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突如其来的指控
自从去年皇帝颁下圣旨特准许皇宫选剩的天青色瓷器流入民间后,全国各大瓷商反响极大,都纷纷盼望着能从中求得一两件,哪怕是件次品也都心满意足。正因为如此,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不计其数的人涌入汝州城南郊外的这一片窑场集聚地。
这天正是御供天青开窑的日子,周信带着几名窑工早就恭候在了窑场门口。巳时刚过,南来北往的客商带着自己的随从如流水般纷纷涌进了“远和窑”,当中也有从别的窑场赶来凑热闹的人,从络绎不绝的人潮来看,比往年多了很多的人,窑场都有点人满为患了。严和忽闻汝州知州亲临,又惊又喜,他与汝州知州已有两面之缘,第一次相见是陪同知州进京上贡天青瓷,第二次见面是在知州来宣读将“远和窑”钦定为御供窑的圣旨的时候,虽然他们私下并无往来,但也彼此铭记,知州欣赏严和,严和感念知州,于是慌忙赶到窑场大门外来迎接,一同随行的还有监作官,严和与知州相互寒暄了几句后,三人齐步朝里迈去。
窑炉房前的广场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闻名却从未见过面,彼此间招呼引见、谈笑风生,一时人声鼎沸。对于这么热闹的场面严家的几个孩子自然也不会错过,周信接待完客人之后闲来无事便来到了他们的身旁。严景萱的那双眼睛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东张西望着,严景泰注意到严景萱的这一举动后,疑惑地向她问道:“景萱,你在看什么?”
“看不出景萱正在找人吗?”严景萱不说话,周信看出了她的心思,立刻说道。
“这里的人除了我们,还会有谁是她认识的?”严景泰不解地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景萱应该是在找那位救她的少年骆乘风。”周信回道,又对严景萱笑道,“对吧,景萱?”
“周大哥,你们快帮我一起找找吧,这里这么多人,看得我的眼睛都花了。”严景萱毫不掩饰地说道,看得出她有些着急。
“我记得那少年,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严景开不解地问道。
“难道你忘了,那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车夫说他们是临安的瓷商,此次也是为这次的瓷器交易会而来的,所以说不定他们此刻就在人群之中。”周信向严景开解释道。
“那少年是景萱的救命恩人,自从上次与他分别了之后,景萱就对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所以我猜景萱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他吧。”严景泰哈哈笑道。
“二哥不许笑话我。”严景萱一边着急地看着人群之中,一边撇着嘴回道。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着,只有严景插不上话,只好站在一旁耷拉着脸。严景开和严景泰说着也将目光撒向了人群之中,过了一会儿,严景萱便向人群中走去了。
大家看到严和恭恭敬敬地陪着两个身着官服的官员朝这边过来,都感到十分的惊讶,但仔细一想又不觉得新奇了:“远和窑”作为皇家钦定的御供窑,烧的是皇宫的瓷器,地方官府为此来保驾护航也是职责所在,再说,严和既已与朝廷沾上边,如果要想把事情做好,平日里就少不了要结交官员,今日“斗瓷”大会这么盛大的日子,邀请地方上的官员来撑一撑场面,那也不足为奇。”
没过一会儿,知州往严和的面前赫然一站,一衙役躬身上前双手将一黄布卷轴高高举过头顶递过来,知州取过卷轴后大声说道:“严和接旨。”严和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知州又重复了一遍:“严和接旨。”直到监作官提醒了一下严和才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并小声地说道:“草民严和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各个面露疑惑之色。
知州展开卷轴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严和烧制的天青色瓷器深得朕心,为表彰其尽心尽力为皇家办事的功劳,特赐瓷官一职以示天恩,望能再接再厉,不负朕望,钦此。”
