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念馆
繁体版

第四章 兵荒马乱

    待到晨光熹微,两人从凌乱的沙发上起床。生子在夜晚一遍遍对自己重复着“生活要继续,生活要继续”起床后给张典和自己煎了两个鸡蛋,由于忙于收拾房间里混乱的一切,牛奶煮得只剩下锅底一点。

    张典还在睡梦里,忽轻忽重的呼吸和着窗外的鸟鸣。把早饭端上桌子,生子都仍不愿意把沉浸在梦里的人叫醒。张典昨天去台球厅,是给老板还钱,为了给自己的爸爸治病,他甚至卖血。现在父亲离开已经三个月了,他把之前借到钱全部归还给主人。当年的他可不如此。

    “歪,生子,江湖救急,给我发四十块钱。”

    生子照数发过去。

    说是一个月还,三个月过去了,不见踪影。

    生子一次喝醉,寄宿在他家里,他一边抽着烟,一边义正言辞地告诉生子:“我借到的钱从来不会归还。”“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给你借钱了。”“老子还不问你去借呢。”生子是玩笑话,但就是张典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问过生子。老天,他真的变了。

    想到这里,张典突然一个翻身,一骨碌起身。他又廋了,高中时的脂肪层不见了,但也不是肌肉线条分明,却是一种瘦弱感,岁月真的是一把刀,刀刀刻在身上。例外的是这个刀伤无可救药。

    “早饭好嘞啊,还好我起得刚好是时候。不然你小子绝对把我早饭吃了。”“怎么可能。”生子把筷子递给他,他双手接过。确实没有,生子当年在张典家里住,张典给生子留了一条鲫鱼让他自己做,自己却去和别的女孩约会“你做好自个吃完就行,碗也别洗了,谁知道你那糙手能不能洗干净。”说罢,潇洒地把门一甩,风驰电掣。留着生子一个人在家里,做好了鱼,生子自己吃了少一半,把那剩下的放在锅里,一个人等张典回来。

    “你咋还给我留了。”

    “我一个人吃不完。”

    “我说了我和小姐姐去吃牛排了。你那饭量,我还不清楚。”

    “一个人我吃不下去。”

    “那你早说啊,我给你叫个妹子。”

    “滚 。”

    “啪——”对面又把门一甩,生子刚要骂,“生子,把门给我开来。我没带钥匙,进不去门了。”

    “待着。”生子说完,那边就一顿臭骂,生子还是开了门。

    两人吃完饭,生子便带着张典向记念馆里赶。“你现在有工作吗?”“各种地方零时工知道不?”“饥一顿饱一顿?”“老子有时候赚不到钱甚至没饭吃。”“那你来我酒馆吧。”“我才不去呢。你那么小的馆里能养活得起我。”“总比你风餐露宿好吧,就当给我帮忙。你大可以把那里当做家一样,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来了给我帮忙,我只会保你有吃有住,至于你往后的生活,还要看你自己。”然后对面想了好久。

    “可以,我可不是你店里的酒保奥。”

    “我们都是店里的主人。”

    记念馆关门三天,今天终于得以开张,每次关门后的开张都有店里活动。得知开张消息的人大多都来了,三子一大早就带着钥匙开了门,等到生子他们到来时,店里的酒保都来全了,一个个忙里忙外的。凡哥站在舞台中央,像个中心调度师,指挥着所有人干活。

    “二弟,你来了。”凡哥几乎跳了起来。“大哥,忙活你了。”“这些子家伙哈哈哈哈哈快被我忙死了。来兄弟们,快坐下来喝一杯吧。”众人熟悉地挥手表示拒绝,凡哥也不嫌让自己个倒了一杯酒,一口喝掉了大半。

    “大哥,这是馆里的新人。”生子向凡哥介绍张典。“欢迎回家。”凡哥秉持着永久性的热情。“二哥!”三子从卸好的货里猛地跳出来,“店里今天有什么活动?”

    生子每遇到重大的事都会以一个代号将该事件记录,生子望着馆里安静的吊灯,好像在期待它能给出答案。

    “哎,你不是那个?”三子指着张典大声叫道。

    他们两个之间的确认识,那还是高中时候的一次酒局上,正是生子喝醉留在张典家的那一晚,俩人第一次见面,之后也遇见过几次,至于两人是否有着联系,生子不好奇这些。

    “对,张典。你是生子三弟嘛,我们见过的。”

    “二哥带你回家了?”这似乎是一种默契的流程,甚至可以说是记念馆里的传统。

    “你最近过得如何?”三子继续问,他所说的上一句,似乎不是询问,倒是一种肯定。

    “怎么说,我的最近——兵荒马乱。”

    对,兵荒马乱。生子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兵荒马乱多么优雅的一个词,把一个人的失魂落魄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啊。的确谁又能没有兵荒马乱的时候呢,就像资本主义社会有着金融危机,地球永远围绕太阳旋转,这必然是不需要人论证的真理。生子打开手机,在备忘录里一字一字地敲出——

    终于把思念熬成怀念,却抵不住惊魂一瞥。

    终于把你我怪罪给时间,心痛抵不过字里行间。

    这是一个时代,时代里写着兵荒马乱。

    以兵荒马乱为题的活动在记念馆举行开。

    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来到馆里的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