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霜剑
繁体版

第十章 朝堂

    “一别数日,为兄甚是挂念,不知弟如今身至何处?北淼路远,山高水阻,望弟保重身体,谨慎行事,切勿令父母担忧,需得听从晴风兄长管教,万不可任性妄为,惹下大祸。弟之安危,为兄时刻惦念,望速回书信,早报佳音。兄长林奕泽书。”

    司马晴风看了看书信,令人取来纸笔,迅速的写了一封回信,交给了送信兵卒。

    “殿下当真不多住几日?”

    一中年男子骑着一匹乌骓马,和司马晴风并列而行,他身旁,还有一妙龄少女,座下白龙驹,少女神采飞扬,仪表不凡。

    “谢过庄主美意,然晴风身负圣上重任,实在不敢久留。”

    司马晴风拱了拱手,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十分谦虚的说道。

    “殿下麒麟之才,龙凤之姿。谈吐之间,老夫已知殿下乃忠肝义胆,有礼有信之人,正欲向殿下请教一番,却不想殿下行程如此匆忙,实在遗憾。”

    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落剑山庄庄主,独孤封尘。

    “庄主过奖了,晴风不过是万千大梁子民其中之一,得上天眷顾,令我生于大梁,得已为百姓谋福尔。如今幸得圣上垂青,何敢不竭尽全力?”

    司马晴风笑着摇摇头,并不接受独孤封尘的说法。

    “殿下何必过谦,老夫虽然蜗居落剑山庄之中,然天下大事,仍有所耳闻。殿下十五岁便随军出征,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南焱之地久经战乱,殿下略施小计,便平定了蛮人和南焱的侵扰,可谓功劳甚大。未见殿下之时,老夫以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日后定会骄横跋扈,没想到殿下虚怀若谷,泰而不骄,实乃世间君子之楷模!”

    独孤封尘由衷的赞扬起来,说完还扭头看了看独孤兰心,一副她应当向司马晴风学习的样子。

    谁知独孤兰心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撇着嘴没了后话。

    “庄主这样说,真是愧煞晴风了,南焱战事功劳最大者乃是将士兵卒,他们悍不畏死,战场拼杀,才有了如今大定的局面。倘无他们,晴风就算三头六臂,也无计可施啊!”

    “哈哈哈……”

    二人大笑起来,独孤封尘越看司马晴风,越觉顺眼,可独孤兰心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让他没办法给二人搭桥。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独孤庄主,兰心妹妹,再会了。”

    见大军已上路,司马晴风拱手一拜,纵马而去。

    一队兵马浩浩荡荡,直奔江北府。

    “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啊!”

    望着司马晴风的背影,独孤封尘点头称赞道。

    “爹,你老是奇才奇才个不停,听的我都耳朵长茧了!”独孤兰心撇撇嘴,十足的不耐烦道。

    “你一个丫头家懂什么!御王殿下乃是真豪杰,你爹我纵横江湖数十载,还从未见过有如此完美无缺的人物。”听独孤兰心出言不逊,独孤封尘瞪了她一眼,呵斥道。

    “呵呵,现在嫌弃我是丫头了是吧?后悔没生个儿子是吧?哼!”

    独孤兰心气哼哼的说完,一转马头,白龙驹嘶鸣一声,朝山庄奔腾而去。

    “唉!你这孩子!”独孤封尘无奈的摇摇头,对这娇生惯养的女儿没有丝毫办法,也只能是提鞭催马跟了上去。

    独孤封尘追上女儿,一拉她的马头绳,把白龙驹停了下来,见独孤兰心仍旧闷闷不乐,他叹了口气道:“万事讲究个缘分嘛!那林家二公子贪玩儿,没跟上御王殿下的队伍,这才没来看你,你没听殿下说吗?林二公子可是想你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他要是真到了,能不来落剑山庄找你?”