严和立刻磕头道:“草民严和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监作官小声地提醒他:“应该叫微臣。”严和照办又改口重新说道:“微臣严和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站起来躬身上前双手接过知州手中的圣旨。公事办完了之后,知州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同时拱手向严和道贺,随后监作官也抱拳向严和祝贺道:“严老弟,恭喜,恭喜,以后我们可就是同僚了。”
严和还礼后却一脸难色道:“严某区区一介草民,从不曾有为官的想法,一心只想将师傅传授的技艺发扬光大,若不是皇命难违,严某断不会接此官职。”
监作官一脸茫然,知州则捻须笑道:“严老弟又何须言明,我自知严老弟没有这想法,当时我接到圣旨的时候也颇有顾虑,严老弟若是真心在乎这些的话,当初进京上贡的时候皇上一高兴说要赏赐于你,你就不会放着赏赐不要,反倒恳求皇上赏释放了那些因为烧不出天青而被收监的瓷匠,因此还惹怒了圣颜。”
“那时幸亏大人从中斡旋,要不然严和估计就要身陷囹圄了,所以大人的恩情严和一直铭记于心。”严和感激涕零道。
这件事并没有几人知晓,本来是一件很令人津津乐道的事,可是经过官与民的这一番相互夸赞后就难免要被人听变味来。此刻见严和对官员说着感激涕零的话,有人开始觉得恶心,认为他明摆着是在阿谀奉承,同样还认为他是在惺惺作态,嘴里说着不想为官,说不定心中早就对这一官半职乐开了花,心中自是瞧不起他,更忍不住露出了鄙夷之色。也有人在恭贺严和的同时为他感到不值,其实只要稍微用心想一下就知道:“瓷官”只不过是一个有职无权甚至连芝麻绿豆大小都算不上的闲官,皇上赐这么一个官职给严和,其实是变相地将“远和窑”变成了半官半民的性质,表面看上去朝廷需每月向严和发放俸禄,然而有官职在身的严和日后再给皇宫烧制天青瓷的时候那便是职责所在了,皇宫无需向窑场支付任何费用,这对于皇宫来讲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只怕你严和是口是心非吧?”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此人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愕然,立刻东张西望地寻找说话之人。
“这位朋友何出此言?”严和用目光扫视了一下人群后镇定地说道,见无人应答便向人群中一揖,又谦虚地问道,“敢问是哪位朋友在说话,可否现身指教?”
“你当真不是为了名和利?”那人质问他。
“生活以外的东西对于严某来说皆如过眼云烟,名与利亦如此。”严和又扫视了一下人群,然后正色道。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我倒想问一问你,这绝世天青是如何烧成的?”人群中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不以为然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朝严和这边走了过来,他的右手提着一个黑色布袋,神情悠然得很。初见的时候严和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却一时记不起在哪见过,那就更别提他的名字了,见严和一脸疑惑又迟迟不说话,中年男子立刻又说道,“你一定觉得我有些眼熟吧,我是你师弟李思源的管家胡三旺,你不记得我不要紧,但你应该不会忘了自己是如何烧出天青色的吧?”
“胡管家,别来无恙。”胡三旺的突然出现让周信大吃一惊,他的话更是让周信的心里立刻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抢先说道,说话的这会功夫已来到了胡三旺的面前。
“你是谁?”胡三旺看着周信,不屑地问道。
“我叫周信,是原来‘张公窑’看门的,胡管家不知道我也不奇怪。”周信不慌不忙地回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胡三旺疑惑地问道。
“严和是我的师傅。”周信铿锵有力地回道,同时向严和行了个礼。
“当年家主对窑场的每一个人都不错,没想到他死后却这般的凄凉,真是‘树倒猢狲散’,不禁让人心寒呀。”胡三旺叹了口气后难过地说道,但是细心的人不难发现,其实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难过之意,之所以说这一番话旨在向众人表明自己的立场,接着抬眼看了看周信,向他问道,“你作为严和的徒弟,应该也懂得如何烧制天青吧?”
