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月若等闲
繁体版

第十章 花朝女儿

    自从佳敏进殿起,大家就在注意她了,此时听薛王妃这么一说,更是一齐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来。

    佳敏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可还不得不做出一副小心谨慎地模样,讨好地看向允瑶公主——她琢磨,说几句什么样的恭维话才好。

    可那允瑶公主一看到佳敏,脸色却突然冷了下来。她扭头对薛王妃说:“四嫂,你明知道今天是花朝节——这个日子,对我们女孩来说是多么重要!怎么却带了残废过来,特意触本公主的霉头?”

    这话一出,大殿里突然静了下来,众人脸上的笑颜也都僵住了。

    佳敏也楞住了,没想到这个允瑶公主不仅对她不友好,更是直戳她的短处,说她是残废!

    薛王妃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她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了两下,尴尬地笑笑,说:“公主,她是御旨封的侧王妃,还是南越国的女亲王……”又忙把桃枝手中拿的盒子拿过来,打开给允瑶公主看,“你瞧,她还给你带礼物来了呢!”

    允瑶公主看了看盒子里的水晶簪,冷冷说道:“本公主是天家女儿,什么好东西没有,就稀罕这个?”说着,她猛地把薛王妃手中的盒子打到了地上,水晶簪跌出盒子,在地上跌成了几段。

    伴着水晶簪清脆的响声,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一声低呼。大家看看佳敏,又看看公主——没想到公主会这么刁蛮无礼,更可怜佳敏会被公主这样对待……但人人都知道,那是皇帝宠爱的小女儿,谁敢对公主说个“不”字?于是众人屏气敛声,想看看这样尴尬的情景怎么收场。

    允瑶公主却不顾众人的感受,她转身向殿外走去,嘴里吩咐说:“宴席设在百花亭,马上传宴——”

    众人见公主移驾,忙齐跟在后面纷纷出了大殿。

    薛王妃无奈地看看佳敏,说:“要不你先回去吧?”随后也匆忙跟着公主去了百花亭。

    桃枝在一旁扶着佳敏,不知所措。

    佳敏悄悄叹了口气——她设想过几种被冷落或是被嘲笑的情景,没想到会这么干脆。这样也好,比想像的情景好,很痛快,一下子就结束了,省得在宴席当中提心吊胆的。

    她对桃枝说:“我们回府吧。”说着,架着拐转身要走。

    这时,忽然一双手拉住了她,扭头一看,竟然是欧阳氏。

    只见欧阳氏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本来白净的脸皮,现在胀得通红。她朗声对佳敏说:“臣妇送安亲王侧王妃回府!”

    佳敏冲她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相携出宫,上了欧阳氏的马车,向安亲王府缓缓行去。

    佳敏面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仿佛刚才被公主羞辱的人根本不是她。

    可是欧阳氏却仍旧气愤难消,她说:“天家女儿更应该是天下女儿的典范,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嫂子这么无礼?”又说,“你虽是侧妃,可也是朝庭明旨颁封的位分,还是南越国的女亲王——我要替你去请言官,跟皇上理论理论!”

    佳敏看看她,觉得好笑,李文渲那样一位“好好先生”,却配了这么一个暴躁冲动的小媳妇……不对,欧阳氏可比文渲大四岁呢,可是怎么看,都看不出欧阳氏比文渲年纪大来。

    “你怎么还笑?我做为你的表嫂都快气死了。”欧阳氏说。

    佳敏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说:“表嫂,我既然是她的嫂子,就当她是我的小妹,怎么可以和她一般见识?”随后又叹了一口气,说,“你我都是从女儿过来的,难道还不明白,女儿家能有几年这样任性而为的日子?”

    欧阳氏听她这么说,想了想,也泄了气,说:“是啊,今天是‘花朝节’,‘花朝节’就是女儿节啊!可惜,‘年年有花朝,人无再少年’,想想小时候,和家里的姐妹一起过花朝节,穿着母亲做的新衣裳……那些日子,真是无忧无虑。”

    佳敏也感慨地点点头。她看那允瑶公主骄横霸道,颇有几分佳宁小时候的影子。前些日子听母亲说,佳宁当年选秀之后,被指给了一户宗亲。可惜是偏远的一支,府上也没落了些,日子过得有些紧巴。不过佳宁总是位正室夫人,过门后,她就把家事全掌管了起来。如今看来,上官家的姐妹当中,也只有她,一副硬朗的脾气像极了当年的上官老太太……

    “你们姐妹俩啊,真是一样的好脾气。”欧阳氏又说。

    “我真地很想念姐姐……”佳敏暗暗念着,她从海外回来后,就匆忙嫁了人,还没有见过姐姐。

    “真是可惜了,你姐姐本是一代佳人,却被人逼成这样——好好的,脸上留下那么一大道疤……”欧阳氏轻声感叹。

    佳敏暗惊:“姐姐怎么了?”可她跟欧阳氏还不是很熟,许多话不能问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自从回京后,每每问起姐姐的事,父母总是言词闪烁,又不肯叫姐姐从云津渡来看她……难道说,姐姐那里还有事情瞒着她?

