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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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福兮祸兮

    听到老杨的声音,那女子一声惊呼,男子则拿着一把扑刀冲了出来。见院子里只有老杨一人,男子二话不说砍了过来,虽然他知道这老头武功很不错,但关乎自己和情人的生死,他也唯有一搏。

    老杨侧身躲过迎面一刀,右手一招“猛虎出山”向张延成打去。那张延成也甚是了得,一刀不成又出一刀,直砍老杨的胸腹。两人你来我往,拆了十余招,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老杨想不到,这姓张的武功这般好,平日里小瞧他了。而张延成则更是心惊,他虽听梁俊说过此人不简单,但他也有一些自恃的,可他刚刚拼着两败俱伤,全力砍杀,竟伤不了这人半分,而此时怕已惊动府上的人了,他看了眼旁边为他担心的女子,出招更猛了。

    又斗了数招,几个下人跑了过来,他们看着打斗的两人,又瞄了几下衣衫不整的三姨太,一时不明所以。老杨则趁张延成分心之际,一掌劈到他的右腕,将扑刀打落,然后一记肘击,正中张延成的心口。

    张延成“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倒退了数步,面目狰狞地看着老杨。那三姨太看到爱郎受伤,跑了过去,护在他身前,恨恨地剜了老杨一眼,见老杨并未上前来,转过身爱怜地帮爱郎擦去嘴边的鲜血。看了眼满脸泪珠的情人,又望了下不远处的老杨,张延成叹了口气道:“我打不过他,英子我们走不了了。”女子紧紧抱着张延成,悲戚道:“我死也不要和你分开。”

    不久,得到下人禀告的李洪山,在一个娇艳少妇的陪同下,来到了花园。看到搂抱着的二人,哇哇大叫,一通脏话爆了出来。待他骂得差不多,张延成走了上去,扑通跪倒,苦笑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并承担了所有罪行。待他说完,陈、张两位捕快在李府管家的带领下,也走进了后院。

    老杨跟陈捕快交代两句后,也不顾李洪山的挽留,径直出了李府。但他并不知道,有一个黑影,从他进府到离开,一直遥遥跟随着。

    翌日,一向早早出摊的老杨没出现在码头,而镇上关于他勇斗奸夫的事早已传开了。在前往梧州的客船上,老杨看着正在船头指着两岸说笑的书生和小萧轲,微微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柚子递还给旁边的萧阿荣。他们夫妇在老杨和书生的劝说下,也同意去梧州游玩。

    梧州,百越之名地、古之苍梧王城,扼浔江、桂江、西江总汇,水运便捷、商贸兴盛。看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和林立的商铺,被书生拉着小手的萧轲,兴奋地比划着,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毕竟小孩心性。书生则对过往行人起了兴趣,因为他在里面发现好几个江湖人士,他们青色衣服的袖口都绣着一朵小白花,那正是芷萝宫的标识。“看他们行色匆匆,四处张望的模样,似在寻人,莫非是找那丫头?有趣,有趣。”书生一边逗着男孩,一边想着。老杨则喝着酒和阿荣夫妇说笑着,看得出他对这梧州城很是熟悉。

    他们一行人在城里游了一圈,便到城北的龙母庙参拜。好景、好伴、好心情,在龙母庙兜兜转转了一个时辰,各人已有些饥饿,打算回到城中找个好馆子。不料,刚到山下,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杨老弟,哈哈,许久不见。怎么到了梧州城,也不来我那一和堂坐坐。是嫌我那里的酒太淡了么?”书生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穿金带银的胖老头,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身后除了几名一和堂的帮众,还有一个清癯老者和两个穿着芷萝宫服饰的年轻男子。

    “哟,梁大帮主,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北山啊。”老杨打量了一下那清癯老者,半笑道。

    “我是陪李先生来的。哦,忘了跟老弟介绍。这位是武林名家芷萝宫的李总管,李权先生。李先生,这位是我的一位老友,杨东升……”

