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月若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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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城堡

    这时,苏大关的人已经雇来了车辆,阿根过来请佳敏等人过去。

    佳敏忙从陈玉颜的怀抱中下来,带着小文去找苏大关。她对苏大关说:“苏大关,晚辈正巧遇到了朋友,他邀晚辈去他们家里住下,晚辈便不再与您同行了……”看那那苏大关面上有些迟疑,她又忙说,“晚辈还想跟您去迦柔看看,我们从迦柔回来后,晚辈再与您一同返回天朝——我家老太爷许下的赏金,自然应该是您的……”

    苏大关却爽朗地笑道:“赏金的事情不重要——我老苏能在茫茫大海上遇到你,也是咱爷俩注定的缘份……”又说,“贤侄既然要去朋友家里做客,那我们就暂且告辞吧。大约十日后,我们就去迦柔,如果你有兴趣同行,记得去客栈里找我们就是。”

    佳敏点头应下。

    随后,陈玉颜叫随从把他的马车驾了过来,带着佳敏等人回府。

    他们的马车驶离了海堤,驶上山道,行了有小半日,才到了陈玉颜的家。

    到了地方之后,佳敏大感惊奇——因为那陈玉颜的家,竟然是一座耸立在半山之上的巨大城堡!

    只见那城墙高耸,吊桥高架,吊桥下面则是万丈的悬崖……

    只听车上的随从向城堡内高声喊话,城堡的人答应后,吊桥才被缓缓地放下,随后城堡大门打开……等马车驶过吊桥后,吊桥又被缓缓吊起,大门关闭。

    佳敏和小文目瞪口呆地坐在马车上,由马车载着一直行到城堡的院内——佳敏想,拉马提和阿蛮那两个,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古怪,可自己和小文却还清楚记得当年陈玉颜寄居在温泉别墅里的样子……她们怎么都无法把当年那喜欢闹别扭的“小颜”,跟眼前这座巨大的城堡联系起来!

    城堡里的仆人们,一看到主子回来了,齐齐地跪了一地迎接——

    马车停到院里后,陈玉颜兴奋地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吩咐道:“忠叔,去收拾几间上等的客房出来,我们有贵客了……”随后他请佳敏下车,对她说,“我们先去书房坐一下吧,房间马上就可以收拾好,回房洗漱一下,我们就吃晚饭……”

    佳敏点点头,架着双拐,由小文搀扶着,跟陈玉颜向城堡内走去。阿蛮和拉马提已经由仆人领了下去,另处安置。

    佳敏走在城堡内的石板路上,边走边打量着眼前这座城堡——它是由巨大的石条和厚实的青砖砌成。看得出,这座城堡有些年头了,略显斑驳的墙壁上爬着藤类植物,那些植物开着粉的、红的花,给这座古老的城堡添了许多生机……

    佳敏看看陈玉颜那俊美无俦的如玉容颜,再看看这座古老神秘的城堡……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很容易让她在脑海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小颜莫非在什么时候被‘蝙蝠怪’咬了?”想到这儿,她不由地窃窃地笑了起来……

    陈玉颜看她窃笑,有些纳闷,问她:“我这里好不好?”

    佳敏由衷点头赞道:“好,是真好!”

    陈玉颜自得地笑了。他说:“那就陪我在这里住下来吧?”说完,很自然地把眼睛斜斜地瞟了她一下……

    佳敏的脑袋“轰”地一响,出现十几分之一秒的空白……随后她暗道:“又来了,又来了,还是这么会抛媚眼儿!”她下意识地就去摸鼻子,还好,没流鼻血。

    陈玉颜知道,她在温泉别墅时就总是“肖想”他,见她现在还是这副德性,不由恨恨地瞪她一眼,可又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一下……

    陈玉颜的书房内,都是楠木制成的家具,名贵而厚重。佳敏一眼就看到自己送给陈玉颜的那架“藏玉”琴,它被安放在临窗的琴案上。琴旁,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香炉,仍旧散发着淡淡的余香……

    陈玉颜命人看座奉茶,小文便扶着佳敏坐下。

    陈玉颜这时忽然皱了下眉头,看了看二人,对佳敏问道:“这些年来,你身边竟然没有丫头伺候着?”

    佳敏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淡然笑道:“你当我是休闲渡假,还要丫头婆子前呼后拥地伺候着?我是在冒险,在搏命……真让个不顶事的丫头跟着,危急时刻,是她救我,还是我救她?没的白拖累了我吧!”

    陈玉颜沉默了一下,说:“等我给你寻个好丫头,会武功的……”又说,“早知道你这么不安分,当初就带着你一起出来了——我现在也有海船了……”

    佳敏惊奇地问:“真的?你也做海外的贸易?”

