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月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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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麦收之后,随着几场透雨的如约而至,天气反到没有以前那么热了,地里的玉米也已经出苗,有些手脚勤快的人也间了苗,红薯也栽了下去,套种的花生地里的麦茬也大多清理完毕,地里的庄稼逐渐进入了正常模式。枫林渡的村民们,也因为入伏而有了新的玩法;摸知了猴。

    对,你没有看错,夏天的雨后,尤其是在傍晚以后,会有大量的知了猴从地下爬出,它们跟约好了似的,会悄无声息的爬到大树或者其他较高的作物上面慢慢退化成知了,这可是家旺这一代人难得的开荤美味,是农村孩子们喜爱夏天的主要原因之一;每到晚饭后,人们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拿出看家本领来搜寻这些可爱的小生灵们,或是用火把照明,或者是很奢侈的用是手电筒,蜡烛什么的来照亮,在村边,河堤上搜寻知了猴的影子。相比于上面的地儿,有些精明的人更加愿意去公路两边去找寻,因为,每次有汽车经过的时候,大伙儿可以借助汽车灯光的光亮来搜寻目标,这样既可以省下手电筒里的电池;毕竟使用火把或者蜡烛还是不方便的,蜡烛照的亮光十分有限,而火把又烤的人很难受;这也是好多人宁可熄灭火把在黑夜里顺着树用手摸的原因。捉到知了猴之后,放到盐水了浸泡着,回去后或炒或炸,或烧或燎,怎么做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这天,家旺家的晚饭开得比以前更早,他们一家三口准备来个大会战,为小东准备一个“知了猴宴”,

    这时候的河堤上一派祥和,晚风漫无目的的吹过,并不怎么热,四周望去,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光亮,大伙儿开心的呼朋引伴,你叫我嚷的,简直不能太热闹了。

    不知不觉间,家旺与小东和盼盼走散了,他们母子俩一人一把手电筒,将战果不佳的家旺丢到了一边儿了。留下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

    一束手电筒的亮光打到了家旺脸上,他一愣神的工夫,那人问道:“怎么样?摸到几只了?”

    原来是金燕!家旺笑着说:“别提了,人家嫌我技能太差,将我的工具没收了,剥夺了我摸知了猴的资格儿,呵呵呵……”

    “哎呀,我也是,和孩子们来到这里,就看见一个还不敢捉,需要孩子们帮忙,这不,他们都到前边去了,不用我了”金燕说着将手电筒关掉,和家旺沿着河堤慢慢的走着。

    “你怎么今儿舍得不回去呀?”家旺问刘金燕。

    “哦,我爹这几天病了,刚好也是暑假,就将孩子接了过来,就当是鲁迅先生说的那样,算是省亲了吧”金燕笑了笑。

    “传福叔好些了没有?”

    “还是那样子。”金燕不置可否。

    好长时间,两人就这么默默地沿着河堤走着,将身后那些亮光慢慢丢到了身后……

    多情的晚风见缝插针的钻进来拂过人们的身边,像要和人说悄悄话似的刚附到耳旁,还没听清它说了什么,它就调皮的溜到前边去了。草丛里的那些个不知名儿的虫儿起劲地刷着存在感,争相恐后的展示着自己的音乐才艺,这边“嘤嘤嘤”。那里“嗡嗡嗡”,远处“吱吱吱”的相互较劲似的,一时间各种乐器此起彼伏,让整个河堤热闹非凡。天边的那轮新月也对人间充满了好奇心,在边上笑眯眯的想发现点儿什么。

    家旺没话找话的问金燕:“万主任,哦不对,是万局长,最近怎么样啊?”

    “不提他。”金燕似乎是没好气的回答道。“我不想提他。”

    “那,我们说点儿啥呀?”家旺看了看金燕,夜色下的刘金燕,长发披肩,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微微摆动着,散发着淡淡的花露水香味,家旺不失时机的多看了她几眼。

    “我想和你聊聊咱们两家的那点儿事儿。”金燕扭头看着家旺,笑着说道:“其实你一上河堤,喊小东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是你了。”

    “咱两家?最近没有闹啥别扭呀。你提起这事儿我倒是真佩服你呢,上回,你让我做的那个局,就是进喜哥掺和进去的那个局,还真的验证了你的判断。不过……”家旺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别有顾虑。”金燕笑了笑,很大度的样子。

    “我想说的是二哥的事儿,进喜哥。”狗剩的离去让家旺深深震动到了,他真怕穷成那样的刘进喜也会像狗剩那样崩溃掉,再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来:“你现在条件不错了,尽力帮衬一下二哥,他的条件不怎么好,别再出啥事儿了。”