“周信愚钝,未能学会师傅技艺的精髓。”周信看了眼严和,自惭形秽道。
“你当然学不会,因为你没有手段,而且也不够狠。”胡三旺向周信嘲笑道,说话的时候瞟了一眼严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信立刻生气地问道。
“那就要问你的师傅严和了。”胡三旺轻蔑地笑了笑,淡定地说道,“你的师傅严和与他的师弟李思源师承同一个师傅,却只有严和烧出了天青色,这是为何?是他的师弟愚钝吗,还是他们的师傅偏心没有将烧制天青的方法传授给他?我想都不是。不仅如此,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严和对天青色也是束手无策的,直到他的师弟李思源以身祭窑了之后才烧制成功。究竟是何原因,此刻不用我多说,我想大家应该也都明白了吧。”
“没错,师弟的死我的确也有责任,我没能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是我这个作师兄的没用。”严和伤心地低声说道,却没有说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你这算是承认了是你害死了你的师弟吗?”胡三旺立刻说道,企图混淆视听。
“你没听懂我师父的意思吗,他是觉得没能救下自己的师弟而感到愧疚,加害于人与无能为力是两码事。倒是你的话让人不可信,照你的说法,只要用活人来祭窑就能烧出天青色的话,那岂不是天下的瓷匠人人都能做到?”周信立刻驳斥道,刚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让人产生误解,而因此得罪了在场的瓷匠,于是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并没有瞧不起别的瓷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话纯属无稽之谈。”
胡三旺并没有将周信的这三言两语放在心上,不依不饶地说道:“不可否认的是,天青色确实是在严和的师弟李思源献身祭窑后才烧成的,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严和对他的师弟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严和,继续说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烧制成功的天青釉玉壶春瓶总共有两件,而严和你却只上贡了一件。我说得对吗?”严和一听立刻呆住了,胡三旺见他一脸惊慌之色,不禁得意了起来,然后转眼看向了对面的知州,向知州一揖,同时故意试探地问道:“知州大人在此,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犯了欺君之罪?”
“皇上下旨要求天下瓷匠烧制天青色,但是并没有要求瓷匠上贡几件,所以算不得欺君。”知州很冷静,并没有掉进胡三旺话里下的套,说道。
“知州大人此言差矣,天青色乃帝王之色,意味着只能皇上专属,任何人不得私有,当年大人下令将有瑕疵的瓷器当场全部销毁,不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吗?对于当年的另一件天青釉玉壶春瓶,严和既没有上贡也没有销毁,那不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吗?”胡三旺胸有成竹地说道,他的话让全场的人顿时一怔,知州竟一时无言以对,很多的人都为严和捏了一把汗,欺君之罪的罪名可不小。
“胡管家,说话得要讲证据,你凭什么这么说?”周信站出来毫不客气地向胡三旺质问道。
“我若没有亲眼看到也就不会这么说了。当年严和从窑炉里取出天青釉玉壶春瓶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当时我就在窗外,我看到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玉壶春瓶,他对着那两个玉壶春瓶坐了很久,也许他的心里早在那时就产生了要私吞一件的想法,而事实也是如此,严和第二天进京的时候就只上贡了一个。”胡三旺面不改色地说道,他的脸上一副完全胜券在握的神色。
“那本《张氏遗录》是不是被你拿了?”严和并没有特别在意胡三旺的话,反而关心起丢失的那本《张氏遗录》来,于是向胡三旺责问道。那年他到京城上贡天青釉玉壶春瓶,回到“张公窑”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张氏遗录》不见了,急得他将整间屋子前前后后都翻了个遍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那是他的师傅张远毕生的心血,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
“我没见过什么《张氏遗录》。”胡三旺说道,接着又洋洋得意地说道。“不过,你这么一说,算不算是不打自招承认了我说的事实?”
