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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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大不了挨一刀!

    孩子们听了这一番话,也觉此种可能性很大,那个最小的孩子有些心虚地问道:“你说的刀儿匠是什么人?”

    “刀儿匠是俗名,其实就是指净身师傅,他们是专门帮人净身的人。”

    听说马上就要被变成太监,大家都有些莫名的慌乱和恐惧。

    出神半晌,景务修又似安慰大家一样,自己否定自己的猜测:“不过也不一定,我听那些已经净身了的人说:谁要想净身,得先到净身师傅处‘挂裆子’,也就是报名,经师傅审查合格后才会收留。我们还没到净身师傅处‘挂裆子’,净身师傅不会给我们净身,刀家庄自然也不会先用好饭好菜给我们吃了。”

    那个模样有些女孩儿气的孩子不安地问道:“那么净身师傅会怎样审查我们呢?”

    “就是看你相貌好不好,人聪明不聪明,另外还要‘摸裆’。”

    那长得女孩儿气的孩子不解地问道:“相貌好不好,人聪明不聪明,跟做太监有什么相干?”

    这孩子名叫卫芝,名字有些女孩子气,模样和性子也很有点女孩子气。他被父母亲卖给刀家庄时就已知道要被送进京城去做太监。因为家里太穷,族里又有人做太监而发达了,所以他也很想进宫做太监。

    “那倒不一定非得要你长得俊,人又聪明。如果你心意已决,就算长得丑,人又笨,净身师傅也不会难为你。不过,净身后能不能被选进皇宫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造化了!就算有幸进了皇宫,主子们肯定也会不喜欢这种又丑又笨的太监,所以也很难发达。”

    景务修叹息一声,又道:“不过卫芝你就不用担心了,你长得就跟一个小丫头似的,保管没问题。”

    卫芝听了小脸一红,又怯声问道:“那‘摸裆’又是什么意思?”

    景务修扑哧一声笑出来,“这都不懂?就是摸你的裤裆呀!”

    卫芝听了一张脸更是涨得飞红,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为何要“摸裆”,却不好再问。

    旁边一个孩子忽地问道:“人家想不想当太监,干他们刀儿匠什么事了?为何他要横挑鼻子竖挑眼?”

    景务修道:“这个就是你王仲先不懂了。你以为刀儿匠跟我们大家是一锤子买卖,你付了手术金,他就给你净身,过后就再不相干?”

    王仲先纳闷问道:“那还有什么关系?”

    景务修见大家都很好奇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轻飘飘的,好象自己多有学问似的,当下卖弄地讲道:

    “看来你们大家都不懂这些,我就把我听到的一些情况给你们说一下吧,也让你们心里有个数:正常情况下,每个自愿净身的人,都要在其家长的带领下,提着礼物到净身师傅那儿去‘挂裆子’和拜师。拜师的礼物通常是一个猪头或者一只肥鸡、还有一壶酒。

    “另外,根据家境多少还得给点钱。若拿不出来,便要指着孩子说话。等将来发达了再补上。拜师过后,净身师傅与孩子的家长或者代理人就写合同文书。文书里要写明自愿净身、生死不论这些话。

    “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万一手术后孩子死了,净身师傅不至于吃官司。第二,就是等孩子将来发达后,净身师傅可再捞上一笔钱。

    “因为经过拜师后,不管你今后多么荣华富贵,净身师傅都要享受最高的奉敬。所以说,刀儿匠收手术金倒是次要的,更大的好处还在后头!”

    正说话,忽然船身厉害地摇晃起来。王仲先道:“好像是在开船了?”

    卫芝道:“我去看看。”

    他放下碗筷,走过去将那张桌子又搬到门后,站上去一看,果然见到座船正在缓缓离岸。

    不多一会,各间舱房的门又重新开了,孩子们于是又挤到栏杆后面观看风景。

    但可惜不久便下起雨来,雨虽小,但河风却又冷又大,大家抵受不住,便陆陆续续地回房间了。

    当晚座船停泊于一个荒无人烟的野地边。因为下了雨的缘故,所以天色黑得比平日早一些。刚吃过晚饭,四野便一片漆黑。

    孩子们自然又失去自由,除了上厕所外,谁也不许出舱房。

    山野不比城镇,一旦天黑,就显得特别寂静,很容易让人产生时辰上的错觉。孩子们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会后,便误以为很晚了,于是解衣睡下。

    此后几天,伙食果然都开得比较好,每顿都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的标准。

    美中不足的是汤明显比前两日少了一半,而且喝水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大家见一切跟景务修介绍的一样,心里再无怀疑,知道离净身之日也只是十天左右的事情了。

    钱建桥虽然一直在留心寻找逃跑机会,但座船越临近洛阳,刀家庄对他们的防范也越紧,每晚值夜班的庄丁也由一名增加到六名,三人一班,分值上半夜和下半夜。

    别说钱建桥不会游泳,就算会,也根本没有机会跳河逃跑。

    这日吃过晚饭后,晚霞尚未褪色,庄丁们便早早地将各间舱房的门上了锁。

    孩子们跟往常一样,在自己床铺上或躺或坐地闲聊。

    王仲先忽然发现平时空话较多的景务修今天显得比较沉默,因问道:“你今天怎么不爱说话,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么?”

    景务修强笑道:“没什么,你们说吧,我在听。”

    忽听睡在最里面左下铺上的刘季述说道:“景务修,我知道你为何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我们就要到洛阳城了?”

    景务修一惊,“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以前到过洛阳?”

    “没有,只是跟你一样,每天都在心里计算着日子。今天是我们伙食改好的第十一天了,所以算起来应该离洛阳不远了。”

    刘季述虽然身材在这些孩子里较为矮小,但心眼最多,所以看上去要比别的孩子显得老成一些。他虽然是自愿要进皇宫做太监,但毕竟前途未卜,加之这段时日里听过几个孩子谈论到做净身手术的痛苦,内心甚感恐惧,每天都在心里胡思乱想和记算日子。

    大家听说景务修原来在为这事不安,情绪顿时受到影响,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

    沉默好半晌后,没心没肺的王仲先忽然大声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大不了就是挨一刀!未必你怕就不挨刀儿了?熬过这个苦头后,就可以进皇宫了!”

    景务修长叹一声,也想开了似的说道:“对,怕也是一刀,不怕也是一刀,不想那么多了!管他妈的是今天到洛阳还是明天到洛阳,老子先睡了。”边说边脱去衣裤,钻进被子里。

    其他几个孩子见状,也纷纷脱衣躺下。

    半柱香时间不到,舱房里便此起彼伏地发出呼噜声。

    钱建桥比其他孩子都入睡得晚,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却忽然又被隔壁的喧闹声吵醒过来,看护窗外的夜色,似乎尚是深夜,正觉奇怪,却听睡在最里面右上铺的卫芝说道:“喂,你们听见没有?我听见隔壁屋的张三说座船已到洛阳了!”

    “真的呀?”“难怪他们今晚会开夜船!”原来大家都已经被惊醒了。

    正在这时,舱门忽被打开,一个庄丁进屋说道:“大家不要睡了,座船已到洛阳,全都把衣服穿好,做好上岸准备。”说完又锁上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