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魔道争锋，得先从这元始天帝开天说起。

    相传亿万年前，这方天地本是一片鸿蒙，无增无减，无垢无净。不知经过多少岁月，方有一朵金莲绽放，生出一个巨人，那便是元始天帝。

    元始天帝在这片鸿蒙之中沉睡了亿万年，方得睁开双眼。放眼望去，尽皆混沌，他便呵气为剑，劈开了这片鸿蒙。

    而后又经亿万年，元始天帝于金莲之中坐化。他的左眼化作时间，右眼化作空间，心脏化作生命之树，躯壳化作息壤，灵魂化作满天星辰，气息化作太清玄灵真气。再经亿万年，方得沧澜宇宙。

    你们可曾知道，本是来自一处，为何会有魔道之争？”

    讲到此处，说书人故意卖了个关子，听书人纷纷吆喝，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说书人嘿嘿一笑：“诸位可还记得，那朵孕育出元始天帝的无极金莲。这朵金莲本是并蒂双莲，一朵金莲，一朵黑莲。而这朵黑莲，便是金莲的倒影。元始天帝出生之时，黑莲也同样孕育出一位通天彻地的巨人，唤作原始魔尊。他本是元始天帝的至暗之面，元始天帝在世时，他便躲在幽暗夜空里，韬光养晦。直到元始天帝坐化，原始魔尊这才跳了出来，意欲吸收元始天帝留下的原始珍宝。”

    说书人押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元始天帝何许人也，他可是万神之祖，天地之父，岂会不知原始魔尊的狼子野心。在他坐化之时，就已经选好了接班人。这个接班人，就是两位万届圣主。这两位万届圣主，也是一体双生。一个，拥有元始天帝的左眼，控制着时间法则。另一个，拥有元始天帝的右眼，控制着空间法则。两人联手击败了原始魔尊，并将其灵魂打碎，封印在归墟之中。这一战惊天地，泣鬼神，更使得沧澜宇宙四分五裂，方有六道仙界。而那原始魔尊身形虽灭，灵魂仍在。随着归墟之水日夜冲刷，又经亿万年，堆积而成幽冥魔界。”

    “后来呢？”吃瓜群众追问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罢一拍惊堂木，说书人把折扇合起来插在脑后衣襟里，往桌子上摸了摸。

    小孙女抬起手，把茶碗给他拨了过去。

    “刘老头，别下回了，天还早着呢，再说一段。”底下一阵起哄。

    说书人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忽听一声冷嘲热讽：“什么元始天帝，明明是盘古开天，女娲造人才对。”

    四下里鸦雀无声，刘老头枯瘦的手掌抖了抖，险些把茶碗打翻。

    小孙女定眼往下望，大言不惭的是个陌生少年郎，胡乱绾了个道士髻，模样倒是俊俏。

    大冷的天，连一件外衣也不穿，怕不是个穷鬼。

    “小兄弟，祸从口出啊。”瞎眼说书人看了看头顶苍天，好言相劝。

    “无知小儿，哗众取宠。”

    门外走进来个模样更俏的狐媚脸，一身明显不合体的破旧道袍，遮不住傲世容颜。

    不穿外衣的小道士蹙起剑眉，伸手道：“把衣服还我。”

    穿道袍的狐媚脸却不搭理他，往堂下一坐，挑眉道：“老头，接着说，我想听。”

    没外衣的穷小子嗤之以鼻，捏起一颗花生米丢在嘴里，嚼得嘎嘣响。

    穿道袍的假小子瞪了他一眼，把他面前所剩不多的花生米一把抓了过来。

    何平打了半坛酒回来，撞见狐媚脸，险些没认出来。指着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刘家小孙女扑哧一笑：“何平，人家又不是姑娘，你脸红什么？”

    田修往狐媚脸胸前瞥了一眼，戏谑道：“我这道袍遮的还挺严实。”

    狐媚脸仍旧不理他，抬头看着说书人，督促道：“继续说，讲得好，重重有赏。”

    堂上刘家姑娘听出些许猫腻，这哪是道士，这分明也是个姑娘。撇开脏兮兮的道袍不谈，多半还是个名门闺秀。这种富家子弟，她也不是没见过，吃饱了撑的，喜欢来流民街找点乐子。不过大多是纨绔公子哥，姑娘家女扮男装出来听书，这倒是第一次见。

    “姑娘，上次走得急，还没问过你名字勒。”说书人继续说，何平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夏言兮。”假小子学起穷小子，捏起一颗花生米往嘴里扔。

    不知是樱桃小嘴不够大，还是有失准头，接连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气得她凝眉侧目，瞪着旁边那个小道士。

    飞来横祸，无端受了个白眼，田修莫名其妙，从何平手上夺过酒坛，倒了满满一碗。没了下酒菜也浑不在意，扬起脖颈，一口干了，抹嘴大呼过瘾。又倒了一碗，正要去端，却被狐媚脸抢了去。

