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痴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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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北地狼烟

    等到勤政务本楼,门口的宫人迎上来,将李逋带至御书房。李逋见路大封、蒋林与郑顺三位相公,站在堂下,父皇正看着奏章凝思不语。李逋向两位宰相点点头,叉手而立。

    片刻,李康将奏章拍在桌上,说:“石崇光已经和契丹人开打了。”

    路大封说:“陛下,此时国库虽有余粮,但要支援幽州,明年灭梁之计恐怕还要再推。所以依臣所见,和谈才是上策。”

    “蜀地远征军回朝,运来金银绸布折合钱粮近六亿贯钱。朕以为此战可打。”自李康将安国候赵瑾软禁后,他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大唐没有赵瑾,依旧能所向披靡。

    路大封说:“如今帝国刚刚稳定,北地太平不过十余载。各方诸侯拥兵自重,藩镇之患,仍未消除。陛下要三思啊。”

    “蒋、郑二位宰相有何意见。”

    蒋林说:“臣以为我国刚平蜀乱,兵马锐气正盛,若能趁势击退契丹,刚好可以震慑北地诸侯。”

    郑顺说:“陛下雄才大略,剿灭梁国不过是探囊取物。至于是否与契丹开战,臣认为战与不战我国都不惧。”

    蒋林说的对,自赵瑾被囚以来,北地诸侯多有不服,尤其是他义兄李嗣源。李嗣源死时,朝廷正在征讨蜀地,因此面对李嗣源女婿石崇光,自领幽州节度使的行为,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若能借攻击契丹的机会,朝廷便可以名正言顺将北地诸侯重新洗牌,到时攻打梁国就再也不用担心腹背受敌了。

    李康看向李逋,问:“太子,安国候身体如何?可为我唐驱逐胡贼?”

    “禀父皇,安国候身体欠佳,上不得马。”李逋垂目言:“不过,舅舅预料到契丹会进犯幽州,已做好对策,让儿臣转告父皇,请父皇采纳。”愣了几息,听李康不说话,李逋仍硬着头皮继续说:“安国候认为,朝廷可让石崇光与契丹交战,许败不许胜,做出一副幽州城岌岌可危的样子。然后秘密从易州出兵,越过青岭,穿过天门,开凿旧路,打通鸟道,直指云中,绕到敌人后方断绝粮道,两面夹击之下契丹定大败无疑。”

    “安国候久居庭院,已不知现今局势。”

    “父皇若是担心石崇光不配合,舅舅说可亲自去劝。”

    “那事成之后,孤该如何奖赏安国候?”

    李逋还未揣摩李康的话里的意思,便赶着说:“舅舅只希望,到时大军包围契丹成功,可分出三千骑兵,直捣西楼!若朝廷无合适人选,安国候愿率骑兵前往。”

    “这是赵瑾的原话?”李康目露杀机。

    “不…不是,是儿臣揣测舅舅之意。”

    “封狼居胥,饮马翰海,可惜,我唐纷乱不休,国力不比大汉。若真照安国候的意思,我国契丹之间必结下死仇。朕不能为赵瑾的理想,拿汉地往后数百年的命运做赌注。”李康说:“太子替朕告诉安国候,契丹来犯,不过就是谋取财物,这次交战只是小打小闹,以后就不劳他费心。”

    “是。”

    “你母后身体不适,你代朕去看望一下。”

    李逋退下后,路大封进言:“太子年幼,言语之间冒犯陛下,还望圣上不要在意。”

    李康说:“你们也退下吧,让朕要好好想想。”自从安重诲离任后,可以说在唐朝的权利中心已没有人敢于反对李康,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不善军事的他要自己做出决断。如今天下武人当道,叛乱成习。对于契丹来犯,李康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与其全面开战,他的‘豪言壮语’另有他意。只有蒋林看出来,他是想重新梳理由赵瑾统一的北方。

    契丹人控弦百万。唐朝面对它,为保证边境和平,只要不割地,送钱、送女人,甚至是和亲纳贡,在李康统一中国前都能答应!