    “能出什么事儿,你个书呆子,那会儿他妹夫在镇里当主任,二哥就那么个脾气,真要是出了啥事儿的话,你放心,他会跟人拼命,绝不会走狗剩的路儿。”金燕领会到了家旺的意思,笑了起来。

    “我咋不明白你的意思呢?”家旺一头雾水。

    金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明白就对了,一切都在老荆叔的掌控中,妹夫在镇里当差也不行,都得按照章程办事儿,不拿**费就得拆房子。这样一来,后面的费用征收是不是顺利多了?我二哥想拿钱也不能让他拿,就是要树个典型。”

    “啊”家旺醍醐灌顶;“你是说,老支书他……”

    “嘘——我啥都没说啊,我说啥了?谁能证明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金燕笑着制止了家旺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

    家旺又一次被震撼到了,他真诚的对金燕鞠了一躬:“以前别人说我书呆子我还不服气,照今天看,你掉地上的心眼儿都比我的多,还真该跟万局长好好学学呢。”

    “刚才是给你开了个玩笑,别当真。”金燕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认真的说:“跟道道儿多的人过日子,他瞪着眼睛能说瞎话,你相信他,他把你当猴儿耍着玩儿;你怀疑他,他一百二十个门转轴儿给你绕,抓不住他的手脖子都说你冤枉他,让你恨不得跟他拼命。这样的日子你会很累,一家人实实在在的,有一说一,多好哇。”

    家旺不知道该怎么样接话,笑了笑。

    “你不想知道我们两家人为啥结这么大的仇吗?”刘金燕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家旺。

    “想,咋不想啊,可是你说也怪了,两边老人都不说,咱们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老哥俩为啥那么大的仇。咱们无从知晓呀!”家旺两手一摊。

    “我倒是知道了一点点,想不想听听?”金燕有意吊家旺的胃口。

    “说来听听呗。”

    刘金燕告诉家旺,由于他父亲生病的原因,他来家里的次数较多,每次或是直接问,或是拐着弯儿问任刘两家结怨的原因,老爷子都是采取回避的态度,不想提这档子事儿,可说来也怪,要说是仇家,那还不该是提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的?可每次无意间提及任老伯,父亲的口中都是赞赏,他老人家的眼里,白婆婆是好人,对他恩重如山;任老伯人也不错,没啥子坏心眼儿,那你说他们还咋的就结下了仇呢?金燕不解的看着家旺。

    仇是肯定有的,家旺告诉她,并且将自己随父亲上坟时父亲说的话讲给金燕听。当时,父亲让奶奶放下恩怨,并且还说,白婆婆也是这么个意思,人家白婆婆一个东家少奶奶都能放下,看开了,奶奶有啥放不下的。可以肯定的是,他老人家说的这个人就是传福叔,还说要将这个秘密保守下去,不再让孩子们心里惦记着这事儿有负担。现在,这个秘密,两边的老人不愿意说,白婆婆又走了,别人也不知道,恐怕只能是个谜了。家旺不无可惜的说道。

    “也不尽然,办法总会有的。越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越好奇,总想弄个明白。”金燕就这么个性格,“如果还有办法,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作为你的同学,我知道你鬼点子多,可是,知道这个秘密的白婆婆没了,她也开不了口了呀?怎么试呀,请来个巫婆到她老人家坟上给白婆婆招魂呀?”家旺半真半假的笑着说道。

    “白婆婆开不了口了,不是还有知道秘密的人吗?”

    “你是说,我家和你家的老爷子?怎么可能?他俩要是想说早就说了,我试过了,我家老爷子反正是不开口提这档子事儿。我劝你还是一切随缘的好,知道了更好,不知道也不错,万一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呢,到时候,或许就没法收场了。”家旺认真考虑了一下,说道。

    “你家老爷子不想说,我家老爷子也不想说,如果俩老爷子碰面了呢?他俩就不想说说吗?”金燕诡笑着说道。

    “你是说,让他们俩人碰面?”家旺不无担心的说:“不行不行,万一有点儿什么意外……”

    金燕很有把握的样子:“你相信我就行了,保准坏不了事儿。”

    两人继续沿着河堤向前走,发现前方出现了不少星星点点的亮光,两人一愣神的工夫,金燕说道;“前面就是闫庄了,咱们该往回返了。”

    这时候,家旺抬头看了看天边的那道月牙儿,她正甜甜的笑着,将那本就不多的清辉大方的泼向大地,让大伙儿感觉凉凉的,很细腻,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