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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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妖异

    大堂破旧,中央的桌案铺满灰尘,旁边两张太师椅被掀翻在地,破碎不堪。桌案上供奉着昊天上帝,似乎因为香火早已灭绝,加上无人打扫,令画像上的昊天上帝显灵一般皱着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

    三人正惊异间,闻听内堂之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连忙握紧了手中防身物件儿,直奔内堂。

    不过一丈方圆的屋子里,衣衫被褥满地都是,杂乱不堪,却只见角落的被褥里明显盖着什么,此时正瑟瑟发抖着。

    冷念绝示意二人退后,随即走上前去,用手中树枝挑住被褥一角,猛然掀开,被褥下的人惊惧尖叫一声,冲着冷念绝扑了过来!

    翻手间,冰玉剑法使出,只见冷念绝以树枝揽其腰部,往右一拨,将此人甩在了墙上,再上前一步,以树枝横在了那人脖子上。

    “哇!好厉害的剑法!”林奕潇学尽天下剑法,唯独乾坤剑法他没见过,却还不知这寒玉宫的剑法,竟也如此奇妙。

    “真没见识,方才姐姐用的不过是我们寒玉宫的外门剑法,真正厉害的内门剑法,那才叫天下无双呢!”冷思尽见林奕潇一副想学的样子,立刻吊起了他的胃口。

    果然,一听这话,林奕潇的眼睛马上转到了冷思尽身上,正眼巴巴的想说点什么,却被冷念绝无情的打断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玩儿?快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两人顿时看了过去,被冷念绝紧紧困在墙上的是个女子。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两眼瞪大,惊恐的四处环伺,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见女子一副农家女打扮,也不像是会武功的人,林奕潇走上前去问道:“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可否告知在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好像没有听到林奕潇的话一样,仍然惊恐的四处察看,好像周围有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

    看她不回答,林奕潇慢慢再走近几步,把耳朵凑到了她的嘴巴边儿上。

    “妖…妖怪…妖怪…妖怪…”

    林奕潇皱起了眉。

    “她说什么?”冷思尽问道。

    “她说,有妖怪…”林奕潇疑惑的睁大了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四周。

    妖鬼之说,从来都是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林奕潇也不是特别害怕,只是无法判断这女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圣上还说皇宫里有妖怪,要用神剑镇压呢!

    “妖怪?真的假的…”

    冷思尽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紧了紧衣服,默默靠的林奕潇近了点儿。

    冷念绝看在眼里,她低头想了想说道:“绝顶高手在普通人眼中,已经近乎神鬼,想不被他们发现而做出些伤天害理之事,最是简单,邪门歪道做了苟且之事嫁祸给鬼妖精怪,平常之至。”

    “那以姐姐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办?”林奕潇看了看那女子后问道。

    “先把她安抚好,等她心智稳定了,再做打算。”

    冷念绝用树枝轻点女子穴道,令她睡了过去。林奕潇连忙上前扶住女子,让她靠墙躺了下来。

    “尽儿,你收拾一下屋子,今夜我们就在这里借宿。”

    “是。”冷思尽点点头,转身去忙活了。

    “林…”

    “姐姐就叫我奕潇吧!不然多见外?”林奕潇嘿嘿笑着说道。

    “……好吧,奕潇你去寻些食物和净水,顺便查探一下这里。”冷念绝说道。

    “得令!唉对了,”林奕潇刚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问道:“姐姐,难道这世上真有妖怪吗?”

