鲜明,一时间这桌的气氛有些凝重起来。

    而刘清和华春兰二女这时也收起了小女儿家的心态,开始以审视的目光注视名叫姜瑔的青年。

    姜瑔正要说话,怀中突然窜出一颗雪白小脑袋,一咕噜爬上桌子对着从未吃过的糕点干饭。小灵狐的举动倒是化解了姜瑔的尴尬,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一边解释,一边伸手点向小灵狐。

    “几位别紧张,我在山上修行了二十年,这是第一次下山,我是货真价实的秦人。”

    四人见那小灵狐在姜瑔的一指点出后悬浮起来,最后落入其怀中这才信了半分。又听马进说了一嘴,这才将戒心揣入肚子。

    “原来真是修士啊!怪不得穿的如此少,那应该不是尖细了,修士可没胆闯横断和秦岭的大阵。”

    “是是。。。”姜瑔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应承,虽然没继续追问大阵是何意,但已记在心中。

    四人一边吃,一边与姜瑔交谈,不过除马进和夏江淮二人,两女的注意力多在小灵狐身上,显然是被小灵狐的灵动给吸引了。

    “兄台这次下山是回家完成及冠礼的吧?”马进的心思很细腻,加之秦人对礼法看的很重,故而只言片语中便能猜出一些实情。

    “是啊!家在丰都,今天刚下山,也是在密城歇歇脚,一会儿就赶路。”

    姜瑔一直在打量四人,闻听自己是修士,而他也故意显露了一手摄物的手段,不曾想这四人并不惊讶或者拘谨,很是淡然似司空见惯般。于普通人来说,见到修士等同视若仙长,这四位出自什么龙门学院的游子要么恃才傲物,要么就是真见过世面的。而从方才马进顺口的话中可以听出,这龙门书院所传授的知识显然不简单。

    “那真不巧了,我们此行的路线恰好与你相反,否则便能同行一段了。”

    “嚄?再往东可就没大城了,你们是要上山下乡吗?”

    “兄台这说法倒是贴切,我们确实是要多爬山,多走乡间村落。这次我们是冲着大荒镇新发现的水稻去的,这种水稻耐寒性很强。虽然我们书院早有了,也已经有先生开始研究了,但我们还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它的出处。”

    “这天寒地冻的,你们身子骨吃得消吗?做做样子差不多得了,丰都到边疆少说也有三千里,何必大老远跑去看个什么出处。”

    马进听出了姜瑔话中的刺儿,却一笑了之,道:“我们去完大荒镇,下一站便会入颍州看看横断山脉的雄浑,而后北上去齐州观赏大海之壮阔,最后回京畿返丰都龙门书院完成我们三年游历的考核。我大秦疆域纵横九千里,即便一趟走不完,也不枉我二十载寒窗了。”

    夏江淮脾气就差了些,朝姜瑔翻了翻白眼,道:“你是哪个散修门下的?所幸不是我们书院出来的修士,否则你心思刚起,就给先生们废去修为,赶去种地了。也不知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道观,看来陛下得再清缴一次这些精致的山野精怪了。。。。。。”

    马进悄悄在桌下踢了踢口无遮拦的夏江淮,见姜瑔并未生气这才作罢。不过马进也失去了交谈的兴致,默默干饭,待到休息差不多时便起身准备赶路。

    一场不欢而散倒是没让姜瑔难堪,反而高看了这四人几分。即便后面一盏茶的时间各自都沉默着,临走时姜瑔还是起身相送,顺道他也要赶路了。

    到得柜台,马进一人留下结账,却不见其掏银钱,而是取出一精致的刻章,待掌柜的书写完四人用食的费用,马进盖上章递了过去。

    姜瑔见那章上印的是龙门书院四个大字,而边上的框却是由细小的,常人无法看清的马进二字组成,显然这是书院报销一切游学费用的意思。姜瑔见状朝那掌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出门的马进,啥也没说,跟着一同出了茶楼,留下掌柜一脸凌乱。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看穿姜瑔心性的二女比夏江淮还不待见他,故而三人早就上了马车。只有马进听了姜瑔的临别之言还了一礼,但也未作应承。

    上了马车,马进并未催驶离去,而是站起来,朝东面指了指后张开双臂似伸懒腰,似遨游天际,深呼吸后道:“兄台,凡人的我也好,修仙问道求长生的你也罢。那句话也送给你,希望你我共勉。驾~”

    姜瑔目送东行出城的马车,同时寻找马进所说的‘那句话’。只是这一眼望去,惊得姜瑔下巴都掉了。

    就见东面内城墙上刷着一排白漆大字:人一定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卧槽。。。。有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