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偶遇
本以为齐天保这厮是决计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早晚还会跳出来找些麻烦,田修也是做好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梁子终归是结下了,逃也逃不掉。
只是没想到,自从那晚之后,齐天保再也没有跑出来使绊子。却好似被田修给打怕了,不敢再来找他的麻烦。
落得个清闲,田修也没有多想,享受着难得的风平浪静。
此后两三年的时间里,田修便不再给别人跑腿,而是不断的去接任务,赚取侠义值。
渐渐的,也就和侠义堂里的两位师姐熟络起来。
叶言对田修是格外的照顾,总是会把性价比最高的任务留给他去做。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田修就把侠义值提升到五百多,挤入新人榜前二十。
虽然这时候李如一的侠义值,早已经破千了。
知道自己这副身体是如何的破败残缺,田修是争分夺秒,从不曾有一日荒废修行。即便是在出任务的路上,他也是废寝忘食,格外刻苦。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步夯实了练气初期的地基。
既然没有功法可以学,他便跳过第三重练气化力,尝试着去突破练气第四重以气驭剑。
这个以气驭剑中的“剑”字,其实只是个泛称。只要功力足够,施法得当,任何外物都可以用外放的灵气来操纵。只不过修仙之人大多佩剑,所以才叫“以气驭剑”。
尝试了无数次之后,田修终于可以隔空挪动茶碗了。
这个突破,却让他喜出望外,无比稀罕。
放在前世,这可是被冠以特异功能的隔空取物啊。
只可惜他毕竟功力尚浅,又受身体拖累,并不能长久聚气。纵然是反复练习,到如今也只能勉强驾驭凡铁,维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吓唬吓唬山贼野狗还行,对付同等修为的修士就有点丢人现眼了,还不如拿剑上去砍两下。
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是摸到了以气驭剑的门槛。假以时日,必定也能像那些神仙一样,动动手指,就能取人首级。
这一日田修做完任务回到清虚山,还没来得及去侠义堂交差,就被大师兄齐天佑传唤了过去。
数日之前,千江城遣人前来拜山,邀请凌虚真人前去参加十二年一度的游龙盛会。凌虚真人便让座下首席大弟子梁玉栋代表自己下山,率领门下精英弟子,去往千江城共襄盛会。
千江城乃是红尘天正道各派中排名第三的名门大派,实力仅次于清虚门和般若寺,比那朝阳宗还要略胜一筹,门下弟子数以万计。而且这千江城临江而建,扼守河道,漕运发达。
是以,就特别崇拜江河之神。
据说为了祭祀河神,千江城每隔十二年便会举办游龙盛会,邀请天下修士前来赏花灯,赛龙舟。不仅热闹非凡,还有机会赢取珍宝。
本来这种好事怎么也轮不到田修这个外门弟子,负责此事的齐天佑却偏偏给他留了一个名额,让田修代表玉虚一脉前去参会。
虽然是满腹狐疑,田修还是很感激大师兄能给他这个机会。草草收拾好行囊,他便踏上了下山的道路。
别人要么是御剑飞行,要么是等着乘坐师门安排的飞舟。但见时间还早,田修偏偏选择了步行,还特意去找叶言要了两个顺道的任务,打算一边走一边历练。
与此同时,大夏王朝京城外一个小镇上,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夜之间,镇子里所有人都得了一种怪病,使人脸色煞白,气息不畅,萎靡不振。
算命的邱道长说,这是鬼怪作祟,只有清虚山的玄门大能方可降伏。大家赶紧凑了些钱,让镇子上最机灵的小伙子去请道长前来作法。
何平收拾好行囊,带着全村人的希望踏上旅途。早起出发,傍晚到了山里。走了一整天,又累又饿,见前方有一座破庙,便停了下来。
破庙年久失修,本该无人问津,里面却有火光漏出来。想起说书先生讲的那些妖女画皮的鬼怪故事,大多发生在这些破败旧庙里,何平心里一紧,把砍柴刀握在掌心,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门是虚掩着的,何平壮着胆子推开半扇,吱呀一声,落下一层灰。
“噗噗……”何平摆着手,吐了吐舌头,使劲挤了挤眼,好歹是能看清了。
万幸,篝火旁是个男人。确切地说,是个面相清秀的小道士。穿一件洗掉色的青灰色道袍,胡乱绾了个道士髻。剑眉星目,面若刀削,模样可真俊啊。
小道长正在烤野鸡,深山老林破庙,乍见不速之客,也只是侧目笑了笑,没有一丝慌乱。
何平放下心来,打了声招呼,大剌剌坐了下来。
吃人心的都是女妖怪,这个小道长看上去和和气气,应该也是个过路人吧。
“我叫何平,从京城来的。”
“田修,龙门镇人士。”
两人互相认识了一下。
听说小道长是从龙门镇来的,何平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敢问道长,可是清虚门的仙长?”