    “怎么,你害怕了?”冷念绝笑了笑吓唬道。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害怕?我是真的想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妖怪?如果有的话,妖怪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林奕潇一副认真神情,冷念绝不禁疑惑,不过她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不过我确实没有见过,可能深山老林之中,真的藏有妖怪吧。”

    “我从京城出发之前,见皇榜上皇帝陛下亲书,说皇宫内院有妖怪作祟,必须用神剑才能镇压,所以御王哥哥寻剑而来,我半路先行,这才有了你我三人相遇。”林奕潇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知道的。

    “御王寻剑……这位皇帝陛下,你可了解他?”冷念绝沉吟道。

    林奕潇仔细想了想,微微瞪大眼睛道:“虽然从小到大经常见到他,但我还真不太了解他,只觉得……皇帝陛下是个寡言少语的人。”

    “我虽然长年居于北淼,却也听采药的人说起过,当今圣上朝政糊涂,重敛于民,非明君也。”

    “没这么严重吧?”林奕潇怔了下又道:“皇帝陛下也只是话少了点,人还不错啊?虽然这些年他是有点奇怪…常常莫名其妙发脾气,弄得我爹和大哥整天唉声叹气的……”

    冷念绝摇了摇头叹息道:“当今宰相博学多识,怎会有你这样愚钝的儿子?”

    “姐姐听说过我爹?等等,怎么你也说我愚钝……”林奕潇先是惊奇,又是有些气恼道。

    “当然听过了,不但我听过,恐怕这天下无人不晓。”深吸了口气,冷念绝接着说道:“大梁未兴之前,群敌环绕,有一人救主于危难之际,不顾自身安危游说各方小国,又屡献奇策,令大梁日益强盛,最终助先帝一统天下,官居宰相。”

    冷念绝顺畅的说完,似乎这些见闻她已经倒背如流一般。

    “原来我爹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他只是个老学究而已!”林奕潇听完,又惊又喜的差点没把嘴咧到天上。

    “你也是个奇人,连自己父亲都不了解…”冷念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这是因为,我平日里不经常和我爹说话,我经常和我大哥腻在一起,我大哥也很厉害!我对他可了解了!”林奕潇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奇人,连忙反驳道。

    “哦?那你倒说说,你大哥这个人怎么样?”冷念绝笑道。

    “他是大…”

    “大梁第一才子。”

    “他是当今…”

    “当今太傅。”

    “科举…”

    “殿试魁首。”

    “你怎么总打断我说话?”林奕潇气鼓鼓的说道。

    “你就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还是说,你对你大哥的了解,也仅仅是外间的传言?”冷念绝嘴角扬的都下不来了,她第一次见如此“蠢笨”的人,令她难忍笑意。

    “行行行,你倒说说,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林奕潇赌气道。

    “行,既然你问了,我就说说看吧。”眼睛看向正在客厅打扫的冷思尽,闲来无事,冷念绝脑海中梳理了一番自己听过的关于林奕泽的事迹,缓缓说道:“去年清明之时,有一才子乘舟出游,于渌水江畔吟诗作对,败尽京城有才之士,其相貌身姿,更引得各府千金乘舟追赶,造成渌水拥堵,惊了圣驾,你可知此事?”冷念绝轻声问道。

    “当然知道!我也去追了,可惜没追上!更可惜我大哥当时没和我一起出门儿,要不然岂能让那家伙出风头……”林奕潇说到一半,瞪大眼睛道:“莫非那人就是我大哥?”

    “不然是谁?试问除了林奕泽,还有谁能败尽京城有才之士?”

    冷念绝摇了摇头,一副对牛弹琴的表情,欲要转身出门。

    “等等!这事儿我知道!不能算!你再说一个我不知道的!”林奕潇连忙拦在她面前,誓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唉,那你听好了。”冷念绝咳嗽一声又说道:“南焱国未灭时,曾派南焱第一勇士来大梁挑战,皇上设下擂台,派数位武将以车轮战对敌,却都败了,南焱勇士接连胜出,更口出狂言,说大梁无人是他对手,此事事关圣上和大梁的颜面,可那南焱勇士恍若天神下凡,毫无破绽可言,此时,却有一人站出,解了圣上燃眉之急。”