    “我…我又没想让他来!”独孤兰心转过脸去,十分扭捏的说道。

    “真的?”独孤封尘十分诧异的看着她,见这宝贝女儿不吭声,他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最好了,我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林奕潇这小子,整天吊儿郎当的。我这就知会下人,若是林家二公子来了,就说庄主和小姐都出游了,让他早早滚蛋。”

    “爹!你!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独孤兰心撅着嘴,气鼓鼓的说道。

    “好啦好啦,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他来了我立马放他进庄,他就是不来,我这就叫人把他掳来你信不信?”

    独孤封尘信誓旦旦的看着女儿说道。

    “这还差不多…”

    父女二人说说笑笑回了庄子,却不知那林二公子,早就先行一步了。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文武百官站立两旁。

    林阳清立于左侧首位,乃是文官之首,其中多数官员或是他的学生,或受过他的恩惠,因此,他的言语在朝堂之上份量不轻。

    右侧首位慕容青云大将军,为武将鳌头。麾下军纪严明,多有战场英雄之辈,但无一不对大将军敬佩之至。

    林奕泽久违的来了朝议,站于父亲身旁,他身为当朝太傅,天子之师,圣上曾金口玉言,允准他不必参与朝议,若想面圣,可随时入宫。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武将队列中,有一人身着黑色蟒袍,上绣金斑恶豹,顶戴蓝色明珠,好不威风凛凛。

    他走出一步,言语恭敬,声若洪钟。

    “何事?”

    司马昊麟坐在皇位之上,俯视文武百官,二字问出,出列武官不禁觉得压力甚大,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微臣闻听御王殿下寻剑之旅,近日已至江北,所到之处,民心聚拢,无不张灯结彩,恭迎御王大驾。”

    “哦?五弟已到江北?嗯……时日不对吧?他素来军纪严明,为何迟缓行军?”

    司马昊麟左右思虑一番,眼中露出怀疑,随后立即瞪着那武官问道:“途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禀陛下,御王殿下途中路过落剑山庄,在庄上借宿休整,只因殿下他素来仁义,那庄主多留了他半日,再加上借宿休整,这才延误了行程。”武官说的头头是道,虽然并没有说御王有什么罪行,但司马昊麟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那武官斜眼看向一旁,相邻官员都对他暗暗点头。

    “素来仁义…一个庄主有什么见识,竟如此称赞他?哼!”

    司马昊麟冷哼一声道:“司马晴风违背圣意,妄自迟缓行军,来人!即刻下旨!令他火速回军!进京伏罪!”

    “陛下且慢!”

    眼见如此,林奕泽不顾林阳清拉扯,急忙站出来阻止道。

    “哦?太傅?你有何异议?”看到林奕泽出列,司马昊麟神色缓和了一些,平静问道。

    林奕泽左右看了看,见右侧武官大多横眉怒目,左侧文官不少哀叹连连,他定了定神道:“陛下,此次派遣御王寻剑,事关重大,岂能听信谗言令大军轻易折返?若要问罪,也该等御王寻剑归来,而不可令其半途而废啊!”

    “陛下!”那武官拱手拜了拜司马昊麟,又冷冷的看着林奕泽说道:“谁不知太傅大人和御王殿下素来交好,陛下还没说要定御王殿下何罪,太傅便急忙出来分辨,这未免有些公私不分了吧?”

    “李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陛下分忧,你却说我公私不分?莫不是早有准备要诬陷于我?陛下特嘱御王寻剑,君无戏言,如今若轻易反悔,我等臣子又不加以阻拦,寻剑大军来去不定,扰乱民生,届时流言四起,岂不是百官之罪?”

