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真有啊？”

    朱八心里苦。

    自己就是心里想想，甚至没有说出来，这也不算祸从口出啊，怎么就好像触发了个什么劳什子系统。

    神秘未知的力量，令人心生谨慎。

    朱八不信所谓未知带来恐惧的说法，但他承认未知的背后是不确定性。

    被美女看上，可能是走桃花，也可能是仙人跳。

    所以除非没得选，朱八是不想接触这玩意儿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悲惨遭遇可能也是这幕后的神秘力量在搞鬼。就像安排主角穿越的神往往也是福利系统发放的人。

    如果真有神明操控一切，自己的遭遇一定是神明恶趣味的产物。

    不过朱八不信神，比起神，他宁可归咎于高级的地外文明。

    那个女声却没管朱八心里怎么翻江倒海，自顾自问道：

    “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朱八没搭理那系统的声音，现在的他，还有选择，至少他可以先喝上二十天的母乳，再做考虑。

    朱八喃喃自语：

    “变成猪不说，还摊上个系统。”

    “你不喜欢系统吗？”

    令朱八没想到的是，那女声居然回应了，回应中还带着一丝诧异。

    朱八也很诧异。

    现在系统这么智能了？

    朱八还没开口，又听到了那声音说话，这次声音小了一些，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嘟囔：

    “奇怪，原来地球人对系统的接受度并不高吗，看来论文要修改了……明明大量文献记载他们会像喝水一样接受一种名叫系统的外接装置，是因为我模仿地不像吗，还是说他刚好是个特例……”

    朱八越听越不对劲。

    啥玩意儿，系统会这么话痨、这么有情绪吗？这不像他认知里的那种系统……

    朱八问：“你不是系统？”

    片刻沉默后，那声音说：

    “你要不喜欢，那就不是。”

    “什么叫我不喜欢就不是，这玩意儿是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吗？我要是喜欢你是不是还能是林青霞啊？”

    对面支支吾吾还是没有说话，看到这反应，朱八知道不用再追问了，甩甩耳朵：

    “行了，知道你不是系统了，那你是谁？还扯什么地球人，你是外星人？”

    那声音说：

    “以你们的认知方式来说，不算错。”

    真是外星人？

    朱八感觉自己最近随口一说的命中率高得离谱，处于谨慎，他确认了一下：

    “什么叫以我们的认知方式？”

    “以我掌握的资料，地球的人类喜欢寻找个体之间的差异。哪怕拥有同样的生理结构，也会分门别类，并随机清除掉少数类别。”

    朱八无语：“你这哪里的资料，怎么得出的结论啊。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就算你是外星人，我一样可以告你诽谤啊。”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外星人，朱八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人类的形象。

    不过他没有做过多纠缠。

    再细究下去，就不礼貌了。

    朱八果断转移话题：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你搞得鬼？”

    “不是我。”

    “是吗，那就好——”

    “是高桌提取了你的意识。”

    “高桌？那又是个什么东西？能不能不要理所当然地抛出一堆没有解释过的新设定啊。”

    那声音有些迟疑：

    “大概类似你们那里的元老院、内阁一类的东西吧。”

    “外星人对地球文化还挺了解。”

    “那是，我专门研究这个的，闹呢。”

    那声音突然骄傲起来，还拽了一句让朱八感到很亲切的口语，以此表现自己的专业。

    朱八这才反应过来，这响彻在脑中的声音一直都是中文，并不是各种故事里那种可以跨越语言樊篱的直接精神交流。

    一个外星人，研究人类文化到这种程度，如此态度，如此敬业。

    想到这里，朱八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那您是？”

    “我是高桌新晋的直属研究员，负责跟你对接，对你来说，类似……客服。”

    “所以……和那什么高桌是一伙的？”

    “是的。”

    于是朱八对这声音的敬重消失了，他点点头，迈起蹄子踱了几步，酝酿一下感情。

    然后开骂了。

    凭借着多年下乡活动，朱八学会了各种方言的粗俗话，现在活学活用，心理活动加上嘴巴贯口，小嘴抹了蜜，骂了小半个钟头才停嘴。

    猪圈折磨朱八时有多臭，朱八现在的嘴巴就有多香。

    期间客服一直没吭声，默默承受。

    等朱八骂不动了，用母乳润润嗓子，那声音才开口：

    “你情绪波动太大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朱八瞪着眼，凶狠地嘬着奶，一边用心声恨恨回答：

