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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好买卖

    墨源的圆嘴笑开了,变成了椭圆。

    “走?”

    “走。”

    “那?”墨源朝床上的黄捕快努努嘴角。

    赵六用布包着壶提手走进来,还好他留了个心眼,提走一壶便续上一壶到炕上,随时可以用的。

    “这不是人嘛。”

    “嗯。”

    赵六还有点纳闷,没听懂窗子边上两人在说着什么。

    他一把揭开壶盖子,伴随咕噜咕噜的声,哗的一下子冲出大股的热气。

    “保证刚从炕上拿下来的,瞧,这声多正啊!给您二位满上?”

    墨源瞧着眼角直抽抽,这时又感受到了唇边和嘴里的痛,火辣辣的。

    唇瓣轻轻碰了下,开始肿了。

    周棋上前摸了摸:“太烫,凉会。”

    一夜没睡的赵六想不明白,第一壶茶等了小会,滚烫滚烫的,你说凉。

    第二壶茶,刚提下来到,你说烫。

    再等会就变成第一壶,你又说凉。

    他奶奶的,莫不是消遣我!

    赵六迟钝的脑袋回过味来,眼神慢慢变得凌厉,有火在其中升腾。

    周棋抄起赤火棍往外走:“墨大夫,走吧,黄捕快留这里有赵六照顾,出不了大问题,赵捕快,你说是不是?”

    “啊,是的,我在这里,两位尽管放心,走便是。”赵六的眼角又弯了下来。

    一阵清晨的冷风冲进房中。

    赵六赶忙去关上窗:“墨大夫施针完,想必可以关窗,免得黄捕快再受寒。”

    快要走出门口的墨源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给我忘喽。”

    “拿起堆碳火在屋中,暖暖如何,毕竟这天入秋还是有点寒,怕黄捕快挺不住啊。”

    赵六的眼中满是诚恳。

    “要得。”墨源拐走没了影,空留下句话垫后。

    周棋也随着离开,留下句:“别把黄捕快闷死了。”

    “得嘞!”

    赵六跟到门口,目送二人离去,歪着脑袋看地板。

    心想这两人刚才应该是把自己支走,说了些秘密的话,不知能不能掺一脚。

    从昨天的事情中,赵捕快已经尝到了出卖同伴的甜头,而且是十足的甜。

    不由意动。

    可眼下就有很好的机会。

    赵六转身回房,四处翻找,从昨天那一堆的财物中间摸出几个值钱的小货。

    想必黄捕快拿的时候没有细数,这事赵六心中有数。

    拿东西,眼要准,动作快,没有时间细想,仔细清点的。

    都是事后分赃,现在一个走了,一个在床上,没有人会知道他拿走了。

    赵六喜的心脏砰砰直跳,手摸着胸口的小凸起,精神抖擞。

    又悚然一惊,赶忙跑出去四处查看。

    还好四处都无人影,只有些细风掠过小草,摇摆它们的腰肢。

    回到屋中。

    他现在立马走,回去就有好房子,好婆娘。

    但赵六,还想要更多!

    为什么县令就能有三房四妾,住着大房子,手底下号令几十号人。

    他赵六怎就不行!

    东西到手,机会就在眼前。

    赵六铁塔似的杵在床前,黑影笼罩在瘦弱的,插满银针又充满血腥味的黄捕快身上。

    铮——!

    他拔出一截刀,换做以往,也就在前几日。

    拿刀对人,他的手会抖。

    现在,纵是献血泼面,他亦毫不色变。

    只要黄捕快一死,他赵六就是李捕快的心腹。

    黄捕快待宰似的羔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的命运,就捏在这个床前的黑影手上,那一柄制式的捕快直刀上。

    赵六反复犹豫,手掌紧了松,松了紧。

    最后徒然松开,在新刀柄上留下一片汗渍。

    用刀实在太明显。

    赵六责怪自己,不能因为一晚上没睡,脑子就糊涂了。

    在那一片都是穷哈哈的西边,他能吃出这般的健壮的体型,靠的就是脑子。

    比他强的不是没有,可都只能得到一时的富贵,便死于非命。

    出来混,不用脑,死得快。

    偷偷松掉几根银针?

    赵六脚步不移,还是四平八稳的岔开,钉在床前。

    他仔细瞧着,黄捕快的脸色比开始的时候,要好看一些。

    说不定就能越来越好,活过来。

    赵六的眼神阴翳下来。

    床前的黑影在慢慢靠近。

    *

    *

    *

    周棋和墨源走在泥巴路上,鞋底板都黏上寸厚的黄土。

    墨渊时不时停下,在路边的草上踢踏,揩尽。

    要不然走起来太费劲。

    路途遥远,墨源忍不了这种寂寞,虽然比较困乏。

    但他还是先打开了话匣子:“赵六看着不错呢,长恁大个,可是个细心的,黄捕快交给他必是稳妥的。”

    “是啊。”

    周棋的思绪回到了前晚,赵六从背后挥刀砍向张三的情景。

    前世没有遇到过这种活生生的例子,当面背刺,一刀了账。

    这让周棋心中不由害了怕,要是哪天自己虚弱不堪,同伴会不会一刀要了他的命?