小道长笑道:“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何平尴尬赔笑。
清虚门位列正道六派之首,里面可都是大人物。这个小道长看上去两袖清风,又怎么可能会是名门子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小道长撕下一根鸡腿,递给京城来的陌生人。何平也不客气,接过来咬了一口,直呼“真香”。
两个小年轻吃着聊着,相谈甚欢。
忽而一阵冷风灌进来,何平猛拍脑门:“看我这毛躁性子,门忘记关了。”
说罢起身去关那半扇门,到了门口,扶着门边,何平却傻愣着,望着门外失神。
我的天呐,这到底是仙女还是妖女?
门外白衣姑娘捂着肩头,急匆匆上了台阶,被门槛绊了一下,惊呼一声,扑在何平怀中。软玉温香入怀,何平傻了眼,不知所措。那姑娘倒是好身手,推开何平,一个妙曼转身,关门上门闩,一气呵成。
她这一转身,白裙子翩跹飞舞,一股子花香,可比手上的鸡腿迷人多了。
何平咽了口唾沫,挪不开眼睛。
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的夜,外面有人在喊:“大哥,她躲到庙里去了。”
何平回过神来,紧紧抓住砍柴刀。
砰的一声踹门响,门外人嬉笑:“小娘子,我知道你在里面。乖乖出来,老子也不会亏待你。不然的话,老子一把火烧了这破庙。”
姑娘连退三步,凝眉看着大门。何平手持砍柴刀,挡在她面前。小道士坐在篝火旁吃鸡,置若未闻。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们。”何平说得很大声,尽管声音有些发颤。
外面又开始踹门了,灰尘落下来,整个旧庙都在动,仿佛再撞一下便会塌陷。
姑娘身上不止一处伤,肩上有,腿上也有,裙摆撕下来一大片,露出雪白大腿。拖着这条惹人遐思的腿,四下里找了找。除了大门,只有两个打不开的窗子,根本出不去啊。
正发愁呢,忽听一声暴喝,大门应声倒塌。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闯进来,当头黥面人往庙里扫了一眼,一脚踹在拿柴刀的小子身上,正中小腹。
砍柴刀跌落下来,何平连退几步,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黥面大汉没有再理会两个碍事的家伙,只把猥琐目光印在那姑娘身上,尤其是暴露在外的冰肌玉肤,滑腻腻的,啧啧,可比青楼花魁还要白嫩些。
姑娘惊慌失措,随手抓起身边香炉:“大胆刁民,你可知本宫是谁?”
“本宫?你不会想说你是郡主吧?”黥面大汉哈哈大笑。
“郡主?哼,本宫乃是揽月公主。你敢动我一下,灭你九族。”
身后两个大汉对望一眼,哄笑起来:“大哥,听见没有,公主殿下要灭你九族,快让他们爬起来接旨啊!”
“没想到老子有生之年还能玩一玩公主殿下,啧啧,死了也值啊。”黥面大汉肆无忌惮,往前跨出两步。俏姑娘后退两步,直到抵在大佛下,退无可退。
黥面大汉狞笑着,招了招手。身后两个兄弟心领神会,关了门笑嘻嘻看着。
何平捂着肚子,疼得面目扭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被门边大汉瞪了一眼,立马蔫了,乖乖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黥面大汉豁然出手,抓住姑娘白嫩细长的脖颈,狞笑道:“老子可不管你是郡主还是公主,到了这儿,我便是你的主子。乖乖听话,伺候好了,让你少受些罪。”
门边左侧大汉揶揄道:“公主殿下,别挣扎了,做个笼中鸟有什么好,不如跟我们浪迹江湖,潇洒自在,哈哈哈哈……”
姑娘喘不过气来,涨红了脸。黥面大汉把她丢在地上,同时蹲了下来,抓住她凌乱的发髻。
姑娘被迫扬起脸,好看的眉眼扭曲在一起,眸子里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她却咬着唇,一声也不吭,直勾勾瞪着那人。
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黥面大汉抬手便要给她一巴掌。
掌风刮动鬓角青丝,姑娘下意识闭上眼。
风停了,有热乎乎黏糊糊的东西洒在脸上。
听见一声惨叫,姑娘睁开眼,傻了眼。
黥面大汉握住断臂在地上哀嚎,门边两个帮凶扭脸看着小道士,噌然拔出刀来。
小道士好整以暇,坐在篝火旁单手结印。
姑娘身侧墙壁上,那把嵌入墙体的砍柴刀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抖了两下,猝然倒拔出来,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两具硕大身躯砰然倒地,砍柴刀转了一圈,回到姑娘身侧。
小道长舔了舔满是油腥的手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大佛后面,呼呼大睡起来。