    来至太极宫,李逋走进寝殿,便见母后的贴身宫女小红豆,背对着他,正蹲在墙边对着一堆雪人哼着小调:“爹不思,娘不念,孩儿自己过大年。过大年,拜爹娘,我的爹娘狠心肠……”她边哼小脑袋边摇,双鬟上插着的金步摇,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李逋踩着薄雪,伸手揪住步摇上的两个小铃。红豆回过头来见是太子,惊叫一声,欢喜万分。她说:“太子来了怎么没有人通报?”

    “我怕打搅母后休息,便没让人传话。”李逋将步摇摘下,见上面雕刻这一朵精致的牡丹,便问:“小机灵,这物件送给我可好?”

    红豆见四周无人,不由撅起嘴来,昂着脸说:“不,太子欺负人!”

    李逋说:“欺负你怎么了?见了本太子既不行礼也不问好,理应受罚。”红豆攥紧粉拳,扑到李逋腿上锤了两下。李逋蹲下身拉住她,将步摇插回发鬟。红豆说:“这步摇是姐姐给我的。前两天她们给承月贵主唱了曲《昭君词》,贵主一高兴便将这物件赏了下来,好玩的紧。”这时有宫人经过,红豆忙端正仪态,向李逋行礼。李逋笑说:“小铃子,还不赶紧进去通报母后?”

    红豆底底‘哼’了声,提着裙边,笨笨的跑上台阶,推开殿门。不一会,赵筝快步下阶,迎接李逋:“好狠心的奴儿,你还知道来?”赵峥怜骂:“下次再隔十天半个月才来看娘,当心打折你的腿。”

    “娘亲莫怪,这些日的确忙了一些。”

    赵峥叹了口气,说:“忙什么?让那些野崽子都搬出去,你不就清闲许多。如今他们都多大了,为娘都已经这样,我儿还担心,为娘再害他们不成?”看着李逋情绪突然低沉,赵筝自悔失言。忙拉着儿子入殿,说:“乖豆儿把我前天绣好那件衣服拿来。”只看红豆进屋捧出件天水碧的留仙裙,裙上绣这一株含苞待放的墨玉兰。

    “这是?”李逋不解其意。

    “傻孩子,你都十五了。”赵筝将留仙裙装好,放到李逋怀中,说:“过几日上元夜,长安良家女子岂能没你中意的,论理你也该纳个妃子了。”

    李逋红这脸说:“娘我才十四,况且此事应当先禀告父皇。”

    “你父皇要把河北赵王王镕的女儿嫁给你,娘我没同意。那王镕鼠目寸光,溺于享乐,骄于富贵,迟早灭亡,娶他家女儿有何用处?况且你父皇知道拗不过我,索性也就不管了。依娘的意思,还是按你的心意来。”

    “我?”李逋直挠头。

    “你和你父亲一样扭扭捏捏,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好不像个男儿。”赵筝将儿子拽到身边,低声嘱咐:“秦家小女儿上元节也来,你可要抓住机会。”说完,赵峥看儿子不知所措神情,敲了敲他额头,笑骂:“你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儿放心,就算那秦兰不同意,只要你看上那就没跑!”

    李逋哑然失笑,想起秦兰,他心里不由生出一种异样的滋味。那时的他还小,每日只盼天明,好与她练剑,随她漫步,哄她开心。初谙离愁的他,只觉分别一刻便是煎熬,相聚一息,幸福便溢满世界。虽然岁月匆匆,往事如梦,可那种一见倾心的感觉却与日倍增。

    又聊会,李逋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便起身告辞。可赵筝留了几次,直到残阳落幕,皎月微出之时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去。踏上马车,李逋生出几分伤感,他也思念母亲,可他不愿来这太极宫。因为每当见到母亲,他耳边总会想起儿时那父亲母亲‘惊天骇地’的争吵声,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