“胡管家,你这是无中生有,况且你之前所说的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如何令人信服?”周信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们可以质疑我的话,但却质疑不了证据。”胡三旺朝周信很不屑地笑了笑,依旧信心十足地说道,然后打开了手中的黑布袋,一个天青色的玉壶春瓶顿时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他立刻又说道,“大家请看,这个就是严和当年私自扣下的天青釉玉壶春瓶。”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为了看得更清楚,离得最近的人甚至将眼睛凑了上来,很多人对天青色都只是耳闻并未曾见过,如今天青釉瓷就在眼前,大家又怎能不激动。
“胡管家,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随便拿件瓷器来就想诬告我的师傅吧?”周信毫不在意地说道。
“真的东西假不了,假的东西它也真不了。不信的话,可以找这里有名望的瓷匠鉴一鉴,或者拿另一个的天青釉瓷来对比一下便知,当然我也不介意让严和自己来鉴,晾他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弄虚作假。不过我得提醒大家,就算大家鉴了也是白鉴,因为这个玉壶春瓶本身就是天青釉真品,更重要的是天底下能烧出天青色的就只有严和一人。也许大家会提出质疑,这就不能是严和后来烧制出来的吗,但是大家别忘了,自从皇上对天青釉玉壶春瓶钟爱有加后就立刻下了旨不允许民间私造天青色,同时因为知道天青色是以玛瑙入釉烧制而成后更是禁止私采玛瑙石,所以这个玉壶春瓶就不可能是后来烧制的。”胡三旺振振有词地说道,他的话听上去是不容置否,让别人找不出任何可以质疑和反驳的地方。
大家一齐把目光看向了严和,似乎都认定只有严和才有资格和能力对这个所谓的天青釉玉壶春瓶进行鉴定。严和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下将信将疑地从胡三旺的手中接过了天青釉玉壶春瓶,不知道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还是这件玉壶春瓶本身的烧制水平太高了,他竟瞧不出与自己当年烧制出来的玉壶春瓶有什么差别,此时他的额头上渗出了豆粒般的汗珠,他将玉壶春瓶一直翻来覆去地看着,就是迟迟不肯发表言论。
大家等得很焦急却又不敢出声催促,所有的目光加在一起犹如一把烈火正将严和架着烤,周信似乎察觉到了师傅严和此刻的难处,心想:“胡三旺一直要强调的无非就是要告诉大家,这个天青釉玉壶春瓶就是师傅当年私自扣下来的,一旦证实了这件事,那么师傅欺君之罪的罪名也就坐实了。可是他这么千方百计地想要置师傅于死地究竟是为何?难道真的只是想为他的家主李思源讨回公道,还是另有别的目的?”他没再往下想,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任何可能的突破口进行反驳,于是他立即反驳道:“胡管家也别忘了,‘远和窑’是御贡窑,拥有一两件皇宫选剩的天青釉瓷器也不足为奇。”
“据我了解,虽然‘远和窑’被钦定为御贡窑是几年前的事,但是允许皇宫选剩的天青釉瓷器流入民间却是去年下的旨,而去年出窑的天青釉瓷器是一件不剩的全部都被皇宫选走了,今年又还未开窑,试问你说的这种情况可能吗?”胡三旺摇了摇头,对周信不屑地说道,然后转眼看向了监作官,作揖说道,“监作官大人,皇宫所需的天青釉瓷器都是在您的监管下完成的,我所说的是否属实,监作官大人的心里一定非常清楚。监作官大人大公无私,我想您应该会就事论事的吧。”
“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而且自从皇上得到了第一件天青釉玉壶春瓶后就再也没有下旨烧制过了。”被胡三旺这么将一军,监作官倒有些为难了,是实话实说还是保持沉默已由不得他,他迟疑了一下后严肃地说道。
“就算这件玉壶春瓶是严和当年烧制的,那也并不能证明是他私藏了,也许在他准备上贡前的那天晚上就已经丢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该治罪的人可就是现在的持有者了。”知州凛然说道,他也是就事论事并无偏袒之意,所以说话还算客气,并未以官威压人,但是他的话却不是在唬人。
胡三旺本来还很镇定的,但被倒打一耙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了,立刻解释道:“大人,我跟严和无冤无仇,并不是有意跟他过不去,更不会栽赃陷害他,只是感念家主的一片恩情,想要为他不明不白的死讨回一个公道而已。”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之话的可信度,他立刻又把矛头引向了严和,说道:“严和,是不是如知州大人所说的那样,你自己的心里很清楚。”严和紧闭口唇,胡三旺显然有些急了,又向严和大声问道:“严和,你不会敢做不敢当吧?”他的话声洪亮,字字在人人的耳中嗡嗡作响,这一刻,大家都被胡三旺对主人此番的忠心所感动,都觉得豫让对智伯瑶大抵也不过如此。严和仍不置答,无数双眼睛盯着他,都觉得他既然不答,那便是等同默认了。然而没过多久,大家便把关注的焦点集中到了严和手上的那件天青釉玉壶春瓶上,于是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
“传闻皇宫里的那件天青釉玉壶春瓶是个宝物,瓶里装上水能让插入的枯枝重新焕发生机,而且能使花朵一直保持着鲜艳不凋零,不知道是否属实?”