    林奕泽言辞犀利,一问之下,莫说李明生不敢接话,满朝文武皆连连摇头。

    “陛下,太傅大人所言甚是,御王殿下此时不宜回京。”随着李明生退回队列,他上位武官站了出来附和道。

    此人蟒袍上绣着黑毛青狮,顶戴珊瑚珠玉,贵气逼人。

    林奕泽见此人竟附和他的言语,不由得微微皱眉。果然,只见那二品武官接着说道:“不过微臣近日却听说,御王殿下在江北有意停留,说是要观摩什么武林大会……需知御王殿下此次寻剑,是代圣上行事,可若是因为武林大会这等民间俗事过多停留,这实在有损朝廷威严啊…”

    “朱大人这话严重了吧?且不说这消息是真是假,察看民间百姓,也成了有损威严之事?武林大会又如何?武林人士就不是我大梁的子民?而但凡武林大会,群雄争斗必有死伤,御王殿下若能替陛下安抚当地百姓,或能使当地百姓更感怀陛下圣恩,这又有何不妥?”

    “这就是太傅的言行自相违背了吧?”朱臣枫低头笑了笑,看着林奕泽说道:“太傅前番说寻剑为重,如今又说迟缓无妨,这到底哪一边才是对的?莫不是太傅自己还没弄清楚?”

    林奕泽也回敬一笑说道:“自然寻剑为重,不过朱大人怎知,这神剑不会出现在江北?武林大会上都是些江湖人士,他们对神剑素来梦寐以求,说不定就在他们手中也未可知。”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朱臣枫自知斗嘴不是林奕泽的对手,连忙向司马昊麟拱手一拜道:“陛下!御王此去虽是陛下圣意,但仍需节制时日,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难道你想污蔑御王殿下造反不成?”林奕泽怒极说道。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见林奕泽发怒,朱臣枫连忙低头说道。

    “好了好了,两位爱卿不要争吵,此事容朕再想想,都下去吧,朕累了。”

    司马昊麟一手扶额,一手随意摆了摆,身边的太监便高声喊道:“退朝!”

    百官如流水退去,走在最后的几位大员仍旧议论纷纷。

    “奕泽,为父知道你和御王殿下交好,但也不可如此僭越,你向来不参与朝堂议事,可这一参与,就得罪了不少大臣,你让为父今后如何是好啊!”

    林阳清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

    “父亲,孩儿知道此次让您作难了,只是晴风兄长……他与孩儿情同手足,手足有难,怎能不竭力相帮?”林奕泽有些愧疚,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呵呵,太傅大人当真是伶牙俐齿,先前殿试只是牛刀小试,如今真对上了,恐怕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您的对手啊!”

    几位武官簇拥着朱臣枫到了跟前,他一见林奕泽,立刻冷笑着讽刺道。

    “朱大人的口舌也不错,可惜您的强项是武而非文,不然奕泽定然不会是大人的对手。”

    林奕泽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显然没有把朱臣枫当做对手。

    “果然英雄出少年,不过,等下官有了切实的证据摆在您面前,到时候看您还能不能以如簧之舌,把黑的说成白的。”

    朱臣枫拱了拱手,一脸不耐的快步离开了。

    看着群臣背影,林奕泽不禁皱眉道:“他们为何对晴风兄长有如此大的成见?难道只是因为兄长功勋显赫?”

    “此间道理,为父也不清楚,你才德虽高,人情世故却未经历多少。你要记住,凡事不能只看表面,需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阳清也看向那一群愤愤离开的武官,捻须训教道。

    “孩儿记住了。”

    林奕泽应下,转念想起司马晴风来。

    这兄长前番言行已透露出,若是圣上降旨要杀他,他绝不会束手待毙。可若是圣上不杀他,他却会不会造反?

    林奕泽一惊,不觉额上流下冷汗。

    若是司马晴风真有造反之心,那他此番朝堂上竭力维护于他,岂不是欺君罔上,不忠不孝?

