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赛尔号派遣的支援作战部队已经对这所基地进行了包围突击，你最好看清现在的形式，比特。”

    哈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海盗上，右手的臂木仓平稳地对搭载大口径融合炮装甲的单视显机体进行瞄准，另一侧预备弹出的精灵胶囊却在对方威胁性的动作下被迫收回——哈特的中央处理器预判瑞格的下线时间还有十分钟，对方宝石蓝色的维生液从白色机壳的撕裂处缓慢涌出，并随着与其机体紧贴的，海盗比特的动作而外淌。

    “原来你也是蓝色的。”

    比特倒是很惊喜地说了一句，这让哈特从处理器深处感受到了机械组件的内部膨胀感，他在反胃，但这不是他能耽搁时间耽搁队友生命的缘由。

    “放开他，不然你难逃一劫。”

    面对与哈特的急切和威胁，比特才更是游刃有余的那一个。仿佛外面的战火和自己无关，他用左手掂量了一下已经与瑞格核心完全断开链接的小臂，又拽了拽对方还没完全脱离痛觉的关节软甲，在低吟的痛呼中为这位船长学徒粗暴手术取出了他的兼容性关节模块。随后，比特捏着这个白色的小组件看了看，又用瑞格的白色机壳刮掉了上面一片的蓝血。

    “你看看这个呢，我觉得挺漂亮的，哎呀，急什么？”

    比特轻笑了两声，终于将右手上的臂刀从瑞格的贯穿伤中抽了出来。他一脚踹开面前快被染蓝的白色赛尔，就好像在丢弃一件废弃物和一次性用品垃圾。“还有迪恩在呢，我是不着急的。”比特的兴趣已经全然从瑞格的身上转移，像是数着倒计时一样，两秒过后偏头躲过了后颈刺过来的光剑。

    “爱德华·贾斯汀站长，嗯......”比特的融合炮开始蓄能“久闻大名的陌生朋友。”

    “因为我还无法定位你们太空站的坐标，但这也是迟早的事了。我想问什么来着——”爱德华·贾斯汀自然是没空和比特闲聊，或是有什么闲心去让他回想自己的话题。只见一剑刺不中便抽剑向下砍去，但随后刀刃相冲的力道震得贾斯汀虎口发麻，炽热和刺目的亮一并闪现到了这位太空站站长的屏幕之前。贾斯汀连忙卧倒，融合炮弹擦着他的身侧在走廊尽头爆破。“——你的血也是蓝的吗？”

    贾斯汀轻啧一声，屏幕边缘已经出现了焦色。比特的融合炮明显不符合常规机体可装载的规模，他甚至在怀疑这是不是从战机上面拆卸下来的武器，但这一疑问最终都不会有答案。贾斯汀瞥了一眼身侧被炸断的那把光剑，抬脚用力便提出剑刃向比特踢去，这下正中目标！正在逐渐褪色的剑刃有一半埋在比特手臂和融合炮的连接处，紫色的液体和黑色的机油便顺着剑刃的残片滴到地上。

    但是比特依旧选择了继续开火。

    哈特紧急带着瑞格进行撤离，正当他焦头烂额时一直失效的内线通讯又奇迹般地恢复了，机械师小墨的全部队通知将方才哈特考虑到位置暴露的风险压到最低，于是他几乎是不留喘息地对贾斯汀带队之外的第二队潜入支援队进行联络，然而在几声求援后，想象中的回复并没有到来。

    “他们都死哪去了？！”

    “哈特！”瑞格的电子眼在逐渐失去原本的色彩，那些宝石蓝的血迹在同期生哈特的掩盖后又重新从白色的机体上淌到地面，开成一朵朵难看的花。“冷静点，他们也很有可能遇到了危机。你回去帮贾斯汀站长，我自己进行撤退。”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瑞格。”哈特低声凑近骂了一句，屏幕上的表情咬牙切齿。“你赶紧带着你无药可救的中央处理器跟我回赛尔号。”然而瑞格只是笑了笑，他听见逐渐逼近的噪音，交火声和刀剑相向的声音，随意冲着跑过来的方向指了指道：“要不然都留在这里。”

    “贾斯汀站长会拦下他的，但比特找到我们只是时间问题，先把你带回去是我中央处理器的最高效选择。”

    哈特自顾自扛起瑞格，一路上准备按照记忆中的地图和同伴们内线的报点绕开交火地带撤出建筑，只是刚跑出去不过一分左右，他们迎面便和几个“陌生的熟人”撞到一起。西贡还挂着半身的海盗维生液，连电子屏幕上的表情都快拧巴得不成样子，他一蹬腿踹开抓着他脚踝奄奄一息的海盗，冲着哈特的方向喊道：“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快撤退！”

