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楼组长在群里通知隔天上午要做第二次核酸筛查，想到又可以走去花园溜达几步，虞伽特意起了个大早，把精力肆意地释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周愚一度怀疑家里是不是多养了只宠物。到她擅自解开扫地机的封印，追着小机器人满屋跑的时候，周愚彻底不淡定了。要知道这台扫地机犟得很，不见它清扫掉多少灰尘垃圾，却总喜欢往人的脚跟脚背上撞。周愚从客厅挪到阳台，它竟试图翻过移门轨道追过来，只是最后卡在轨道上动弹不得，发出“哔哔”的报警声。

    “它是人工智障吗？”虞伽拎起扫地机关掉报警。

    周愚苦笑着告诉她，若非是朋友作为乔迁之喜赠送的，这玩艺儿本不会出现在家里。女孩别出心裁想在扫地机顶粘上盘子，开辟自动送餐功能，这样自己可以不用走出卧室就吃到东西。周愚对此嗤之以鼻。他不认为呆头呆脑的扫地机器人能无差错地从厨房到卧室，更不想姑息女孩喜欢躺在卧室床上吃东西的坏习惯。

    到了核酸采样时间，楼下很快排起长队，大家已能自觉地保持距离。然而“放风”来之不易，队伍还是随着人流热闹起来。这次谈论的话题明显有了升级，打听小区排查进展的，请教网购建议的，讨论俄乌局势的，还有交流怎么打孩子的。

    虞伽手肘碰了一下周愚，轻声道：“喏，就是那个阿婆，上回说我是你的小情人。”

    “上次不是说小女朋友吗？怎么变小情人了？”

    虞伽瞪了周愚一眼，“有差别咩？”

    “当然有，性质差很多，一个是...”

    “好了好了，不用跟我咬文嚼字。”虞伽不耐烦地中断话题，自顾四下张望。

    其实这是周愚最紧张的时候，但凡有人往自己这边打探，也不管是在看自己还是看虞伽，他都莫名心虚不已。无意间与一道目光短暂交汇，周愚稍滞片刻随即移向别处。

    虞伽怎会错过如此有戏的瞬间，用不到一秒她就锁定了是楼群里702的女子。虞伽故意挽住周愚的胳膊大声说：“大叔大叔，别东看西看啦，快轮到我们了。”说话声引来前后的注意。那个女人却安静地站在队伍中垂眼看着手机，仿佛周围事物与己无关。虞伽顿觉力沉大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做完采样，虞伽扯起周愚的袖子往家里走，一进房间便直奔主题：“好啊，原来不是401小姐姐，是702的大姐姐对吧？大叔你藏得好深。”

    周愚一反常态，无论虞伽说什么他都三缄其口，倒像默认与那女人之间有隐。虞伽气恼，见正面攻不下便改变策略。

    “好吧，不说就不说喽。反正人家这两天不舒服，你也不关心。”

    周愚看了看虞伽，终于开口：“你哪里像不舒服的样子，每天蹦来蹦去跟非洲大蹬羚似的。”

    “我说人家，又不是说我自己。”

    周愚领悟到女孩所指，“你...怎么知道别人不舒服？”

    虞伽不答，转身走进卫生间。边走边慢悠悠地说：“唉，做女人好辛苦呀，特殊的日子身边也没人关心....”

    周愚吃不准女孩的套路，跟到门外关切地问：“你是来例假了吗？一会儿我煮甜汤好不好？”

    虞伽打开一条门缝：“怕你煮汤也不是煮给我的。”说完重重地锁上门。

    男人摸不着头脑，傻愣愣地杵在门外。抽水声响起，却半天不见女孩动静。

    “你没事吧？”

    又过了一会儿虞伽才不紧不慢地出来，很随意地往周愚手里放了件东西，周愚低头一看是包卫生巾。

    “这是干嘛？”

    “给你机会表现呀。”

    虞伽见他不得要领，便说：“跟你眉来眼去的姐姐来例假，她这个用光了，你拿去给人家。”

    “啊？为什么你会知道...”

    “别十万个为什么，你照做就是！”

    原来一早702女子就在群里艾特了大白两次问有没有快递送到。细心的虞伽察觉她此前在群里几乎是透明的存在，今天这么着急定有原因，于是留了个心眼。排队路过堆放收件处时，虞伽下意识地扫一眼有没有自家快递，却无意中瞥见702的物件。透过塑料袋能看到里面的小包卫生巾，显然那女人是仓促间网购了附近便利店的。回想她的举止，再结合女性的生理常识，虞伽已经推测出大概。然而这种事情要是跟木头木脑的周木鱼解释必定会很费劲。

    “你是不是想知道卫生巾的用法？我现在教你。”

    “我要知道这个干嘛？”

    “那还不赶快去？我以为你是要学会后亲自指导人家使用呢。”

    周愚听出话里讽刺，不想再自讨没趣，便直接往外走。

    “等等，”虞伽又叫住他，“你就这样上去敲门不怕尴尬吗？还是以前经常去人家家里？”说后半句时女孩的语气带酸。

    周愚脑筋卡顿，傻傻问道：“那我该怎么给她？”

    虞伽递上手机：“先私信跟她说一声，再送上去喽。”

    “哦。”男人迟疑地出了门，进电梯时他还在思索似乎哪里不妥，

    虞伽心中一股失落油然而生。她忽然感觉拖鞋有些膈脚，明明穿了几天都蛮舒服的。‘一下子变得好冷清，没劲！早知道就不把手机给周木鱼，让他自己敲门好了。’虞伽躺倒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周木鱼和那个女人早就加过微信，可为什么里面空空的一句聊天记录都没有？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呢...’

    时间过得好慢，虞伽时不时看到房门，‘他要在人家家里呆多久？...是不是不想回来了？...周木鱼！渣男！道貌岸然！表里不一！阳奉阴违！衣冠禽兽...’她把自己知道的此类成语悉数搬出来，直念到“老奸巨猾”时，周愚推门回来了。

    “这么快？”虞伽从沙发上弹起，但她马上控制住不让欣喜的情绪外露。

    “啊。”周愚边换鞋边回答，看不出什么异样。

    “给她了？”

    “给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下来了呀？”

    虞伽眼中带火，仿佛要射出高热光线穿透面前的男人，“就没别的了？”

    “还能有什么？别乱猜了。”周愚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径直坐到座椅上打开电脑准备写作。

    虞伽见周愚不再搭理自己，郁闷地嘟起小嘴说：“不想说就不说嘛，干嘛凶巴巴的不理人。”

    周愚转头，“啊？我没凶你呀。”

    “哼！”虞伽走过来一把推开周愚，从座位上抽走腰枕进了卧室。周愚方才意识到座椅上有这么个东西。难怪这两天码字的时候感觉坐得舒服多了，她是什么时候买来放在座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