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

    乱世。

    这可是乱世！

    方行的眸子渐渐坚定。

    他只会刀法。

    没有刀，他还是那一个柔弱不堪的病秧子。

    若是现在有什么意外，方行将毫无还手之力。

    乱世人如猪狗，他害怕自己，自己的母亲和昨天那个女子一般，如死尸般丢进泥坑。

    方行抬起头，抓起银子。

    马上就去武馆！

    这十两银子，又是一场祸端！

    那赵威搜刮多年，全身家当不过五十两银子。

    十两，足够那齐天再回到这，勒索一番。

    而自己，没了刀，任人宰割。刚刚又已经得罪此人，说不定，不只是十两银子的事情。

    走。

    必须走。

    去武馆，找到可以提炼的新材料。

    若没有，方行垂眸，那就努力修炼，他不怕苦，只怕没有希望。

    将银钱绑到身体隐蔽处，轻轻敲响母亲的房门。

    “母亲，是我。”

    过了一会，房门才从里打开，露出一张充满担忧的脸庞。

    “母亲，你回地窖等我，不论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田秀怔了一怔，想着刚刚的动静，用力地点了点头。

    房门关上，听着方行走了，泪水才从她的眼眶流出来。

    她丈夫走了，好歹有个儿子。

    儿子懂事了，好事。

    可想着反抗，真是天大的坏事。

    她怕，她怕这个儿子也走了。

    到那时，她还活什么啊！

    方行不知道门内母亲已经哭成泪人，他从柴房找了一根粗壮的木棒，推门离去。

    看着燥热的天空，方行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上带着的是他家几乎全部的银钱，也是他最后的希望，成功与否，在此一役！

    小心的将银钱颠了颠，下了决心，这一次，不容有失。

    方行握紧棍子，快步向巷口走去。

    穿过巷口，越过街道，无视衣衫褴褛的贫农，躲过骄纵游马的富豪。

    大路上，一大帮衙役驱使着几个汉子抓着排车，车上几十具尸体腐烂流脓。

    街上的行人不敢多待，怕染上病。

    方行自然也是，转头入了一条巷口，不敢深入。几个汉子从方行身边穿过，大摇大摆走进去。

    他身后骤然响起一声惨叫。

    方行急忙扭回头，刚刚那几个汉子正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喉头涌着血。

    他转头就走到了大路。

    低头避着衙役，没过两步，看见押送尸体的拉车夫被生生打死。

    方行身子瘦，衙役们没要，转头抓了一个带着孩子的汉子。

    小孩哇哇大哭，衙役们棍棒伺候，方行心头涌着火，攥着棒子低头离去。

    他也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但，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力。

    一路上躲着各种危险，不知过了多久，方行抬起头，看着鬼头刀的大门。

    命运，开始改变。

    “咚咚咚。”

    方行上前敲门。

    不过片刻，木门拉开，露出一张满是横肉的人脸。

    “名字，来干啥？”

    “方行，来学刀。”方行低声应道。

    汉子轻笑一声，回应道：“你来错地方了。”

    “师兄，什么意思。”方行微微愕然。

    “没基础，先练拳，入武者，可学刀，这是规矩。”大汉沉声回应。

    日已西斜，眼看那大汉就要关上门，方行咬牙道：“我会些刀，拳可以学。”

    大汉上下打量两眼。

    “有钱？”

    “有。”

    “来吧，见见师父。”

    木门大开，方行随着大汉走了进去。

    院子里，二十几个光着身子，膀大腰圆的汉子正不断锤击着沙袋。

    “看到了吗？”大汉不回头，大声说道。

    “师兄，看到了。”大汉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方行有些困惑。

    “你这身子，不行。穷苦人家钱来得不容易，带你去见师父，想好了再学。”大汉摇了摇头，对方行的决定不是很赞同。

    方行听此心中有些感激，默默地扶了扶肚子前的袋子，大步跟上。师兄没有回头，只是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又摇了摇头。

    跨了几个门口，踩着沙沙秋叶，来到一宽敞的院子。

    树荫下，一个健壮老者，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慢慢品茶，看起来悠闲恬淡。

    听到脚步声，这老者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缓缓道：“新弟子？身子不行，别费这劲。”

    方行拱手道：“师父，我想学。”

    老者听到回答，稍稍抬起眼皮，认真打量了方行两眼，摇了摇头：“我不坑穷人的钱，在我这破关入品是最简单，但你这身子去哪都难入门，还是走吧。”

    方行心已经凉了半截，但听到最简单三个字还是咬牙道：“师父，多苦多难都学！”

    老者的眼皮完全抬起，有些意外，指着旁边的大石头：“抱起来，坚持半刻钟，毅力上佳，可以入门。”

    方行顺着指头望过去，额头沁出冷汗。

    那磨盘大的石头，他这身板哪里能举得起来。

    可是，连最简单的鬼头刀都无法破关入九品。

    那，我还能去哪。

    我不想做牛马。

    方行别无退路，默默上前，双臂环住石头，腰胯发力。

    喝啊！

    方行面色涨红，双臂犹如蝴蝶振翅，但那巨石却是纹丝不动。

    用力，用力。

    汗水眯了眼睛，方行感受到那石头略微松动一丝。

    但也仅仅是一丝罢了。

    双臂带来的痛苦远远压制不住心中的迷茫。

    我的未来难不成就止步于此了吗？

    恍惚之间，耳中传来浑厚的声音，犹如天籁。

    “师父，他说他会刀，不如让他试试？”

    在老者身旁侍候的师兄面带不忍，骤然开口。

    老者听此，颇有些意外道：“你认识？”

    师兄低头道：“不认识。”

    “用你的刀，让他砍那具石像。”

    老者稍稍坐直了身子，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尊石像。

    方行双手一松，感受着胳膊上的酸痛无力，苦涩中带着庆幸。

    至少，他还有机会，即使只有一丝一毫。

    大汉将自己腰间的长刀解下来，单手一抛，方行双手去接，重力之下，险些砸到地上。

    老者身子又躺到椅子上，摇了摇椅子，那刚刚抬起的眼皮似又一次闭上了。

    方行没有吱声，他正用颤抖的双手不断适应着这柄巨刀。

    他这身子太弱，太弱。

    尽管，这把巨刀，他也撑不住。

    但，至少还有一丝丝可能。

    我，还有拔刀的机会！

    在梦中，斩过上千次首！

    这一次，如何斩不得？

    方行右脚后撤，重心后移，拖动长刀，腰胯扭动，原地旋转。

    噌！

    森寒的刀光像是一条银色的急流，从左向右横斩而出。

    这一刀，斩去无奈！

    巨刀与石像的碰撞擦出丝丝火星，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反震之下，让方行的双臂抖如筛糠，但他还是咬着牙，握住不放手！

    金石的敲击声震下几片落叶，恰好落在老者的胸前。

    在老者身旁的师兄面露惊奇，张了张嘴，看着老者闭着的双眸，又无奈合上。

    看向方行的眼神也多了些怜悯，同情。

    方行背后没有眼睛，自然看不到二人的神情。

    他只是控制着自己那如撕裂般酸痛的手臂，颤抖着，颤抖着继续握着！

    他的双臂越来越痛。

    他的心越来越冷。

    但他还是咬着牙，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