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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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印钞市公田

    鄂州解围使宋朝摆脱了一场近似亡国的危机,贾似道班师回朝,上表称:诸路大捷,鄂围始解,江汉肃清。宗社危而复安,实万世无疆之休!却只字不提议和之事。宋理宗亲自在临安城外等候迎接,下诏褒奖:右丞相兼枢密使贾似道奋不顾身,吾民赖之而更生,王室有同于再造,加少傅、卫国公衔,择日对御赐宴。参与鄂州之战的诸位将士亦各有封赏,吕文德兼领夔州路策应使,赐钱百万;守鄂州的高达升为湖北安抚副使、知江陵府,赐钱五十万;湖南制置副使兼潭州知府向士壁擢升为兵部侍郎,仍兼原职;刘整升任知泸州兼潼川安抚副使;两淮安抚制置司公事兼扬州知州李庭芝抗击蒙古东路军有功,擢升为兵部侍郎,仍兼原职;抚州司户参军谢枋得团结民兵、退敌有功,擢升为兵部架阁;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张世杰加官环卫官……

    此时,贬在襄阳西保康军当承宣使的董宋臣被召回起用,做内侍省押班、并主管太庙和景宪太子府等要职。文天祥见自己的建议得不到重视,空有报国之志却无法实现,便向朝廷请求祠禄。贾似道暗中派人向文天祥示意可投靠其门下,文天祥素知贾似道为人,便对来人道:“在下的政见,不能行于国,便求行于州县,不能行于州县,便退求为一乡一宗之谋。”过了两日,朝廷批准文天祥的祠禄,派他去主管建昌军(江西南城县)仙都观。祠禄,是朝廷安置退职、罢职官员的一种措施,派到某地主持一所道教的宫观,是一种挂名领俸禄的闲职。辞别了陆秀夫、章木兰、黄四郎等人,带着满腔的愤懑和失望,文天祥很快便出发前往仙都观而去。

    为抵御外敌侵入,宋朝的职业军队一直保持着庞大的兵力,是以对粮草的需求量一直非常庞大,但由于税赋征收管理混乱,士族地主逃税严重,加之战乱破坏,朝廷通过税赋而获取的粮草不多,国用边饷,皆仰和籴。但随着和籴数量越来越多,困难也越来越大,主要原因则是给价太低,且又大多以楮币、度牒充数,而楮币严重贬值,度牒卖不出去,名为和籴,实则与白征差不多。贾似道回朝执掌右丞相兼枢密使后,发现此次抵御蒙古全面进攻,朝廷军费开支急剧增加,财政危机空前严重。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临安知府刘良贵、浙西转运使洪起畏先后向贾似道献上回买公田之策。思忖数日后,贾似道私下指使临安知府刘良贵、浙西转运使洪起畏、殿中侍御史陈尧道、右正言曹孝庆、监察御史虞虑联名上疏宋理宗由朝廷买公田之策:三边屯列,非食不饱,诸路和籴,非楮不行。既未免于廪兵,则和籴所宜广图;既不免于和籴,则楮币未容缩造。为今日计,欲便国便民,而办军食、重楮价者,莫若行祖宗限田之制。以官品计顷,以品格计数,下两浙、江东西和籴去处,先行归并诡析,后将官户田产逾限之数,抽三分之一回买以充公田。但得一千万亩之田,则每岁可收六七百万石之米,其于军饷,沛然有余。可免和籴,可以饷军,可以住造楮币,可平物价,可安富室,一事行而五利兴,实为无穷之利。虽朝野议论颇多,但在贾似道软硬兼施下,犹豫不决的宋理宗下诏先实行于浙西路,包括临安、平江、京口、嘉兴四府,安吉、常州、严州三州和江阴军一军,由临安知府刘良贵出任提领,陈訔为简阅官,设立平江、嘉兴、安吉、京口四个分司对公田加以管理,招人承佃,再由佃主分佃给农民,分司只负责催租,由于催租的工作极其艰巨,各分司又增设差催官。各级专司其责,待时机成熟再行推广。