“既然这件玉壶春瓶跟皇宫的那件是同一窑烧出来的,说不定也同样是件宝物,何不装上水取来枯枝做个实验,一来可以验证一下这件玉壶春瓶的真假,二来可以让大家一饱眼福,大家觉得呢?”人群中接着有人站出来建议道。
“这是个好主意,那还等什么?”紧接着又有人跟着附和道。
就在大家呼声高涨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有些沙哑的声音:“且慢。”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来,那蒙面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穿过人群来到了严和的面前,与严和对视了一眼后,不慌不忙地从严和的手上拿过那件玉壶春瓶,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道:“暂且不说这个是不是当年被私扣下来的天青釉玉壶春瓶,就单从釉面的光泽来说似乎差了点。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天青色是以玛瑙入釉烧制而成,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如果釉中不加玛瑙的话,也同样可以烧出天青色,然而要用此种方法获得天青色就必须得降低烧制温度,而降低了烧制温度釉料就会烧不透,胎也会欠烧。”说到这的时候蒙面人停了下来,大家对蒙面人的说辞颇有争议,心想:严和都没有对这件玉壶春瓶提出异议,这个人凭什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难道还有比严和更懂得天青色的人?大家正想着,蒙面人已将玉壶春瓶高高地举了起来,同时又说道,“我说的也许大家不明白,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大家一目了然,只是可惜了这个瓶子。”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蒙面人已将玉壶春瓶摔倒了地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玉壶春瓶立刻碎成了很多片,蒙面人立刻又道:“大家也看到了,就算这个是当年的天青釉玉壶春瓶,现在它也已经不存在了,从此这世上除了皇宫里的那个之外就再无别的了。”
大家一脸错愕地看着蒙面人,似乎这才意识到蒙面人最后所说的便是他此番要做的,都一时难以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满脸疑惑地问道:“那这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天青釉玉壶春瓶,你这一会儿说不是,一会儿又说是,都把我们给搞糊涂了。”蒙面人不语,有人突然兴奋地囔囔道:“管它是不是真的,反正也没亲眼见到过,天青色对于我们来说可遇不可求,万一要是真的,能拥有一块碎片那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同时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碎片,拿在手上如获至宝一般欢喜得不得了。大家都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争先恐后地抢了起来,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严和与蒙面人对视了片刻后,上前几步来到蒙面人的面前,疑惑不解问他:
“你是谁?为何要帮我?”
“我可不想看到你有事,我还要等着跟你一决高下呢。”蒙面人郑重其事地说道。
严和的脚下正好踩到了一块碎瓷片,他随即弯下腰去捡,等他直起身来的时候,蒙面人早已消失不见了,他下意识地往人群中望了望,片刻后将目光收了回来,然后仔细地瞧了瞧手上的瓷碎片,随之便陷入沉思之中,他除了对摔碎的这个玉壶春瓶感到可惜之外,更是对烧制玉壶春瓶的这个人感到震惊。
从胡三旺说话的那一刻起,严景阳就注意到了他,他悻悻离开的时候,严景阳立刻悄悄地跟了去,可是等严景阳跟到窑场门外的时候便失去了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