    狐媚脸仰起天鹅颈，猛喝一口，雪白脸颊瞬间红透，想吐又觉得不雅观，硬生生憋住，咽了下去。这一下从嗓子眼辣到小腹，忙不迭吐出丁香小舌，拿小手去扇。

    何平咽了口唾沫，田修拍桌子大笑起来。

    狐媚脸捂着嘴瞪着臭道士，秀眸红彤彤，雾气氤氲。见那人还在笑，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了过去。田修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仍旧捧腹大笑。

    狐媚脸咬牙切齿，上前给了臭道士一顿花拳绣腿。被悍匪掐着脖子也没有乱了方寸，这时节突然坐在地上，怀抱双膝，嚎啕大哭起来。

    田修不敢再笑了，爬起来拍拍屁股，伸手还是那句话：“衣服还我。”

    狐媚脸也不哭了，抬起泪眼瞪着他，蓦然站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脱掉外面那层道袍，丢在地上，抬脚在上面狠狠碾了两下。

    田修蹙起剑眉，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狐媚脸身姿妙曼，转了一圈倒在地上，捂着半边脸颊，懵了半晌，把银牙紧咬，眸子里几乎要射出火来。

    田修俯身拾起那件破旧道袍，抖了抖，穿在身上，顺手抓起最后几粒花生米，大摇大摆出了门。

    何平也懵了半晌，等缓过神来，伸手想去拉那姑娘一把，反倒换来一声冰冷斥责：“滚开！”

    夏言兮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追了出去。没等追上臭道士，反被一群流氓堵在巷弄里。

    两头都是人，少说也有十来个。领头的小混混个头不小，手上拿着狼牙棒，在掌心来回敲打。

    “我就说嘛，她肯定是个姑娘，哪有这么白嫩的道士！”

    “嘿嘿，你小子这次立了头功。上去摸摸有没有钱，先劫财，再劫色！”混混头子舔了舔唇角。

    夏言兮贴墙站立，下次出宫一定要带两个高手，这些小毛贼，还有那个臭道士，统统该死。

    两个毛贼同时从巷弄两头冲了过来，夏言兮临危不惧，一拳砸在左边那人鼻梁上，同时一个翻身踢腿，盖在右边那人脸上。

    混混头子“咦”了一声，这姑娘看上去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大手一招，两边小弟鱼跃而出。

    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夏言兮身上还有伤，不多时便被一哄而上的小毛贼给制住。其中一个笑嘻嘻往她怀里摸，刚刚伸出手，只听咻的一声，那只手触电般缩了回去。

    混混头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道士坐在屋檐上，往头顶丢一颗花生米，扬起脸张嘴接住，悠哉悠哉嚼起来。

    “臭道士，别多管闲事，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臭小子，别大言不惭，信不信我打烂你的脑袋。”

    田修拈起最后一粒花生米，曲起兰花指，对准混混头子。

    混混头子正欲对骂，旁边一个小弟给他耳语了两句，混混头子立即变了脸色，留下一句“给你个面子”，带着手下退了出去。

    见他们走远，田修跳下来，把手递给夏言兮，她却不领情，扶着墙站起来，人还没站稳，冷不丁甩手给了田修一巴掌，清脆响亮。

    解恨！

    田修扭过脸来，冷冷一笑，却没有发怒，反倒是负手身后，转身欲走。

    “站住！”夏言兮厉声喝止。

    不知怎的，解气的快感转瞬即逝，反被莫名的空虚填满。

    田修置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华灯初上，凌乱的流民街立马热闹起来。有女人在骂街，有男人在划拳，有老人蹲在门口抽旱烟，有顽童追在街上嬉笑打闹。

    田修穿过巷弄来到那棵大树下，对面还有个红粉小和尚，站在树下发呆。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乍看上去，倒像个娇俏小尼姑。

    “慧心，你来迟了！”田修调侃道。

    “你也不早。”小和尚反唇相讥。

    “比你早。”田修揉了揉刚刚被人打过的脸。

    小和尚不置可否，摆出一个木鱼，在树前盘坐下来。

    田修讥讽道：“亡羊补牢！”

    小和尚道：“犹未晚也！”

    田修倒抽一口凉气，只觉牙疼。

    这个贱人好狠，他那一巴掌只用了三分力，她这一巴掌至少是十二分。

    等小和尚敲完木鱼诵完经，田修挑眉道：“走，喝酒去！”

    小和尚抬眼道：“你有钱？”

    一僧一道沿街串巷，小和尚阿弥陀佛，小道士算命看相，不多时手上已有几十枚铜钱。

    看他们俩装神弄鬼，坑蒙拐骗，夏言兮跟在后面一脸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