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卢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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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杜罗之策

    缴文发布仅仅数天,持国办公殿的门槛几乎被踩破——大家都是为缴文之事而来。

    动乱、疑问、关心,什么事情都找上门来,而所有过来找持国王的人都会问一句:“缴文的事是否属实?”

    “假的!都是假的!”平日温文儒雅的持国王已经被问烦,开始暴躁起来。心理素质较差的难敌直接病倒在床上,与外界隔绝,修养生息。

    “大王,毗湿摩大人求见!”奴仆胆怯地向持国汇报。

    “又来!”持国无奈地摇头叹息,他已经被这位长辈折磨得喘不过气,一来就是两个时辰,每次都是来问缴文的事,许多问题连自己都始料未及,不知如何回答,还十分严肃,让他这个当国王的非常不舒服。相较之下,德罗纳则安分许多,也就问问般度孩子们的状况,在得知已经派维杜罗出使后,也没过多问,不像其他不懂事的家伙经常打扰。

    “不见!今天就说我不舒服不见客!”持国王吩咐奴仆打发对方回去,然而,话才刚说完,毗湿摩直接踹门大步走进殿内,周围的守卫没人敢阻拦(拦就是找死),这位年近百岁的白发老者肌肉结实,气势逼人,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魁梧姿态,见者无不为之颤抖。

    持国是个瞎子,虽然看不到毗湿摩那股气劲,但其他感官灵敏,因此很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威压,这让身位国王的他又尬又怒。

    “祖父!你自诩为正法的守护者,视正法高于生命,难道连最基本的君臣礼仪都忘了嘛?”持国这话说得有些重,几乎是要翻脸的节奏,不过毗湿摩并没有为此吓倒,反而反驳说:“所谓正法,就是执行和维护世间秩序,所以君主要有君主的模样,父亲有父亲的责任,孩子有孩子的义务,如果君王有违人伦,做出残害手足之事,那作为臣子也可以不受君臣束缚,出言甚至行动纠正君王的过错,此乃正法天道!”

    面对毗湿摩据理力争,持国气得面红耳赤,手上那颗日常把玩的硬木珠直接捏成粉末,力量惊人。然而毗湿摩对此毫不畏惧,气势依旧逼人,台阶上下,一对龙虎仿佛互相嘶吼,把周围之人吓得连连后退,赶紧往殿外逃。

    “你想怎样才罢休?”持国问道。

    “很简单,叫难敌出来当面对质!”毗湿摩直接了当,说出自己想要的解决办法。

    “我说过很多次,他现在病了,需要休息!难道我的孩子就不是命?”

    持国的愤怒并没有让毗湿摩“见好就收”,反而“得寸进尺”,继续“挑衅”说道:“那般度家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可以为了权力和王位轻易除掉?”

    这已经算摊牌了。

    持国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不过毗湿摩愤怒,后果更严重。

    眼看两位快要打起来,而旁人无法制止时,一个救命的声音恰时传进殿内。

    “冷静!冷静!”维杜罗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两个黑眼圈十分明显,看上去几天没休息好(确实如此)。

    能圆场的总算来了。

    原本盛怒的二人见状也消了不少火气,毕竟谁也清楚,真这么闹下去于公于私都没好处。

    现在就看维杜罗带回来的答案了。

    “大王、大伯,我去般遮罗与孩子们当面对质,发现纯属误会,般遮罗已经重发声明,对外声称一切都是误会,缴文也收回来。”

    维杜罗的答复明显未能使持国满意,本来就一肚子气没处撒,听完这个不负责任的解释后,持国直接怒吼道:“误会?他一个误会就把我们俱卢国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无知者还把我当昏君,想兴师问罪!”

    持国的最后一句明显加重了语气,是专门告诉某个人听。

    “孩子们和贡蒂没事吧?有没有什么损伤不?”毗湿摩可不管持国王的冷嘲热讽,他只关心孩子们和家人的安危。

    维:“大伯,那些孩子和贡蒂这几个月在外风餐露宿,是受了些苦,但如今在木柱王的照顾下已经恢复,并且孩子们也娶了妻。”

    “那真是太好了!”毗湿摩十分高兴,孩子们不仅没事,还娶上媳妇,真是好事成双啊!

    毗湿摩想再问,然而维杜罗立马抢话打断对方的提问(避免后续尴尬)。

    维:“大王、大伯,我这次出使般遮罗,除了解除误会外,还带回对方的一个提议,这是木柱王提出的。”

    持:“讲!”

    “大王,木柱王想充当坚战和难敌之间的调解人,他希望。。。”说到这儿维杜罗一时语塞,欲言又止,自神相出道以来,未曾有这般表现。

    “接下说。”持国王催促道,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希望,大王您能信守诺言,将王位交还给般度的孩子,不然的话,就只能兴兵行法了!”

