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归途
安原坐在返回兴安府的马车上,脸色宁静地,看着越来越小的京城,双手攥紧拳头,攥的发白的指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少年的眼睛逐渐变得通红。
安原不想当狗,也不愿通过走后门的关系进入官场。他相信自己寒窗苦读换来的学识,足以换来一身官服。
但现在的离阳朝,没有给安原施展才华的机会。面对权臣们的徇私舞弊,他无力反抗。他选择了加入,借助他们的力量,往上爬。爬到与他们同样的高度,然后摧毁他们。
即便最后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安原也在所不惜。
如今的他,只想让天下百姓,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让天下百姓,不再被高官随意踩踏于脚下,甚至于被碾碎,都听不到一丝痛苦的哀嚎传达到人间。
即使投身黑暗,也要将身躯为薪柴,以烈焰般的意志点燃,化一轮昭昭烈日,还离阳朗朗乾坤。
安原拿出笔墨,马车摇摇晃晃,安原手中的笔却平稳有力。将纸铺在腿上,写下一行字。
“愿以吾身济苍生,愿以吾血开太平。”
字体遒劲有力,吹干笔墨,折起放于胸口。安原看着马车窗外的天空。天色越来越暗,黑夜即将到来,但黎明也会到来。
此时的兴安府内,安心站在窗边,双手托着腮,看着院子里练刀大哥,小声说到。
“二哥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希望二哥能够平安归来。”
妹妹小声的嗫嚅,一字不差落入了安然耳中,心中也感到有些担忧。安原不会武功,安然此时走不开,无法陪同。即便给了安原弩箭防身,安然也不放心。
越想安然心越乱,手中的刀也乱了章法,索性停了下来。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心中有些不安。
回到房中穿上青鸟服,叮嘱安心锁好门窗不要外出。安然直奔卫所,卫所后院马厮,安然翻身上马纵马奔腾。
此时街道上几乎没了人影,安然一路疾驰,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冲出城去。
看守城门的府兵正要堵截,同伴将他一把拉住。府兵正要对同伴发作,便被其打断。
“天儿还没黑透,你就看不见了?”
“是你看不见,城内纵马可是重罪。”
“那又怎么样,对方胸前那么大一只青鸟你看不见?”
“嘶……小弟一时眼瞎,多谢哥哥提醒。”
“好说好说,今晚的酒你请了!”
兴安府前往京城的道路并不多,不过一条大路两条小路。大路是官道,少有贼人敢在官道劫路。安原必然选择走官道回兴安府,于是安然选择走官道接应安原。
马车速度远不如靖夜司的快马,马车三天的路程,快马只需要不到一天时间。而安原此时已经走了一天路程,安然很快便能与其汇合。
月亮已经爬上了枝头,安然骑马疾驰在官道上,道路上漆黑一片,但在安然眼中却亮如白昼。安然骑着马注意着道路两旁的蛛丝马迹,马跑的飞快,安然却没有放过一丝细节。
突然,安然在官道与小路的合流处,看到有液体反射着月光。安然下马查看,是血。血液未曾凝结,还很新鲜。
安然翻身上马,驱使着马奔入小路。
另一边,小路上传来一阵叫骂声。
“娘希匹的,敢射老子,今晚上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给老子走快点!”
“啪!”
随后传来了马鞭抽打的声音。一个身材粗壮面容凶悍,留有络腮胡子的大汉坐在马车上,捂着受伤的右臂。另一个黑脸大眼汉子,则抽打着被拴着马车旁,拖着行走的白衣少年,少年正是安原。
出了京城以后,天色越来越暗,马车行走不便。马夫建议找处地方歇歇脚,天亮了再赶路,安原也欣然同意。
还没等找到客栈,突然有人从路旁窜出来,挡住了马车,马夫被迫勒马停车。
就在这时,马车后方又出现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向马车包抄而来,手里的钢刀明晃晃的折射着月光。
马夫想弃车而逃,却被其中一人用刀身拍晕过去。强盗打晕马夫后,啐了一口说到。
“呸~还想逃?能往哪逃!”
又有强盗叫喊到。
“马车里的,识相的滚出来!心情好,爷爷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安原在马车中,握紧了手弩,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负责拦路的强盗,一脸贼眉鼠眼,说到。
“大哥,该不会是辆空车吧!”
“放你娘的狗屁!谁大晚上空车在路上跑,分明是里面的人装聋作哑!”
说着便用钢刀撩起了马车门帘。
瞬间,安原举起手中弓弩便射,可惜准头差了点,射中了强盗持刀的右臂。强盗手中钢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捂着手臂痛骂到。
“这小子有弩!给老子弄死他!”
安原冷静的装填弩箭,另一名黑脸汉子持刀冲进马车,安原还没来得及举起弩,手弩便被黑汉夺取。
黑脸汉子夺过手弩,一脚将安原踹倒。撕扯着安原的头发拽出马车。在月光下看到了安原的脸,对受伤汉子说到。
“大哥,是个俏公子,杀了岂不可惜!不如带回去享用一番如何!”