    这日,章木兰正在院子里教陆秀夫练习如何挽剑花,陆秀夫却怎么练都练不好,直练到浑身大汗淋漓,方才掌握了基本要领,却甚是难看。章木兰“哈哈”一笑,拿来一条毛巾递了过去:“秀夫,看你热得满头大汗,先歇息一会吧。”陆寻端来茶水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为二人斟水端了上去。秀夫把剑插入剑鞘,转身对章木兰道:“前日朝廷下旨嘉奖抗蒙有功之臣,扬州知州李庭芝大人被擢升为兵部侍郎,不知这位李大人是不是……”,不待陆秀夫说完,章木兰满脸笑意,急道:“太好了!那舅父是不是要回临安了?”陆秀夫回道:“李大人虽擢升为兵部侍郎,但仍兼原职,估计仍在扬州任职。”虽略有不悦,章木兰依然甚是欣慰:“等过些时日,我们北上扬州去找舅父可好?”

    陆秀夫还未回她,只见黄四郎从门外跳了进来:“陆公子,章姑娘,你们要走吗?这是我娘特意为章姑娘挑选的脂粉、香料。”说着便递了上去。章木兰接过纸包,笑着回道:“替我谢过四娘,每次有新货都送我一些。北上扬州尚未决定,只是有此想法。听陆寻说,闻香轩又买了一间铺子,恭喜恭喜!”黄四郎回道:“之前蒙古要打了过来,邻铺老板一家南迁避难,我娘便低价买了过来。谁知短短几个月房价居然贵了一倍有余,其他吃穿用度之物也是昂贵了许多,会子更是不值钱了!”三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了下来,边聊边喝水。正在这时,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高叫道:“陆公子,四郎哥哥,快救救阿贵吧。”陆秀夫、黄四郎齐声问道:“阿贵怎么了?”阿全喘着粗气回道:“阿贵被官府关押起来了!”章木兰赶紧道:“阿全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阿全仰头一口喝完水,继续说了起来。

    原来,闻香轩新买了一间铺子后,又雇了一名家在临安城外的伙计,农忙时回家耕种,农闲时跟着阿全打理闻香轩。前几日,城外村里乡邻专门跑来闻香轩传信给阿贵,说家里出事了,让他赶紧回家。阿全觉得这几日铺子也不忙,自己完全可以应付过来,也就没有告诉四娘和韩四郎。谁知今日一早,城外来人替阿贵捎口信,说阿贵被官府抓了起来,怕误了闻香轩的事情。阿全在铺子里始终找不到黄四郎,情急之下就跑来找陆秀夫了。四人赶紧雇了一辆马车出城而去,到了村里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严重得多,阿贵的六旬老父自缢身亡,包括阿贵在内的数十名村民向官府讨要说法,全被关押起来了。原来,官府月前差人到村里按土地的相邻次序逐一推排,一块田接一块田地评定面积和质量,并查清所属关系,然后登记入图册。

    然而阿贵家明明只有半亩地,却被报一亩,其余各家也都比实际田亩多出许多。乡邻私下议论还以为官府要分田于民,谁知却突然张贴榜文要求按之前的丈量结果以四一比把土地出售给官府,而官府给的买地费用却完全没有银两,全都是会子。阿贵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以半亩薄田为生,阿贵老父坚决不卖土地,也不收差人送来的会子,官差逼得紧,谁知第二天一早竟然悬梁自缢了。四人赶到时,仍有几个官兵在场以防有人借此机会闹事。陆秀夫见此情形,生气道:“天子脚下居然逼死百姓,真是胆大妄为!”几个官兵听了就要上前拿人,黄四郎赶紧掏出几张会子塞到一位官兵手里,陪笑道:“几位官爷留着喝茶,我们几位就是过路的,马上就走!”谁知那位官兵一手甩开,大声喝道:“胆敢阻挠公亩推行,拿下!”说着就和其他几个官兵一哄而上,把陆秀夫摁在地上绑了起来。章木兰正要上前动手,被黄四郎一把扯着衣袖,递上一个眼色。章木兰停下脚步,大声喝道:“瞎了你们狗眼,你们抓的乃是当朝进士陆秀夫,我舅父乃当今兵部侍郎,他要有半点差池,当心你们狗命!”几个官兵不知真假,拱手回道:“我们也是奉命知府大人之命行事,各位多多担待了!”说着依然捉走了陆秀夫,却也不敢难为他了。