    陈玉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领船出去过,忠叔他们不放……是我家的一个管事在船上管着。”他又问佳敏,“你不是让小武替你出海吗,为什么你还要跑出来呢?”

    佳敏听他提到小武,忙问:“你在这里可曾看到过小武?”

    陈玉颜摇头,说:“没有……”又解释说,“那年我离开京城后,先是在南方呆了一段候,后来觉得没意思,便说服忠叔他们来到了南越国。来到这里后,先是买下了这座城堡,又买了几艘海船,学着做香料的生意……我们的海船不去别的地方,只把香料卖到胭脂港,再从胭脂港贩些茶叶和瓷器回来。你大概也知道,近年来跑这趟线的人不少,利润也越来越小,很多人都改了去西洲或是迦柔……我听人说,小武跟的余大关那支船队,就是去西洲了,可是至今都没有回来……”

    佳敏点头,她当年也是听别人说,小武他们是去了西洲,现在听陈玉颜也这么说,而且至今没看到回来,心里不由再次为小武担忧起来……

    提到不知所踪的小武,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沉。小文在旁边忙劝道:“主子,我和您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还能历经千难万险,平安归来——更不要说那小武少爷了,他们那队人个个本领高超,武艺出众,肯定也能平安回来的!”

    佳敏便和陈玉颜一齐点头,说:“正是。”

    陈玉颜又说:“小武是个豪气冲天的好汉,对你又一直忠心耿耿……当年我听胭脂港那边传来你失踪的消息时就想过,小武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若他知道了这个消息,怕会驾着船满世界去找你呢!”

    佳敏一笑,她想,小武肯定会这样做的!就像她当年在浮罗岛以为小武滞留荒岛时那样——她也想驾着船满世界去寻找他,直到把他找回来……

    不久,被唤做“忠叔”的管家来回报,客房已经安排好,宴席也基本齐备,可以请贵客先洗漱休息一下,便可开席。

    陈玉颜亲自送佳敏来到客房,并叫忠叔唤了两名丫头过来伺候。

    佳敏却辞掉了——她说自己这些年生活已经能够自理,又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别人伺候……

    陈玉颜只得领着下人们离开。

    佳敏独自在房中,从行囊中挑选出换洗的衣物,随后脱了衣服,只披一件浴袍来到屏风后——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盆热热的洗澡水。

    佳敏试了试水温,脱了浴袍,撑着身子来到浴盆内——她长吁了一口气,暗道:“好舒服啊!”连日来的紧张和疲惫都一扫而空……

    不一会儿她又洗了头,这才撑着身子离开浴盆,披着浴袍,架着拐来到床上。擦洗干净后,换上干净的衣物。又用一块毛巾仔细擦洗头发——她的头发,就像她父亲上官谨所说的那样,又黑又亮,非常美丽……

    擦好头发后,佳敏架着拐来到梳妆台前——她心里感叹着,不知有多少年没用过梳妆台了?

    突然,她在梳妆台上架着的半身大铜镜里,看到一个“怪物”的影子……不由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那“怪物”竟然是她自己!

    原来,这些年她习惯架着双拐走路,肩胛部分过分吃重,已经变了形——肩胛的两边向上高耸了出去,脑袋和脖颈却低陷在两肩当中……再加上刚洗了头,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猛一看,还真是像个怪物!

    佳敏想自嘲一下,“呵呵”了两声,却笑不起来;她又想哭,却又觉得愤懑满胸,哭不成音;她想大叫两声,也叫不出来!终于,她古怪地哀嚎了起来……

    这几年,小文从没有远离过佳敏左右。虽然知道这是在陈玉颜的家中,可是没来由地,他就是放心不下。所以他匆匆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就赶到佳敏房外伺候。这时突然听到佳敏房内传来古怪的嚎叫声,吓了一跳,他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

    进来后,他又吓了一跳!只见佳敏架着双拐立在梳妆台前,头发披散着,满脸的泪水,闭着眼张着嘴,正在发出他刚刚听到的“怪叫”声。

    小文忙走上前,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佳敏不理他,仍旧痛苦地低声哀嚎着。

    小文可吓坏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主子可别吓小文了!您是哪里不舒服,或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您都告诉小文啊!小文虽然是个大笨蛋,可是小文对主子一片忠心,愿意为主子分忧……”

    佳敏停止哀嚎,她示意小文扶着自己,来到床边坐下。她颓废无力地问着自己:“当年母亲,那个穿粉红衣服的、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孩子,如今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