    “贾斯汀站长就在前面。”

    “知道了。”雷文侧身向里面冲过去，西贡紧随其后，留下原本就是赛尔救援队的疾锋为瑞格进行应急处理。疾锋将外面的情况简短地传达给哈特，并联络了机械室阐述瑞格的机体状况：“我们五分钟后到，请随时注意通讯。”

    “收到，疾锋中士。已为你们匹配GF-u601型调节器，NE赛尔通用维生液和关节零件等七项维修材料，详细情况请查看内线简报。“

    “瑞格上尉。”疾锋用手擦了擦瑞格屏幕旁的机壳，抹去了一部分蓝色维生液的痕迹。他的声音倒是很暖，不同于其他人在慌乱地大喊和声调渐冷，疾锋表现出了一如寻常的模样。这让瑞格不得不联想到了爱德华·贾斯汀。“那就由哈特上尉带您回船了，我还要进去支援贾斯汀准将。”

    “注意安全。”瑞格试图点头，而后才发现自己的机体各处都被固定住，只能靠着哈特进行挪动。哈特却几乎是看也没看他，转头扶着这个倒霉的伤员通过已经清剿完毕的道路进行撤离。等两个新鲜出炉上尉的生命信号重新出现在赛尔号上时，海盗的研究基地几乎已经被清理完毕——除了两个地方。

    “菲·爱丽丝上校，1502准将，收到请回复。”

    疾锋跟上雷文上尉和西贡下士的脚步，又在内线频道里重复了一遍。

    “菲·爱丽丝上校......”

    “我是菲·爱丽丝，赫尔卡巨人尚未启动的复制体已破坏完毕，只剩一台启动中的人工驾驶无法破坏。“

    这是自作战开始后第一条还算让人欣喜的消息，负责支援贾斯汀方面的三个人也都略微松了口气。但在爱丽丝报告完毕后却迟迟没有另一人的消息，这不得不让雷文怀疑起1502与克拉克是否真的能解决外面正耀武扬威的巨人。

    “也许他和贾斯汀准将一样陷入了困境。”西贡冲过最后一个拐角，原本重兵把守的密室门口已经空无一人。确切来讲，密室大门已经不翼而飞，雷文能够通过破损残骸上检测出的物质判定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能够造成这种规模爆破的只有比特一人，那么贾斯汀呢？他在哪？

    没等雷文再进一步他相当于犹豫的考虑，西贡急停在前方造成的刺耳擦音就把他拉了回来。雷文探寻的目光越过西贡看向那些显眼的，四处飞溅的金橙色。在这一刻，他的CPU几乎要停转了。

    52

    原本爱德华·贾斯汀和比特的交锋正陷入胶着，每次比特想要拉开距离再次动用另一侧的融合炮时，贾斯汀又会以高速对比特近身，最后一剑刺在高强度的防护装甲上，让比特失去了不少耐心。

    “你是蜜蜂吗？这么能躲。”

    被称作蜜蜂的贾斯汀虽然已经被折断了几振光剑，但他手上向来是不缺武器的。乱中有序的攻击看起来让面前这位难以捉摸的海盗身上挂了不少彩。而又因着作战风格的缘故，贾斯汀的防御也充满了机动性，这在比特眼里不是什么优点，至少这只小蜜蜂的装甲强度可以说得上是脆弱不堪。比起他捏过的瑞格和1502都少了点手感。

    等到他们终于来到密室中央，比特就立刻启动了那个不知多久都没人试图开启过的赫尔卡星宝藏机关。贾斯汀只觉视觉系统一晃，溢入屏内的白光在几秒的沉寂后刺激着警报系统在面窗四处弹出显眼的红，随之到来的是近乎将他撕碎的疼痛。

    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失态到喊出来，机体承受到的能量波动已经让一比一的痛觉系统接近瘫痪，负责机体感知部分的拟神经线路在这一刻全部断裂。贾斯汀意识到自己的备用油箱在翻涌，剩余的机油顺着管路从嘴角溢出，他想抬手去抹，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视觉系统下线的第二秒，贾斯汀的中央处理器受损，他开始发觉头脑空白。原本罗列在一侧的计算数据都变为乱码，甚至于记忆库与数据库的调取都出现了阻塞。他望向眼前一片漆黑，没有办法从其中找到比特的身影，比特...应该是此时此刻自己面对的敌人吧。