    没关系,只要他是最强的,那所有人都是同伴,没人敢背叛。

    就是虚弱状态,也能一巴掌捏死他们。

    想到即将到手的参王,周棋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墨源在一旁满头雾水,“你笑什么?”

    周棋回过神来,“参王是个好东西,来之不易。”

    墨源也笑了,“你说的对。”

    ‘这玩意,我师父多的是,哪天没钱了,找你弄点。’

    “哦,对了,听说这个赵六是在县西边长大的,你家里没啥值钱的东西吧。”

    “什么意思?”

    “害。”墨源又停下甩泥巴,“那边的小子都见钱眼开的,从小如此,没办法。

    正常点的活法都活不下去,活下来的,能长大的,都是人精,钱是刻在了他们骨子里,那代表一切,吃的穿的住的,那是活下去的保障。”

    周棋抬首望天:“家中一贫如洗,只余四面土墙,没有其他的财物。”

    他又想到了昨天从柜子里掉落的金银。

    他们三都知道。

    “那就好,我怕那家伙起了邪心。”

    周棋默默的走,不回话。

    但心中想的却是:没关系,有问题,一棍子敲死便是,黄捕快托付给他,出了问题,也是一棍子了账的事。

    那家伙看不出来,不堪用。

    黄捕快挺不过这关,也是没有这个福气。

    太阳慢慢的爬到了头顶。

    两人浑身臭汗,站在九芝堂的后门处,墨源稍微有些喘气。

    他做贼似的拉周棋的衣角,下意识弓着背,两只眼睛左右乱瞄,像是白天出来觅食的小老鼠。

    “你就在此处等我片刻,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周棋莫名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可想不起来,便点点头,没有出声。

    “好!”

    墨源提起衣袖抹抹脸,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再揩尽鞋上的泥。

    提着脚,尽量轻声的摸了进去。

    周棋一看就知,提醒:“你是回家,不是做贼的。”

    吓得墨源一抖,他才意识到不妥之处。

    回头一望,无言。

    ‘第一次嘛,好歹的不熟练不是。’

    墨源思绪转念之间,电光火石,想出一套其他方法。

    他进去就中气十足:“师傅诶——!您老起了没!太阳都上了三竿,晒屁股!”

    里屋传出点声响,吱压一声。

    门开了。

    走出个鹤发童颜的老头,脸色红扑扑的,但头发乱糟糟的。

    正是留着山羊胡子的墨仁老大夫。

    他还没完全醒,披着件长袖过膝白布袍,捎着白头打哈欠,口还没并好,就说了话:

    “是不是皮痒!”

    说的音调非常复杂。

    说完,捻去眼角的黄白之物,顺手把袍子穿好。

    趿拉着鞋朝前堂走去。

    走的两步完全醒了。

    “你小子,晓得我晚上被吵醒,没有睡好,还大喊大叫的!不赶紧的去沏壶茶,让你师父醒醒神。”

    说完虚踢了墨源一脚,忘记鞋子没穿好,飞了出去。

    惹得墨源嘻嘻哈哈的向灶房奔去。

    穿好鞋子的墨仁暗自嘀咕:“这小子莫不是捡到黄金?还是赌博发了财。不好!”

    墨仁一阵风似的,跑了四处藏钱的位置,只有三处的还在。

    好家伙,这下是不用喝茶,也精神了!

    头顶的空气有点扭曲,带点火冒三丈的意味。

    老大夫眯着眼睛,杀气四散。

    ‘记吃不记打的小子,把钱放在原地,就是考验他的,挨了这么多次打,屁股都裂开几次来,还能继续偷钱去赌!今天,他这两条手,是不能再留了!’

    老头从怀里掏出草绳,两手从脑门这么往后一撸,很快绑了个马尾。

    端坐在黄花梨木的靠椅上,闭目养神,待会好出点狠力!

    没有多久。

    烧茶水这事,墨源,他熟。

    开开心心的,迈着轻快的步子,端着茶盏过来。

    “师傅诶,顶好的茶配上您最爱的青花瓷,刚沏好的。”

    “嗯。”墨仁没动,只是睁开了眼。

    墨源有点感觉不对劲,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以前挨打的时候,就是这样。

    这事,他也熟。

    顾不得再卖关子,墨源把茶盏一放,赶紧的开口。

    再晚一下,都指不定会怎样。

    “师傅,您知道我今儿个为什么这么开心吗?”语速又快又急。

    还没等到墨仁回。

    墨源小嘴噼里啪啦一阵输出,像过年放的一串儿鞭炮。

    从头响到尾,不带一点儿停顿,顺畅得很!

    总结来说:出门看诊遇贵人,手中技艺甚高超,你没见过我没见,世上仅有!要想学得此技,两根老参就得行。

    “哦。”

    墨仁把茶盏端起来,用白釉青花瓷的茶盖刮了刮浮叶,轻轻呷了口。

    墨源趁机靠近:“师傅,你说这是不是个好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