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区特有的腐臭味混杂这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即使身在四楼高处的我，也难逃它们的魔爪，湿热的空气混着嘈杂的噪音压到我身上，让我的呼吸变得沉重，缓慢。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尽量压低身体，胸口几乎贴到了房顶。他们走的很慢，并且不断朝四周张望，我因此不用加快脚步跟随，无处不在的声音也很好的掩盖了我跳跃落地时的轻微声响。

    这这个世界，有1000名左右的幸运儿会获得一种特殊的能力。教会认为这是上帝为从雾中拯救人类而赋予的世界的“权限”，拥有“权限”的人被他们称为“授权者”——一向坚信科学的政府在这种地方为了迎合教会和信徒，将这种可笑的说法定为官方解释。

    就像教会所说的一样，“上帝给我关上一扇门，却为我打开了一扇窗”，我成了一名“授权者”，而代价似乎是我16年的幸福。

    我的“权限”非常简单：定位半径50米范围内的一切生物，无视地形。生物会以与其形态相似的淡蓝色影像在我的脑海中出现。

    在平常，我可能会破口大骂上帝的不公，但跟踪之时，“权限”的作用边体现出来了。我不必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探出头观察他们的动向，也可以利用“权限”在逃跑中定位追兵，防止被夹击或包抄。

    “阴阳，你到哪里了？我看到三个穿着实验服的人在37号烂尾楼的下方，好像在等什么东西。那两个人在朝那边走？”

    “他们在绕圈，好像觉得自己被跟踪了一样。不过大致是朝37号烂尾楼方向前进。”

    我用“权限”监视着他们，好像感觉到什么一样，这两个家伙不停地东张西望，丝毫不同于那些手里拿着枪就觉得万无一失的笨蛋——太谨慎了，好像在送的不是活物，而是自己的命。

    经过一段时间思考后，我们决定继续跟踪原因很简单：规模巨大的帮派或组织根本不会专门派人给政府的科研人员送东西，更不要说是这种私下贸易，小有规模的团体会因为有了团体而变得更加放纵，不用担心有什么不怕死的家伙来招惹。过于小心谨慎的他们不像是在雾中以此为生的老鸟，倒像是初出茅庐的新手，至少没有什么经验。

    在37号烂尾楼附近游荡了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和那些收货人汇合了。交易地点在烂尾楼前面的空地中心，四周只有几堆无法藏人的建筑材料。我只得躲在二楼观察，他们到我这里约30米，从他们的位置到最近的小巷，也是约30米。

    “我没有发现周围有埋伏的人。阴阳，你呢？”霞姐像个无声的幽灵，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没有，至少50米半径内没有发现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我小声答道，幸好我早在霞姐出现前就定位到了她的位置，不然肯定会被她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身后吓到，“姐，突然出现在别人背后的毛病还是不改啊。”

    “我可逃不开你的权限。”她毫不客气地说着，好像是在为自己辩护，“把面罩戴上，既然确定周围安全了，那就准备动手吧！”

    整理好衣服，带好面罩后，我看向霞姐。她早已经带好了面罩，平日里散着的长发也被隐藏起来——一切可能暴露自己身份信息的部位都被漆黑的斗篷所遮盖。

    她左手叉腰，站在我的对面，“准备好了？”

    “当然。谁负责货？”

    “我会先扔一颗烟雾弹和一颗电磁弹，烟雾弹触发落地的时候我出去拿货。脱离后，我会再扔一颗电磁弹，你在我出去三秒后再上，拿钱，到手之后分头跑。确定摆脱追兵后再到老地方汇合。”

    霞姐一边说，一边走向窗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烟雾弹，“烟雾弹的有效时间是20秒，电磁弹是6秒，别拖太长时间。”

    话语未落，烟雾弹已经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坠入人群。下一个瞬间，霞姐跃出窗户，同时灰白的浓烟吞噬了交易者们，引发了一阵短促的骚动。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一颗电磁弹触发，深蓝的电弧撕裂烟雾，照亮了几道人影后没了踪影。仅仅用了四秒钟，在那些家伙倒地前，霞姐飞身跳入烟中，一脚踹倒一个交易者。从他身上起身，精准地抓住箱子的把手，使劲一拽，把箱子从交易者手中脱开，顺势抡起箱子，狠狠砸在挡路的家伙的胸口。那个可怜的家伙应声倒地，霞姐也从烟中脱身，顺手丢下第二颗电磁弹——一系列动作只用了短短两秒。