    “混账!”持国愤怒吼道,气得脚跺地。

    缴文是收回来了,但至始至终目的是没变,老子(木柱)就是要谋你的王位!

    “木柱这个老匹夫实在欺人太甚!一条断脊之犬居然还敢乱吠,本王立马发兵把他那半个国家也给灭了,让般遮罗从赡部洲的地图上彻底消失!”持国发出的狠话瞬间使现场安静,所有人都惊愕住了。

    “大王,请您冷静!”维杜罗提醒持国道。

    “大伯,有些事情我想跟大王单独谈谈,麻烦您回避下。”维杜罗向毗湿摩行礼请求。

    “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不应该啊,还请大王您尽快处理好此事,若然战乱四起,逼迫老夫出手主持正法,届时就不是大王您能把控局面了。”毗湿摩留下这么一段半劝说半恐吓的话后,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留下脸色已气得铁青的持国。

    “太嚣张太过分了!他有把我当国王嘛?他这么大能耐他当啊!”持国听奴仆汇报毗湿摩完全离开后,再也忍不住痛骂发泄,还一掌拍垮办公的厚木桌(牛逼),周围的人见状已经是瑟瑟发抖,吓得说不出话来。

    维杜罗对此很淡定,挥手示意殿内的仆人离开,最后只剩下持国和维杜罗兄弟二人。

    “兄长(注意这个称谓),如今殿内只剩下你我二人,作为弟弟,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当日承诺之事,真的不能再逃避了。”

    维杜罗的这番话引来持国的懊悔和无奈,他那愤怒的情绪此刻也凉了下来,苦叹一声,无力地说道:“弟弟,你是了解我的,你以为我真的稀罕这个王位?我只是担心吾儿们日后将流离失所,惨遭厄运。要是他们和般度的孩子们关系如我们这般亲近,我这王位早就还给般度便是,可如今这两伙人既不团结,也不和睦,更别谈合作,只怕我把王位交到谁手上都只会徒添烦恼,致使矛盾恶化,使情况更糟!”

    “兄长,吠陀有言,病在微时治最好,如今王位问题之于俱卢如同疾病,越拖越糟糕,现致矛盾公开,世人皆知俱卢内部不和,此乃我们的过错!”维杜罗长叹一声,懊悔不已。

    “为之奈何?”持国问。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一劳永逸地解决王位矛盾,只是。。。”维杜罗又变得吞吞吐吐。

    原本心情不好的持国听对方如此说话更加心烦气躁,很不难烦地讲道:“有话快讲,今天你怎么像个女人那样扭扭捏捏!”

    “兄长,我的这个办法,你要向祖宗祈祷恕罪。”维杜罗说道。

    “什么!”持国被维杜罗最后的那句话吓着了,咽了咽口水,随即叫弟弟继续说。

    “分封出一块土地,让般度的孩子们自立为王。”

    “。。。”

    无语,彻底无语了。

    分封这个操作对中国人不陌生,对赡部洲也不陌生,为了奖励有功之臣和更好管理那些难管治的地区,国王会把这些“难服”之地分给信得过的人(例如亲戚、孩子或极信任的大臣),让他们治理并从属于封主国,像德罗纳被封为北般遮罗王就是其中的例子,这就是著名的分封制,有关此制度的利弊,我们不作过多叙述,但这里得说明一点,赡部洲的分封跟古代中国有很大的不同,中国的分封作为一种统治手段,其封国的领土和资源是真的能下放到受封者手中,而赡部洲则大多属辅助手段,像迦尔纳的盎伽王、德罗纳的北般遮罗王,就是挂头衔而没实权,准确地讲,赡部洲的分封更像中国汉代的军功封侯制,大多人都只受封一条村或一座小城,像德罗纳这样的级别和关系,也不过受封狼地,而且这些受封者大多数都只领其禄,不治其地(领钱不管事)。

    当然,实际情况还得看受封者实力,如果权力够大,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由于这个提议对持国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以至于他问了一个与他本人水平极不匹配的问题:“有权还是无权?”

    “你说呢?”

    维杜罗的灵魂反问彻底把持国给整不会,只见他气喘吁吁地回到座位上,毫无脾气,表情尽是迷茫和恐惧,尽管他的眼睛没有色泽,但还是能看得出他在害怕。

    “是谁提出提案?坚战?还是木柱那厮?”持国问。

    “大王,这是微臣与对方反复磋商后得出的最好办法,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维杜罗答道。

    “所以要让我把国家分了!”持国王大声地说道。

    “俱卢自建国以来,历代先王奋不顾身,开疆拓土,励精图治,才有今天基业,如今你却要叫我把国家给分了?若如此,你我二人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面对责骂,维杜罗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也没有反驳,他理解持国的心情,任由对方继续发泄输出,直至口干休息。

    “大王,要是大伯(毗湿摩)他也同意呢?”

    维杜罗祭出最后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