    视觉系统下线的第五秒，痛觉系统经自行恢复重新上线。贾斯汀痛呼一声，比特似乎是将他从中间扯开了，凉风顺着伤口进入核心，他感受到自己输送维生液的动力泵正在被抚摸。粗糙的装甲刮过仿生软机壳时毫不在意留下的擦伤，贾斯汀下意识地便认为比特会捏碎自己的动力泵，他等到第十秒视觉恢复后才发现罪魁祸首跪正在自己破碎不堪的身躯上寻找什么......只是比特每一次动作都会让自己痛苦不堪。

    “不是吧你。”比特翻了一圈，没有在眼下这堆金灿灿的，维生液与零件的混合体中找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你真的连一点蓝色都没有啊？”

    “......没有。”贾斯汀出声出得困难，他想自己大概率是要死在比特手下了。方才的袭击成因还不得而知，监控系统和计算系统完全脱机。他眯了眯金橙色的电子眼，还是没法具体看清四周的环境，只能眼睁睁盯着比特，看他将自己的内里一点点翻出来，一点点拆个稀巴烂。“......没有蓝色。”

    比特停顿片刻，贾斯汀从他单视显脑袋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的不信任。

    “我费尽心思设局一举三得炸的无尽能源没把你的蓝色炸出来，你是想说我在白费力气吗。”

    比特有些崩溃了，尽管更崩溃的是贾斯汀。年轻的太空站站长试图撇过头去不再看他，藕断丝连的拟神经线路在顽强中持续反应，这让贾斯汀的头雕偏移了几厘米。比特苦笑了几声，将手指掐进了他刚刚找到的动力泵，如同心脏的设备在挣扎似的跳动几番后应声破裂，从中淌出的依旧是亮眼的金橙。

    “你说啊，贾斯汀。”比特性子也没那么急了，大概是对于拆盒体验彻底失望了。“艾伯身上都是金色和蓝色，蓝色我已经有了，讨厌不起来。”

    “你怎么全是金色啊——我看着就恶心。”

    比特知道贾斯汀还看得见，于是捏着他机体框架的内部，一点点提到自己面前。他拿捏着这个赛尔机器人的脊梁，并且他将要在这里折断它。

    “和那个叛徒一样恶心。”

    53

    “船长，你必须把这些注意事项告诉正在赫尔卡执行作战任务的人员。”迪恩·卡朋焦急万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样下去要出大事。“欧比组织之所以能经久不衰，就是因为他们的精英个体时刻与海盗总部相连接，他们的个体数据永远没办法消除。如果杀掉他们，等他们回归到海盗主机再重新被制造出来，他们只会变得更凶狠，更富有经验，模块演化的速度也将会更快，这是他们的进化。”

    “但是这会让作战人员产生迟疑甚至造成误判。由于比特的插手我们已经比预期多了很多损失。”肖恩在一旁持不赞成的态度，他在为赛尔号进行数据总统，以便下一次进行集体更新升级和装甲迭代。

    “我认为肖恩说得没错。”雷蒙难得会附和肖恩的话，他先对面前的精灵学者表达了歉意。“这样吧，卡朋小姐，你可以通知这次行动中的三位高级将领。贾斯汀和1502的内线链接你应该已经保存了，我给你发送爱丽丝的内线。”

    罗杰默许了雷蒙的行动，卡朋叹了口气，作出妥协。

    “我知道了，但请允许我出舱到赫尔卡星参与战斗并支援爱德华·贾斯汀准将，赫尔卡星宝藏绝对不能被开启。”不久前迪恩·卡朋曾向这位船长全盘托出了自己的来历，然而让她鼓起勇气去相信赛尔号的却不是这一次赫尔卡行动所给她带来的冲击，而是与在此各位的相处点滴。她只是不愿再看到温柔的人被迫面对毁灭，也不愿让这些机器人因赫尔卡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而黑特·罗杰叹了口气，他侧身看了几眼船长室观测窗外表面平静的机械星球，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办公椅的扶手上。

    “事实上，迪恩·卡朋小姐，我们很感激你带来的这些情报。”罗杰顿了顿，给足了缓冲时间，又接着往下说。“但最新的情况已经传到了我的频道，赫尔卡星宝藏已经被比特开启了。”

    “而就在他打开宝藏的下一瞬间，比特引爆了其中的无尽能源，波及到了贾斯汀准将。至于你曾经提到过的咤克斯.....也很可能已经在无尽能源的冲击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