    “哎?这擂台上的比试,也能和才子沾上边儿?我可不信!”林奕潇仿佛找到了漏洞,一本正经的看着冷念绝,等待下文。

    “他言道:勇士远道而来,各位将军不想欺辱宾客,故而未曾全力以赴。今勇士却口出狂言,说我大梁无人,岂不知若要败你,只需一百夫长足矣。”

    “后来呢?”林奕潇紧张催促道。

    “他举荐一位百夫长,又严令百夫长只能按他所说招式对敌,作为限制。南焱勇士被如此轻视,果然大怒而战。结果,十招之内平手,二十招之后勇士逐渐不敌,三十招之后,百夫长胜出。”

    林奕潇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说道:“一定是那勇士累了吧?毕竟战了许多将军了!可这和我大哥有什么关系?”

    看冷念绝笑而不语,林奕潇又道:“哦!我知道了!那个百夫长其实是个武林高手!如此看来我大哥也挺阴险的……还不对?”

    追上已经走出门的冷念绝,林奕潇苦苦哀求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求你了冷姐姐…”

    见这少年人拉着她胳膊摇来摇去,像极了平日里的小妹,冷念绝叹了口气道:“你大哥林奕泽,如果不是武学奇才,那就是聪明到了极点,他看出南焱勇士的每一个招式,并且瞬间想到可以对应和克制的招式,令一个普通的百夫长,轻松战胜了南焱勇士。”

    “这……”林奕潇再次惊道无言。

    ”怎么,不相信?”

    “不…不是……我说他平日怎么总爱看我的武功秘籍,光看又不练,原来是这样…”

    “你说你,父亲和大哥都厉害成这样你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冷念绝疑惑道。

    “我…唉对了,既然我大哥这么有名,连你都知道,那我呢?外间是怎样传我的?”林奕潇期待的问道。

    “浪荡子弟,相门顽固。”

    “啊?不会吧!”林奕潇极好面子,一听此言,自杀的心都有了。

    “噗…外间没你多少传闻,你父兄如此厉害,谁还会去关心你这个平平无奇的相门公子?”冷念绝笑道。

    “那…你想不想见我大哥?”

    “自然是想。”

    “二姐姐呢?”

    “当然也想。”

    “那…冷千落冷女侠,她…”

    “宫主早前就说过,想一睹大梁第一才子容姿风采。”

    林奕潇气的一句话不说,兀自寻门而出,任凭冷念绝怎么叫也不搭理了。

    沿着羊肠小道一路行走,林奕潇心不在焉的找寻着。已经找了几间房屋,内里无人,他手里攥了几个馒头,郁郁寡欢。

    “如果冷女侠喜欢我大哥,那我…”

    林奕潇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天骄一样的少年,此时心里充满了迷茫。

    “大不了,大不了我也学文,既然冷女侠喜欢文人,我也当文人!”林奕潇沉默片刻,终于定下了心念,再次充满希望的看向了天边。

    骄阳如火,徐徐落下。

    黄昏。

    林奕潇终于找完了整个庄子,奇怪的是,整个庄子,除了那个女人,他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如果是被邪魔外道杀害,却为何没有尸体,甚至连血迹都没有?如果是逃难,却有好多家当不曾带走,这太过奇怪。

    正疑惑着,庄子尽头的一颗大树吸引了他。

    一颗老槐歪歪斜斜的矗立在出庄路口,落寞的夕阳下,如同垂垂老矣的暮年老翁,令人顿感凄凉。

    “这是?”

    林奕潇上前察看,发现这老槐树上面坑坑洼洼的,树皮到处都是缺口,狰狞的痕迹,像是被什么野兽挖下来的一样,仔细看了看,地上的碎屑还夹杂着血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而这时,突然吹来了一股大风,让这颗三人合围都不一定能抱住的老槐树,瑟瑟颤抖起来。

    林奕潇瞬间觉得后背发冷,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无比恐怖的事情,而且,肯定和那个心智不稳的女人有关系。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天色黑的快了不少,林奕潇不敢久留,带着些许食物和净水,匆匆赶会。