    从宫里吃了午饭回来,君允玟听说了凤仙宫发生的事。事情是李文渲告诉他的,而李文渲则是在收到欧阳氏给他做的“爱心午饭”时,“顺便”听家里下人说的。

    “慈母般”的君允玟,一听自己家的“可爱芭比”和淘气包受了气,便一刻也坐不住了,他放下手上的公文,匆匆忙忙赶回家。

    进屋一看,只见佳敏正在炕上端坐着,面上表情淡淡的,也不看出什么来。

    不待佳敏行礼,他爬到炕上,拉着佳敏的手,急促地说:“敏敏,我听说今天凤仙宫里发生的事儿了——对不起,都怪我没有陪你去,要是我在旁边,允瑶不敢这么无礼……”

    佳敏楞楞神,才反应过来,笑笑说:“爷都听说啦?没关系,我不生公主的气,她还是个小孩子,不过有些骄蛮任性罢了。”

    听佳敏这么说,君允玟松了口气,他拍着佳敏的手说:“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但是看佳敏的面容,却似乎还是有什么心事,又小心地问,“不过还是不高兴,是吧?”

    佳敏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不是为那事儿。只是想到今天是花朝节,是女儿节——女儿家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像花期那样短暂……嫁了人,就是大人了,就要操劳一辈子。”

    “不会不会,你怎么都不会那样!”君允玟把佳敏搂在怀里说,“你是爷的女人,爷会把你当女儿那样疼爱,让你永远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佳敏大窘,果然是把自己当孩子了!可自己是女王啊,又不是芭比娃娃!

    君允玟还在说:“敏儿,今儿个我回来的早,要不我陪你上街吧?今天是花朝节,街上肯定会有许多女孩喜欢的东西卖……”

    佳敏想了想,却说:“爷,要不您陪我回趟半山居?”

    “出城啊?”君允玟犹豫了一下,出城还要在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可他怎么舍得拒绝“芭比”的要求?于是说,“好吧,我吩咐小顺子备车去。”

    君允玟抱着自己的大号“芭比”,上车出了府门。可是到了“半山居”之后,他有些后悔——因为自己的“芭比”被她亲娘抢进了内室,自己却只能坐在正堂里,跟经学大师讨论学问……

    等到君允玟喝完第七杯茶,“芭比”终于出来了,后面的仆妇则抱着刘氏送她的大小包袱。

    君允玟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把“芭比”抢了过来,出了门,塞到车上。小顺子也把那些大小包袱一起塞到了车上。

    上官谨不会看眼色,还郑重其事地要留饭。君允玟忙说:“虽说关了城门本王也有令牌可以叫开,可毕竟麻烦了些,还是赶紧赶回去吧。”

    上官谨这才不再挽留,夕阳中与刘氏相携,目送这对佳儿佳妇离去。

    上官谨掩不住的笑容,对刘氏说:“真没想到啊,敏儿身体成了这样,却能寻到这么幸福的归宿,她真是个福星……”又说,“你要告诉她,让她好好珍惜,千万别恃宠而骄。不过,我还是上愁,她这样的身体,怕是不能生养了,将来可怎么办呢?”

    上官谨不停地唠叨着。忽然他停下来,看了刘氏一眼,期望能从夫人那里得到共鸣……哪知,却看到刘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刚才在说什么。

    “琳琅,你怎么了?”上官谨对刘氏没专心听他说话,感到有些不满。

    刘氏回了神,对上官谨叹了口气,说:“敏儿刚才问,为什么我们不让她与蓉儿见面……”

    上官谨顿时紧张了起来,问:“你,你怎么说的?”

    “她那样聪明,我怎么瞒得了她?只得告诉她实情,蓉儿被李文润逼婚时,把自己的容貌毁了,至今脸上还有一道疤痕!”

    “你竟然告诉了她?!敏儿这孩子脾气耿介、恩怨分明,她知道后能不设法报复李文润?可李文润现在已经承袭了侯爵之位,是太子的爱将,东宫里面的红人,哪里得罪的起?偏她现在又是安亲王的侧妃,安亲王也一向是亲近太子的……唉,这里面勾连太深,牵扯太广。一个不慎,还不知会弄出什么样的是非来呢!”

    “我想过了,正因为她已经天家的人了,这些事情更应该让她明白。不过,我也劝过她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反正蓉儿和保康在云津渡过得很好,那些仇怨,还是暂且放下罢。”

    君允玟高高兴兴地抱着自己的大号“芭比”回了家,可是“芭比”却在他怀里转着脑筋。

    “李文润,上官敬,我不会让你们好过!”佳敏恨恨地想。

    原来,当年上官敬去找李文润,求他帮佳蓉谋求免选。那时李文润正嫌弃姚氏乏味,又听闻佳蓉是东安第一美人,便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他对上官敬说,他有意娶佳蓉为平妻。

    上官敬一向巴结李文润,自然认为这是个大好机会。他想,那李文润是小侯爷,将来肯定要承袭侯爵之位。而且李文润跟太子关系亲密,来日太子承袭大统,李文润的爵位说不定还要向上升呢!他甚至说服了老太太,等佳蓉免选后,就把佳蓉送到侯府去做李文润的平妻!

    于是李文润这才精心策划了“偷梁换柱”的事情。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不仅上官谨强烈反对,佳蓉为了拒婚,把自己的脸都划了!一场闹剧,这才无声无息地收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