    “老子的身体不是一头猪！”

    元凶就在这，不骂上几句，实在是气不顺。

    他也没想到穿越这事真能找到元凶。人面对天灾总喜欢认命，面对人祸就不会那么宽容了。

    外星人祸也是人祸！

    朱八嘬着奶，一边从牙缝里蹦出点脏话。

    客服说：“愤怒让你失去理智了。”

    “如果冷静可以让你们吃瘪，我会做的。”朱八说，“‘苦人的耍刺儿含着一些公理’，懂吗。”

    “你不该有那么大的敌意。”

    “所以我该感谢你把我变成一头猪？你是不是还要说这是福报？”

    “是高桌做的，不是我，显然你的判断能力已经因为情绪而产生扭曲了。”客服说，“就像青春期小孩喜欢无理由地叛逆父母一样。”

    朱八血压有点高。

    把人变成猪，还要自比父母。

    简直就是路灯挂件，路灯挂件都不如。

    那旧社会把人变成鬼也只是比喻，你们这可是真让我变畜生了。

    “我爹娘还没死呢，你们让我父母没了儿子，还要当我的野爹？”朱八啐了一口，“就是眼前这母猪，都能给我两口奶水，你们做了什么？”

    “食物和水，哪个更重要？”客服突然发问。

    朱八迟疑道：

    “……水？问这个干嘛。”

    “空气更重要。”客服说，“但很少有人能意识到。”

    “把我变成猪，就为让我听你脑筋急转弯？你撞猪上了？”

    客服说：“我是说，即使我们做了对你有好处的事，可能因为过于基础，你并不能感知到。就像鱼不知道水，飞鸟不知道天空一样。”

    “嚯，不愧是专业的，还看菜根潭呢。你倒是说说，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好事？”

    客服慢条斯理地说道：

    “高桌提取了你的意识、改造你的灵魂，植入灵魂芯片建立信道、发射到这里。但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原本你的意识已经要消散了——你原本可能已经死了——正是高桌的干预，你才能保留这份意识，让你有机会在这里愤怒。”

    听到这，朱八沉默了。

    我……死了？

    朱八记得上辈子最后的记忆不是什么亮着大灯的泥头车，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死掉了。

    可作为人类的朱知如，确实经常通宵达旦，夜以继日，身体也并不健康。每次疲惫到近乎昏厥的睡眠，也确实有可能从此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

    真死了，也不算离奇。

    朱八的心声泛着苦涩：“原来如此，我是已经死了——”

    “并不是，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蛤？？？”

    “我只是个小小的三星级研究员，因为研究的是地球文化才被选中，充当你的联络员。如果说高桌是大脑，我也就比神经末梢高级一点而已，怎么可能涉及实验的具体细节——你的情绪好像又不太稳定了，地球人的原始大脑都这样不稳定吗？”

    “你说话如果不大喘气我是可以稳定一些的。”

    如果可以，朱八想竖个中指，可惜猪蹄只有四指，是偶数，没有中指，只好放弃。

    可恶的偶蹄目。

    朱八说：“照这么说，你也没法证明高桌没做混帐事。”

    “但也无法证伪。在探明真相之前，保留情绪才是理智的行为，不是吗。”客服说，“而且高桌由伟大又高尚的长老们组成，他们不会出错，也不会做混帐事。”

    朱八呵呵冷笑：“嘴上说理智，扭脸盲目崇拜上位者。”

    客服被朱八噎了一下，又说：

    “回到之前的话题吧，我无法为高桌证明，但我本人确实有帮你。”

    “帮我？陪我说话吗？”朱八说，“在这种状态下，还能用家乡话和人交谈——虽然不是标准的人类——也还不错吧。我的精神状况确实好些了。”

    朱八得承认，有了另一个不属于这世界的人，他没那么焦虑了。

    “我指的是另一件事，你之前要自杀，是我干扰了你的运动神经，才阻止了你。”

    “这对我来说可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听说被当作提线木偶，朱八有些不爽。

    客服继续说：“听我说完，我只出了一份力，实际上还有另一份意识出于求生本能也在阻碍你。”

    客服顿了一下：“灵魂——希望这个词我没有用错——你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

    “啊？”朱八愣，“是猪的灵魂吗？”

    “猪的灵魂确实有，但幼猪的灵魂非常弱小，难以对你产生影响。这个灵魂的强度高很多。”

    “意味着什么？”

    朱八长在红旗下，对灵魂这概念不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