    深蓝的电弧再次撕裂烟雾，照射出一个个倒地不起的人影。我在这时也已经冲到烟中，急忙扫视地面，搜索着地上的箱子或者其他可以装钱的东西——没有。

    “阴阳，时间。”

    通讯器里，霞姐催促着我，电磁弹的效果马上就要消失了。

    “该死，钱跑哪去了！”我冲出烟雾，朝另一边的巷子奔去。

    幸运的是，那些家伙并没有追上来。错综复杂的小巷对他们来说，不迷路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不要说追上两个精通地形的“小毛贼”。这也恰恰证明了，那两个流浪者只是没有经验的新手。

    确认没有追兵后，我前往约定地点和霞姐汇合。

    霞姐已经到了。她倚着墙，摘掉了面罩和斗篷上的帽子，手提箱被放在脚边，鲜红的长发有几缕垂到了胸前的红包石吊坠上，稍微遮挡住了她绝美的容颜，也遮挡住了她左眼处的漆黑的眼罩，右眼金黄的瞳孔正不断地四处搜寻，与我的视线交织后，才平静下来。

    “慢死了。”霞姐离开墙壁，走到我跟前，用好似责怪的语气说着。

    “抱歉，不会有下次了。”我上手合十挡在胸前，用滑稽又正经的口气回答，“没能拿到钱是我的问题。”

    “噗，笨蛋。”她被我逗乐了，噗嗤一笑后用手刀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转过身，背起手，三两步走到箱子跟前，弯腰捡起箱子，指着说：“已经够了，不用在意。”说完，又示意我跟上。

    “霞姐，咱们接下怎么办？”

    “去黑市把东西卖了，就够买两张居民证件了，而且可以剩三天的伙食费。距离上一次运输部队来这里送能量已经过了两天，下一次应该会在三天之内到，咱们就坐下一次的车离开。”

    霞姐这么说着，语气中带着难以隐藏的激动。早在一年前，我们就计划好了，无论运输部队把我们带到哪里，那个城市将会成为我们接下来的归宿。当然，从W13无论朝哪里走，下一站，都将是一座规模和治安程度都远高于这里的都市。

    “等离开这里，霞姐就去拍电影吧。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明星。大明星的家人，哼哼，想想就觉得神气。”我用开玩笑的口气怂恿着霞姐。

    她也没生气，只是转过身，指着我的鼻子，学着师傅的口气说道：“喂喂喂，这还没离开呢，你就开始惦记起你姐的来了！我可不会让你再这么依靠着我啦，之前我那么护着你都是环境问题，接下来你可以去学校，好好学学怎么写字。不过拍电影什么的……”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弱，脸颊微微泛了红。

    我连忙补充道：“霞姐有这么棒的身材和这么漂亮的脸蛋，难道还会担心不被人喜欢吗？”

    被我这么一说，她微微底下头，脸更红了。虽然霞姐是个在雾里和死亡有过无数擦肩后活下来的人，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女生，有这些想法也是自然的。不过能看到她平时隐藏起的柔弱的一面，也让人觉得有趣。

    正当我笑着看霞姐害羞的表情时，她的手刀落到了我的额头上，“真是的，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啊，好痛。”

    平复好自己的表情后，霞姐有些气鼓鼓地看着正双手护住脑袋的我，“下次再……”

    谈笑间，我的脑海中，在我们身后50米左右的地方，一个蓝色的模糊人影，正立在哪里，右手抬起。

    嘣——

    一声枪响打破了滑块的气氛。同时，霞姐把我扑倒在地，勉强躲过了这致命的一枪——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子弹带起的强大气流从我身边划过。

    刚才轻松的心情瞬间被强烈的紧张感淹没，耳中止不住的嗡鸣和与死神擦肩的惊魂把我从美好的想象拉回残酷的现实。

    霞姐已经起身，摆好战斗姿势，眉头紧锁地盯着眼前小巷尽头的黑暗。

    我扶着头，缓慢地从地上爬起，“呜，该死，火药枪……”

    “反应不错。”伴随着硬质皮靴踩在地面所发出的踏踏脚步声，一个声音沙哑而充满杀气的家伙渐渐从黑暗中显现。他穿着全黑的风衣，手戴着黑色的战术手套，脸被一个诡异的惨白的面具所遮挡，面具上有着一张扭曲的的人脸，那表情好像是痛苦，又像是兴奋。

    “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用毫无感情却极具恐吓力的声音缓缓的说道：“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