    章木兰情急之中想起舅父,他虽不在临安,但也许会有些帮助,便赶紧喊上车夫回城,三人匆忙赶赴兵部府衙。回城的路上,看到一群向朝廷请愿废除公亩法的太学生聚集在嘉会门外,正被官兵驱逐追赶,有几个已被捉拿绑缚。章木兰方才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便催促车夫快马加鞭。章木兰赶到兵部府衙门前通报之后,令人惊喜的是,兵部侍郎李庭芝居然在府衙里,三人等了许久,李庭芝方才忙完朝议,也是为这公亩之事。

    原来,公亩法推行一来,由于宋户籍簿书混乱,一些官僚、地主凭借手中权势,勾结地方官吏,大量隐瞒土地,造成回买不足。但迫于上方压力,主管官吏只好将普通农户的田亩数故意夸大计算,强迫他们多卖土地,一些百姓因为卖不出这么多土地,往往倾家荡产甚至自杀。可朝廷也没有那么多银钱来购买田地,便规定买田满五千亩以上的,给银半分,官告五分,度牒二分,会子二分半;五千亩以下的,银半分,官告、度牒各三分,会子三分半;一千亩以下的,度牒、会子各半;五百亩以下的,全给会子。并下诏每日增印会子十五万贯,用以回买逾限之田。官告只是虚名、度牒过滥形同废纸,民持之而不得售。而随着会子的不断增印贬值,实际得到的钱数更少。而阿贵家中所卖土地四十贯的会子中,又有一半是以官告身和度牒充数。不但民众甚至不少地主也对公田法的推行进行肆意的抵制和破坏,以至四府三州一军骚然。吴潜、李庭芝、陈文龙等人联名上奏宋理宗后,理宗便让右相贾似道严查胡乱作为者,民怨方才暂且略微平息。

    临安城外的渡口,黄四郎双手抱着陆秀夫的肩膀,依依不舍地笑道:“陆公子、章姑娘北上扬州,今日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娘准备的一些物品,我已经让阿全、阿贵搬上船舱了。两位一路顺风!”自太湖遇匪,多年来,几人共患难,齐成长,心中已经把彼此当做亲人了,如今世道惶惶,今日一别当真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想到此处陆秀夫心中不免充满失落,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只道:“四郎多保重!有机会再吃一次四娘做的清炖羊羔。”阿全、阿贵一人抓着陆寻一只手,三个少年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时,船夫大喊一声:“各位客官准备登船出发了!”众人才依依不舍地互道保重。船开多时,直到看不见对方人影了,才放下挥别的手。

    公亩法推行遇挫后,贾似道发觉虽贵为右丞相兼枢密使,要想上令下行也得关键位置有自己的亲信,于是开始整顿朝政,大力网罗人才,极力培植亲信党羽,同时排除异己,为亲信腾挪位置。针对谢皇后氏一族,身为外戚的贾似道提出消除外戚干政,把谢氏家人全部换为闲职,并规定外戚不能担任监司、郡守等官职;为消除消除宦官专权,贾似道避开宦官董宋臣引诱理宗召妓入宫、放纵享乐这些理宗敏感问题,以董宋臣在为难之时中主张迁都为由,把董宋臣逐出临安,又把通过贿赂董宋臣而获得官职的官员全部免官;为笼络、控制太学、武学、宗学“三学”学生,贾似道采取软硬兼施的措施,一方面改善学生待遇,提供更多的做官机会,用金钱和官职诱惑、拉拢、麻痹学生,拉拢“文章魁天下”的戊辰科状元陈文龙,起用被丁大全打压的“六君子”,力请皇帝下诏免去省试,直接廷试。陈宜中在廷试中名列榜眼,从此仕途顺利,不断升迁。另一方面对违背其意图的学生重加惩处,以此进行威胁恫吓,在贾似道的恩威并重下,“三学”学生逐渐驯服,对朝政的影响也日益减弱。经过一番整顿,贾似道一时权势滔天,控制了朝廷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