    片刻,他回到了起先那间房舍,并将发现的事情,一股脑说给了冷念绝听。

    “果然是邪魔外道作祟,此事不可不察。”冷念绝看着庄子尽头的方向,眉心紧皱。

    “姐姐怎知是邪魔外道?而不是…妖怪?”林奕潇疑惑问道。

    “我听说有一种邪门功法,练功之时,需要众多活人做引,用以吸收杂驳之气,令内力更加精纯。而如今这庄子里空空如也,并无杀伤痕迹,想来这里的百姓都被掳走,给那邪魔做练功之用了,而众多邪法,都只能在日落西山,阴盛阳衰之时修炼,练功之地定是你发现的那棵树附近。”

    冷念绝想了想,说出了她的推断。

    “那我们怎么办?”林奕潇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诡异的敌人,令他既期待又恐惧。

    “如此魔头,绝不能让他为祸人间,待日落西山,我便去会会他,如能除掉,也算做了件大事。”冷念绝面色冰冷如霜,可见她对恶人毫无容忍。

    “我…我也去!”

    “啊!!!妖怪!!妖怪啊!!!!”

    屋子里传来尖叫,冷念绝连忙飞身而入,林奕潇紧随其后。

    这房舍已经被冷思尽收拾的差不多了,虽然依旧破败,但已整洁干净许多。可那疯女人却在四处乱跑乱撞,嘴里还大喊大叫着,冷思尽在一旁不知所措。

    看到冷思尽没事,冷念绝松了口气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她都已经恢复神智了,却突然又发疯了…”冷思尽无奈道。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了?”看了看供桌上的昊天上帝,林奕潇连忙问道。

    “她…对了!她说,“就是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冷思尽一副想不通的样子,看到女人要去撞墙,她连忙跑过去阻止。

    “尽儿!奕潇!你们留在这里照顾她,如果我戌时还没回来,你们就带着她往回逃!”冷念绝快速的说完,飞身而出。

    林奕潇连忙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道:“我也去!”

    “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我打不过那个魔头,你去也是送死!”冷念绝严肃的呵斥道。

    “那我也不愿意做缩头乌龟!让你一个女子来保护,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林奕潇说着,领先一步出了屋子。

    “哎!奕潇!”

    见少年轻功一展,犹如飞鸟一般迅速不见了踪影,冷念绝气不打一出来,她回首再次叮嘱道:“尽儿!若是到了戌时我们还不曾回来,你就自己逃命!切记!”

    冷念绝冲天而起,在村庄里如同悦动的蜻蜓,追寻着林奕潇的踪迹。

    “姐姐…奕潇…你们一定要回来。”冷思尽看着两人离去,心中担忧无比,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先安顿好女子,然后也跟着去的时候,身后的女人突然冷冷笑了起来。

    笑声恐怖刺耳,如同山精鬼魅一般。

    “姑娘,你…你怎么了?”冷思尽看着那披头散发的女子,眼中充满疑惑和不安。

    “违抗主人的,都得死…”

    女子低沉的说出了阴森的话语,随后,迅速的朝冷思尽扑了过来。

    “姑娘!”

    冷思尽躲过她的双手,可她不依不饶的继续逼近,但好在这女子不会武功,只是盲目的用野兽一般的进攻方式攻击,对冷思尽造不成任何威胁。

    只是冷思尽并不想对一个普通人出手,所以才没有反击她。

    冷思尽躲避多次,可女子仍然没有停手,无奈之下,她一跃而起,上了房梁。那女子在地上又蹦又跳却上不来,只能在下来恨恨的瞪着冷思尽,徘徊不去。

    “简直就像狼一样…”

    看着女人怨毒的眼神,冷思尽忍不住心有余悸。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冷思尽惊奇的发现,女子的眼神暗淡下来,并且不再看着她,而是转身出了屋子,朝外面走去。

    冷思尽疑惑之际,跳下房梁追了出去,外面的景象,惊的她张大了檀口,久久无法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