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新生
老栓在热乎乎的灶台前,惬意的闭眼吧唧嘴,他感到周围仿若棉花,舒适暖和。
“哇——”
似有啼哭传来。
睡得正熟的老栓,一个激灵,醒了。
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阴冷潮湿重新爬上后背,令老栓抖了三抖。
他摇摇头,调整了舒服的姿势,打算再回到舒服的梦乡。
希望醒来的时候,天能够放晴。
“哇——!哇——!”
婴儿尖锐的啼哭,若隐若现。
老栓用食指掏了掏耳朵洞,再左右脑袋拍一拍,还能听见。
“莫不是睡糊涂了?”
“我跑这里来烧水干什么……今晚生儿子!”
他赶紧一个起身,带倒了木桩子,朝啼哭的源头奔去。
这时的风雨渐缓,可老栓全然没有在意。
当他一把推开单薄的木门,首先看到就是大夫手中那个粉粉的小东西。
小东西的肚子上还有个绳结。
老栓又看了眼在床上呻吟的黄脸婆,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才好。
而墨源心中充斥着巨大的喜悦,一个新生命的降生!他接生的,一个全新的生命!
纵是心中不忍,还是用布把婴儿包好,递给了老栓:“你的儿子,抱一抱吧。”
‘儿子?’
老栓轻轻接过,这个才几斤重的小家伙,脸上皱巴巴的。
他仔细瞧了瞧,带把的,老栓家有后了!
他有儿子啦!
老栓说不出自己心中此时的感受,抱着儿子的他,双腿一软,给墨源跪下了。
“感谢大夫的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一定报答恩情。”
他学着说书人的,把自己记住的几句话都说了出来。
门外的风雨已歇。
墨源挠挠头,他此时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黄一块的。
用沾了血污和黄泥的双手扶起老栓:
“你快去看看你婆娘吧,这地方又潮又冷的,她刚生育,要保暖好。用热水擦擦身子,换身干爽的衣服吧。”
“是,是。”
老栓正要去忙活,才发现手上还有个崽。
伸出粗糙的食指摸摸他的脸,又怕弄疼他,缩了回去。
递还给墨源,“大夫帮我抱一下吧。”
“可以。”墨源高兴的接过。
看那小孩稀疏的胎毛,薄薄的嘴唇近似于无,墨源发现怎么都看不够。
生命如此的神奇,更奇特的是,他能把这份神奇传递给每一个人。
老栓此时干劲满满,这破房子每回下雨都要修整一番,有洞的地方再补补,缺茅草的房顶,再盖盖。
对!
不能让自家的儿子吃苦。
远方的矮房子再次显出踪迹,老栓看到,心想:我儿子将来,也要像赵六那般,当个威风凛凛的捕快!
他心中怀着光明的希望,和无穷的干劲,再次踏入漏风漏雨的灶房。
天空渐渐放晴,阳光一束一束的照在大地上。
万物的生机开始复苏。
一阵厉风刮过,掀走房顶的一层茅草。
不少地方空荡荡,能看见淡黑色的天空。
墨源抬头瞄了两眼,再低头时,和煦的阳光照在新生的婴儿脸上,是如此的圣洁。
他一时看呆了。
以后这个小家伙,在这里怎么办?
他的娘在床上也苏醒了,正使劲伸头四处找寻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骨肉。
墨源把她的孩子送过去,在她脑袋边放好。
黄脸婆投以感激的目光,便用怀以无限的温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孩子。
小家伙哭喊一阵,已经累得睡着,产妇在床上也安安静静的。
房顶四处的缝隙,投入一束束光,有浮尘缓动。
站在屋子中央的墨源探出手,摸向光柱,感受到了点点的温暖。
温暖的光和静谧包围了他。
如果有仙境,那一定在这里。
想了想,墨源从怀中把老栓给的钱袋子掏出来,轻轻放在朽木桌子上。
简单收了工具,他便提上小药箱,大步出门去。
纵使踩在泥泞的道中,墨源亦感心中欣喜,但又说不出从何而来。
每到激动处他就在积水坑中使劲跺脚,溅起的肮脏泥水,脏了满身。
可墨源更开心了,一路大踏步,拖泥带水的像个孩子般回家去了。
等老栓备好东西,再回到房间时,发现大夫不见了。
而桌上留下的,正是他天天带着的钱袋。
拿起叮叮当当的,打开一看,是他这年辛苦攒下的几两碎银子和铜板。
忽的,两行热泪从老栓眼角涌出。
大家果然没有说错,九芝堂的大夫都是好人呐。
以后等小栓子大了些,一定告诉他,要去给九芝堂报恩。
此时,天朗,气清。
洗过一番的天,碧蓝,明朗。
雨水落下的同时,带走了空中的尘埃,使气清。
黄捕快的祖房大院,赵六干脆除去恶臭的上衣,光着膀子挖坑。
不大的肌肉呈流水线,随着锄头的一上一下,好看的律动着。
雨停后没多久,天就放晴。
赵六的坑,也挖好了,有了前一次张三教的方法。
这一次,挖的又快又好,还省劲儿。
丢开锄头,赵六便摸向腰间,有一圆圈状硬物。
刚到手没多久的金手镯。
他心中一片火热,回去就能换个新房子,好床好酒好吃食,统统要最好的!
“张三,我说回来,是回来发财,不是让你带我发财的!”
随着沉闷的两声响。
张三的尸骨垫了坑底。
大块的黄土,一点点掩上,张三瞪大的双眼,也在最后被盖住。
坑填平,赵六就进内屋寻大哥,给说一声完事了再回家。
照着昨晚的记忆,他从大堂的侧门拐了两个弯,就听声音找到了黄捕快和李捕快。
“别再嚷嚷了,死不掉。阎王爷来也收不走你,我说的!”
黄捕快本来凹陷的双颊,已成两个坑洞,高高突出的颧骨,让他像个骷髅般。
他嘴巴大张,像条上岸的鱼,苍白的嘴唇颤抖:“疼——疼——”
“大哥,我的肠子呢?”
周棋拿着针线正穿过皮肉,“放心,都在你肚子里。”
“都塞回去啦?”
“放心,都塞回去了,一点不拉下。”
“哦——,我死,也不想少物件儿。”
黄捕快摊在床上,想使劲坐起来。
结果,噗——
浓稠的鲜血又冒出来,还有半截肠子。
“说了,败动!你动啥子呢?”
周棋并剑指,把肠子从刀口又捅了回去。
黄捕快出气多,进气少:“我,我就想看看,肠子都进去没。”
在边上看到这一切的赵六,大气不敢喘。
他回过神来,悄悄退了出去。
这般手段,把人的皮肉当衣服缝?莫不是碰上了神仙?
走出大门,迎接朝阳,赵六只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