黥面大汉面白如纸,爬起来想跑。姑娘反手抓起砍柴刀,奋力丢了出去,正中后心。
黥面大汉惨叫一声,硕大身躯就这么迎面倒了下去。
“你、你没事吧?”何平早被吓破了胆,缓了半晌,颤巍巍爬起来,挪到姑娘身边。
“把尸体丢出去!”姑娘黛眉紧锁,冰冷生硬的口吻。
若非仙子吩咐,何平打死也不敢去动那些尸体。这时节却只能硬着头皮,咽了口唾沫,一点一点靠近。
姑娘转身来到大佛后面,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小道士,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何平一开门,冷风立即灌进来。姑娘只剩单薄衣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抱着肩膀上下揉搓。
“田修,修仙的修。”小道士睁开眼,在她羊脂白玉般滑嫩的大腿上扫了一眼,突然站了起来。
姑娘凝眉露出怒意,扯了扯裙摆,遮住春光。
见那臭道士竟然去脱衣服,姑娘立刻后退两步,如临大敌。心里那点感激烟消云散,反被厌恶取而代之。
天下乌鸦一般黑,果然都是好色之徒,没有一个好东西。
“走的时候记得还我。”小道士脱下破旧道袍丢过去,坐下来继续睡。
抓着那件留有余温的道袍,姑娘愣了片刻,挨着小道士坐下,把道袍罩在身上,侧目问道:“你不冷吗?”
小道士明明是在假寐,却不理她。
俏姑娘冷哼一声,扭过脸去,也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何平处理完尸体跑过来,给那姑娘挤了个笑容。
“你怎么称呼?”姑娘微笑回礼。
“何、何平,平安的平。”小伙子红了脸,在姑娘对面坐下来。
想了半天,他鼓起勇气问道:“姑娘,你、你真是公主啊?”
那姑娘狡黠道:“骗他们的。”
何平出了一口大气。
就说嘛,公主殿下怎么可能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不过这姑娘可比画上那些仙女还要好看些,想必也是个大家闺秀,不知为何会沦落到此地。
生怕唐突,何平也不敢多问。
次日醒来,姑娘已不知去向,恍如一场梦。
小道长爬起来伸完懒腰打呵欠,好似没睡好。蓦然侧目,蹙眉嘀咕道:“好心没好报!”
见他要走,何平忙不迭爬起来喊道:“道长请留步。”
小道长回首道:“有事?”
何平便把村子里的变故大致说了一遍。
昨晚亲眼见识了小道长的神威,举手投足间干掉三个悍匪,何平佩服的五体投体,暗想这位深藏不露的小道长即便不是清虚门高徒,也必定师出名门。
田修托着下巴想了想,回首问道:“有酒喝吗?”
何平大喜,连连点头。
入夜时分,两人来到京城外。
田修看了看四周,发现附近柳芽早发,有些花儿未到时令已然花开荼蘼,不禁皱起眉头。
夜风呼啸,冰冷刺骨。巷子深处有一星灯火,还有些吟唱的声响。两人赶到近处,只见一群人围在一颗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前,里面有人咿咿呀呀唱着听不懂的经文。
看见何平,邱老道露出喜色:“找到人了?”
何平便给他介绍起身边小道士。
邱老道吹胡子瞪眼,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真本事。刚刚夸下海口,把那个念经的秃驴贬了一通,就等着玄门正宗过来大展神通呢。这下可好,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田修挤开人群往里面凑,但见大树下一个老和尚盘膝而坐,脖子上挂着佛珠,穿一身破旧袈裟。
月影婆娑,面前大树蓦然开出雪白花蕾,围观百姓喝醉了似的,突然倒下去一大片。何平打了个寒颤,似有凉气从脚底窜上来,只觉胸闷气短,头晕恶心,几欲昏厥。
忽听老和尚惊呼一声“不好”,但见他胸前念珠陡然飞起,凌空旋转。
田修蹙起剑眉,不再作壁上观,跳到老和尚对面,并指作剑,在大树前凌空画符。
霎时间,念珠泛着金光,符咒亮起银茫,树上花蕾开了一瞬又闭合。
脚底凉气瞬间断绝,何平心跳加快,颓然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田修十指变幻,越来越快,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接一道闪光的符咒拍向大树。
与此同时,老和尚身前念珠也越转越快,金光大作,撕裂了漆黑的夜幕。
树上花蕾宛如凋零般消散,连同绿叶转眼枯萎,恢复了本来面貌。
念珠飞回来落在手上,老和尚双掌合十,低头念一声:“阿弥陀佛,多谢小道长鼎力相助!”
田修满脸是汗,微微颔首。
老和尚同样湿透了袈裟,收起钵盂,拿起禅杖,径自离开了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