    “不会的,兄长绝不会如此……”

    林奕泽喃喃自语道。

    回了府门,他急忙又写了一封书信,差人送给御王。

    也在这时,先前御王的回信方才送到他手中。

    遣退下人,林奕泽拆开信封察看。

    “贤弟勿忧,若是时日不差,为兄已至江北。奕潇贪玩儿,已先行一步,不过我已派人去追,已寻到踪迹,贤弟放心,为兄会护他周全,保他平安无事。兄长司马晴风书。”

    看了书信,林奕泽恍然大悟,看来司马晴风在江北停留,并不是要观摩什么武林大会,而是要找寻林奕潇,这让他心中更为愧疚,也为自己在朝堂上的辩论感到庆幸。

    “我这是怎么了,竟会疑晴风兄长?”

    林奕泽自嘲的笑了笑,稍稍安心了些。

    “太傅大人在想什么呢?”

    好听的声音传来,一抹倩影出现在书房内。

    看到来人,林奕泽的眼神明亮起来。他连忙起身离了书案,走上前温柔说道:“你怎么来了,染了风寒需得好好休息。”

    如烟笑了笑说道:“自然是想你了,你整日忙碌,都要把我忘了吧?”

    “怎么会……”

    林奕泽抱紧如烟,眼中充满幸福与满足,他轻抚着怀中可人儿的发丝,由衷说道:“就算我把世事都忘了,也不会忘了你的。”

    “想不到大梁第一才子也会像风流人士般,说这种甜言蜜语?”

    如烟点了点林奕泽的胸膛,痴痴笑道。

    “说是会说,不过只对你一个人说罢了。”

    “你还想对谁说?”

    “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林奕泽抱得更紧了些。

    ……………

    江北府外数十里。

    林奕潇和冷氏姐妹走了半日,终于到了冷念绝说的农庄处。

    入眼荒芜一片,西风萧瑟,令人直感凄凉。

    庄子门口破败不堪,一块掉落在地的牌匾,已被践踏的不成样子,上书“刘家庄”。

    “冷姐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庄子?”

    林奕潇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地方是没错,不过来的时候,并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冷念绝皱了皱眉,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上次这里还是炊烟袅袅,如今却为何渺无人烟?”冷思尽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查看着周围的环境。

    “在这也看不出什么来,不如我们先进去再说?我不比二位姐姐内力深厚,小弟这腹中早就饥饿难耐了。”林奕潇苦着脸说道。

    “噗…你不是自称林大侠,武功高强吗?”冷思尽忍不住笑道。

    “名声嘛…总要好听一点,可也不能当饭吃不是?我现在可想念大鱼大肉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林奕潇早已和两姐妹熟识,说话也毫不遮掩起来。

    “好哇,原来堂堂宰相府的林二公子,也会说大话?”

    冷思尽假装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不依不饶道。

    “我说二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大哥教我的!”林奕潇嘿嘿笑道。

    冷念绝见他二人斗嘴,无奈摇了摇头道:“我们三人互相照应,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切记不可孤身一人随意走动。”

    二人应下,连忙收起一副笑脸,打量起周遭来。

    三人顺路进了庄子,没走多久,一排排房舍便出现在眼前,林奕潇连忙上前,随意找了个屋子叫门,却无人应答。

    “奇怪了,这刚刚晌午,怎么会没人在家呢?”

    林奕潇接连叫了几个门,家家不应,只听村中老鸦哀叫不停。

    “此处有异样,务必要小心。”

    冷念绝四处看了看,犀利的眼神,猛然转向一座房屋处。

    那屋子最为破旧,看起来残破不堪,似乎随时会倒塌一样。

    冷念绝直勾勾的走向那座房舍,右手手掌张开,地上一段树枝就飞到了她手中。

    “姐姐好像发现什么了,我们也过去吧。”冷思尽扯了扯林奕潇的衣角,悄声说道。

    三人聚在这房舍门口,冷念绝示意他二人拿东西防身,冷思尽看了看四下,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林奕潇更接地气,顺手拿起一块石头。

    见那蠢笨二人相视一笑,冷念绝再次无奈摇了摇头,随后轻轻的推开了房舍的门。

    浓重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三人连忙捂住了口鼻,朝内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