    老杨听到芷萝宫,心颤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与五大世家差不多齐名的武林豪门。再观那老者,两眼精光闪烁,太阳穴鼓胀,一看就不是易于的角色。为此他不敢怠慢,在梁冲说完后,对那老者问了一声好。

    李权对老杨微微一笑,说了声“你好”,但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书生身上,时不时打量两眼。此时,书生精气内敛,抱着小萧轲对梁冲和李权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知道这个李权,当年芷萝宫的五大高手之一。但两人并未见过面,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

    寒暄几句后,老杨等人正欲离开。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走了上来,拿出一幅画,彬彬有礼道:“杨先生,请留步。不知先生可曾见过画中的这位姑娘?”

    老杨一看,这不就是昨天来吃东西的那位俊丫头么,但他不知个中详情,故而摇了摇头,带着萧阿荣他们没入人群。可他表情的变化,又怎能瞒得过那清癯老者。待他们走远,老者便向梁冲打探起老杨的底细。

    “伯伯,那芷萝宫是不是你之前说的轻功很厉害的门派?那位白胡子爷爷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那他是鹰还是老虎?”在城中某处馆子里,小男孩坐在老杨怀里问道。小男孩话音刚落,书生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杨先是一愣,随即想起那天书生的比喻,在桌底踢了书生一脚,温声道:“那位白胡子爷爷确实很厉害,小轲仔以后要是学武,等武功像他那般高强,行走江湖才不会被欺负。当然,如果你武功很厉害了,也不可以随便欺负别人,知道吗!”

    吃完饭,一行人在城里又逛了半个时辰,买了一堆东西才坐船回藤州。才下渡船,便看到码头聚了一帮人,稍一打探,才知道那三姨太眼见情郎被送往省城,九死一生,而李家又百般辱骂和刁难,自觉活在世上无甚意思,便投江自尽了。方才尸体已被打捞起来,送往义庄了。

    老杨和书生相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便一起提着东西去了萧阿荣家,在梧州城买的东西一大半都是他俩给小萧轲买的,吃的、穿的、玩的,一个大包裹。是夜,在阿荣家的院子,他们又喝了好几坛酒。

    和老杨分道后,书生晃悠悠地往书院走,在街角处发现了两个轻功不错的尾巴。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进屋关门后,没有马上点灯,透过门缝看到两人进了院子,在微弱的月光下,他认出来他们,正是今天在龙母庙看到的那两个芷萝宫弟子。“看来他们从老杨的回答中看出了端倪,估计那丫头被找到了。芷萝宫不愧是芷萝宫,动作够快的。想不出李权那老江湖还是对我产生了怀疑。哈哈,我等会儿便去瞧瞧,你们劳师动众地找自家小姐,所为何事。”书生点了蜡烛,又洗漱一番,假装入睡。

    待院子里的两人退出去后,书生轻轻地坐了起来,取出夜行衣,打开侧面的窗子,跳了出去。几个纵掠,他便来到西江月外面。果然这酒楼附近,明的暗的布满了十几个芷萝宫的弟子。这些人自然发现不了悄悄入院的书生,但他也不敢托大,那丫头和李权的武功都不弱,他可不想被发现、被怀疑。于是他来到“云中岳”侧面一间空房的后面,轻轻撬开了窗,闪了进去,又轻手轻脚地蹲到门边。

    只见房门口不远处站着两名芷萝宫的弟子,李权在楼道角,低声和那小丫鬟说着话。不一会,丫鬟回到了房中。而刚刚跟踪自己的两人上了楼梯,刚想汇报,被李权打断了。他带着俩人来到了书生所在的房间隔壁的楼道,才道:“查出些什么了?”书生忙将气息稳下来,同时暗聚功力,听他们谈论自己。

    “属下二人跟踪了一路,并未发现他会武功,那人可能是因为喝了不少酒,回到住处不久便睡了,我们在院子查看许久,没发现可疑之处。此外,属下还打探到,那人是八年前来到这镇上的,一直在这里教书……”书生听着那人的汇报,也有点佩服这芷萝宫的手段,如此短的时间,竟把自己和老杨明面上的东西查了一遍。