贼眉鼠眼的强盗帮大汉拔掉了弩箭,扯下一块布替他包裹伤口。大汉疼的龇牙咧嘴,叫骂到。
“就这么宰了他,倒也便宜了他!用木棍把嘴堵上,别让他咬舌了!”
就这样,安原成为了三人的俘虏。
小路上,贼眉鼠眼的汉子把玩着手弩,对受伤汉子说到。
“大哥,这好像是制式手弩,怕不是靖夜司的人吧?”
汉子捂着手臂,嘲讽到。
“靖夜司怎么可能有,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废物!”
贼眉鼠眼的汉子还想说点什么,突然阵阵马蹄声传来。众人纷纷向身后看去,来人正是安然。
安然远远看到,被拖拽在马车身后的白色身影,立刻气血上涌暴怒不已。
翻身下马,双腿刚一落地,便用力一蹬,双脚与地面接触,发出平底惊雷般的巨响。安然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速度远超马匹,直奔前方众人。
三名强盗没有安然那么好的目力,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声音盖过了刚刚的马蹄声。
拿着马鞭的汉子只见黑夜中一抹寒光亮起,随后世界便旋转了起来。安然一刀解决掉黑汉,刀还没收回便转身一脚,踢向受伤大汉的胸口。大汉刚刚看清袭来的是一条腿,便感觉胸口一痛,随后咔嚓声响起。
在安然这含怒一脚之下,大汉整个人如炮弹般向后飞舍,这个马车被大汉撞的四分五裂,还没落地便没了声息。
贼眉鼠眼的汉子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在他眼中,安然想鬼一样突然出现,没看清动作同伴脑袋便打着旋飞起来了。一声巨响大哥也飞起来了,马车都碎了一地。
仅存的强盗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屁股底下湿了一大片,整个人如同痴傻一般,张着嘴巴双眼无神。
安然解开安原被捆住的双手,拿出堵在嘴巴里的木棍,转身便要结果了这最后一人。
安原忍着身上的鞭痛,拉住安然说到。
“大~大哥,且慢,我有~有话要问。”
安然搀着安原的手臂,看着身上伤痕累累的弟弟,心痛的更加愤怒,后悔让那两人死的这般痛快。
安原缓过了气来,在安然搀扶下,走到强盗身前。
贼眉鼠眼的强盗呆滞的看着二人,安原问道。
“是谁派你们来的?”
强盗依旧是一副呆滞的样子。安原提高声音,再次问道。
“是谁派你们来的!”
安然在一旁面露凶光,说到。
“我来让这厮开口!”
抽出刀来便要招呼在强盗身上,看到明晃晃的刀身,以及越来越近的青鸟。强盗回魂了一般,顿时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哭天喊地道。
“官老爷饶命啊!小人是被他们强迫的,他们想趁着书生赶考,在路上发笔横财!是他们裹挟着小人劫道的,小人冤枉啊。”
安原打断了他的哭喊,问道。
“你们劫道多久?劫了多少人?害了多少性命?”
强盗此时眼泪鼻涕挂了满脸,哭丧着脸说到。
“我们记错了日子,没赶上进京赶考的书生,只能等着劫返乡的书生。今天算上您,一共劫了五趟,总共劫了十一人。只为求财绝不伤人性命啊,大人,我罪不至死啊!”
安原又问到。
“所劫钱财在哪儿?”
强盗刚想讨价还价一番,趁机要求对方放了自己,但看到怒目圆睁手持钢刀的安然,想起刚刚对方鬼魅一般手段,从心的说到。
“往前有一个破院,抢来的银子都在井底……下。”
没等强盗说完最后一个字,安然的刀尖已经从强盗胸前冒出来,安然眼神冰冷的抽回刀。哪怕他们罪不至死,但这般对待自己仅存的亲人,便是罪该万死。
安原对于眼前的一幕并没有感到不忍,他们今日劫掠的人,那个不是苦命人。天下有数不清的人,因为遭遇劫掠,从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甚至于家破人亡。所以安原对于他们的死,丝毫不感到同情。
安原身上有伤,不能骑马,安然便将只剩底盘的马车,绑在了自己骑来的马上。至于原本拉车的马,在安然踢飞强盗头子时,惊吓过度吓死了,此时四肢笔直僵硬的躺在地上,如标本一般。
安然扶着安原坐上马车,想要带安原赶往京城医治。安原却坚持先将赃款取出来,给马夫留下一些赔偿,剩余的找不到苦主也能改善一下自家生活条件。
安然拗不过弟弟,在安原的指引下,找到了被抛弃在路边谷草中,昏迷的马夫。安然将马夫抬上只剩底盘的马车,驱使着马车顺着小路前行。
走了半个多时辰,看到了强盗所说的破院,安然跳入枯井,取出了强盗劫掠得来的银两。
在安原的坚持下,驱使着马车向兴安府前进。
这一夜,习武的心思,在安原心头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