    听完属下的汇报,李权淡淡说道:“既然这两人没啥可疑的,那撤了跟踪的人吧。小姐估计明后天就会回黄州,你们先行准备一下。”说完,自行下楼去了。

    待他们走远,书生也悄悄地退出西江月,回到书院,他拿出老杨送给小萧轲的那本拳谱,翻了翻,心中打定主意,待这芷萝宫的人走后,便要开始教小轲武功了。

    第二天早上,书生来到老杨的茶馆,看到他和陈捕快在码头上说着事,便没去打扰,自个勺了碗粥。等他吃完,陈捕快接过老杨手里的银两,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书生还没开口问,老杨自己说了,“我出了点钱,请陈捕快帮忙殓葬那三姨太。哎,想不到李家的人会薄情于斯,对那尸首竟不管不顾。”

    书生淡淡地说道:“这人啊,都是自私的。李洪山那么好面子的人,这次估计气得脸都绿了吧,他没有将那女人交给官府,告她个通奸偷汉已经不错了。只是没想到那妇人竟也是个重情刚烈之人。”

    “我刚刚在想,那晚站出来抓奸,到底是对还是错。哎,男人啊,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老二,迟早是要出事的!”说完,咕噜咕噜地喝起酒来。书生走了过去,接过酒壶,陪他喝了起来。等壶中酒尽,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杨师傅、文先生,你们好呀。”听到背后悦耳又有些许熟悉的声音,两人一起回头。只见那董姓少女笑盈盈站在茶馆边,身后除了那清癯老者和小丫鬟,还有三十多个芷萝宫的弟子。

    “原来姑娘是芷萝宫的人,老杨我眼拙了。嘿嘿,李先生,昨日不好意思啊,因为不知你们的关系,没有据实相报,请原谅则个。“

    “好说,好说。这几日蒙杨先生和文先生对我们小姐多有照顾,李某在此多谢了。“说罢,对着二人行了个拱手礼。

    两人当即还了一礼,直说不敢当。

    “董姑娘,这是要离开了么?“书生看了眼正在起锚的大船,淡淡问道。

    “是的,家兄下个月大婚,我得回宫中一趟。恰好在此碰到杨师傅和文先生,便来辞行。”

    “如此,在下恭喜令兄啦。董姑娘,后会有期。”

    又闲叙几句后,那少女率众登上了大船。看着逐渐消失的船影,看着波光粼粼的江水,书生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轻轻吟了句“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离开码头后,书生自行去了萧阿荣家。方进院门,看到小萧轲和他母亲在院墙晒菜干,两人不知在说了些什么,呵呵笑着。待看到门口的书生后,小萧轲笑嘻嘻地跑了过来,萧氏则停下了手中的活,到屋里给他拿了个板凳,顺便泡了杯茶,然后继续忙活。

    书生与萧氏聊了几句家常后,把小萧轲带到客厅,一收平日里的嘻哈,认认真真地教他识拳谱心法的文字。虽然心法只有短短数十字,书生也没有解释字词的意思,但等小萧轲认全并熟记,也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他打算让男孩把拳谱背得滚瓜烂熟后,再学拳谱上的武功,待拳谱学到差不多,男孩大了些后,便要教会他自己所学的一切,然后让他修炼小册子上的武学……想到这些,书生心里有些激动和伤感。

    婉拒了谢氏吃晚饭的邀请,书生带着轻松的步伐离开了萧家。在山岗的岔路口,遇到了耕地回来的萧阿荣,书生便将以后会每天抽空来教小轲读书的打算跟他说了,自然得到阿荣的又一番感谢。

    如此两天,书生都是早上去老杨茶馆溜达一圈,午时去萧阿荣家教小男孩背诵拳谱上的文字,几天的假期也就这样过了。翌日课堂上,玩了几日的学生自然有些无精打采,书生在讲桌前也有点心不在焉。忽然,林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悲声道:“老师,阿荣哥他们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