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看着艾茵惊讶的表情，老骑士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

    “请杀死我，医生，这就是你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杀与被杀，皆是宿命，让我看看你能否拥有驾驭命运的器量吧。”

    说完，老骑士便从不知何处拔出一柄无锋双手剑向艾茵斩来。

    骑士剑刃上那纠缠不休的杀意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艾茵意识到眼前的情形：

    接不住，会死！

    “铿锵！”

    伴随着兵刃相交时，发出一阵尖锐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厚重剑刃和轻薄的短刃相碰，仿佛两只凶狠的野兽在搏斗，发出刺耳的咆哮声。

    紧接着那两柄锐利的匕首便贴着剑身向老骑士划去。

    这是相当危险的招式，使用者稍不注意就会被那蕴含沛然巨力的重剑一分为二，但这种技艺艾茵在一次次生死危机中驾轻驭熟了。

    老骑士下意识挥剑阻拦，想要直接把对手的武器弹开，但剑刃所到之处只是一片幻影。

    就在这时，在老骑士空无一物的背后，艾茵自虚无中显现，那两柄锋锐的匕首正在以一种诡异而刁钻的角度向老骑士要害袭去。

    此乃视觉欺诈，本质上是利用心理暗示等手段让人产生错觉，而达到隐身和伪装等效果。

    “嗯？这种诡谲多变又悍不畏死的战斗风格，是来自弗拉德家族的暗杀技艺吧，这么正统的武艺，看来你认识他们中的一员。

    呵呵，也只有这些习惯在黑夜中行动的家伙才会使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技艺，而他们那强大的再生能力又赋予他们可以和敌人以命搏命的资本……”

    老骑士一眼识破了青年所用的招式，然后不慌不忙地评论着，仿佛那袭来的利刃在他眼中是毫无威胁的玩物。

    面对老骑士这种略显傲慢的姿态，青年没有回应，他的眼中正闪烁着一抹凶光。

    宛若狮子探出利爪，毒蛇露出獠牙，艾茵此刻褪去温柔的伪装，整个人变得危险起来。

    然而下一刻，那两柄利刃被老骑士轻而易举地夺走，即使是以艾茵的反应速度也只能那模糊不清的出手痕迹。

    他如果真要杀我，恐怕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艾茵立刻意识到，如果被老骑士近身的话，自己的下场会很惨，于是他毫不犹疑地抽身离去。

    于此同时，两把藏匿在身上的暗杀手枪出现在艾茵手中，紧接着就是火舌喷吐，子弹出膛。

    “通体由净银打造，怪不得如此坚韧，嗯？这种特制的倒钩镂空结构，是用来造成大出血的吗？

    不对，里面还有用来释放毒素的特殊结构，啧啧，真是一柄狠毒的武器。”

    而老骑士头也不抬地把玩着艾茵的武器，口中忍不住啧啧称奇，下一刻，那些飞驰的子弹仿佛被无形的壁垒阻拦，凝滞在空中。

    见此情景，艾茵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灵能，那冥冥之中的虚无琴弦弹奏起了空灵的灵魂奏章。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老骑士塑造的壁垒依旧固若金汤，甚至艾茵隐约感觉它更加厚重了。

    “有意思的能力，你们这些玩弄人心的家伙往往都是非常棘手的对手，当然，你还嫩了点……”

    老骑士撤去壁垒，子弹继续向他袭去，但击中要害后，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么，这场玩闹就到此为止吧，我大概掌握你的情况了，是时候教你一些新东西了。”

    “我会的东西很多，罗马角斗士之间拼死一搏的格斗技艺，梵蒂冈宗教审判所用来处理异端的净庭剑术，又或者是来自那片神奇东土的古老智慧。”

    老骑士擦了擦手中的重剑，瞥了一眼青年的容貌，如此说道：

    “你是来自那片神州大地的东方人，我本该教你那些名为功夫的神奇武艺，但很可惜，我并没有代师授艺的资格。”

    “不过我看你枪法还不错，我就教你枪斗术吧，至于体术，你的暗杀术暂时够用了，毕竟你也不是那种追求武艺极致的人。”

    说着，在青年惊讶的目光中，老骑士拿出了一挺模样凶残的重机枪，然后为艾茵演示起来。

    在老骑士意志的延伸下，沉重的狰狞枪械肆意向一堵铁壁宣泄着钢铁洪流，似乎要把它彻底毁灭。

    但更加令艾茵感觉惊讶的是墙面并没有被这片子弹风暴摧毁。

    自始至终，那堵墙面只有一个弹孔，通过弹孔，艾茵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墙对面的风景。

    艾茵触摸着合金墙壁，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提醒他刚才的一切皆为真实。

    在演示一番后，老骑士收起武器，向艾茵讲述起这门来自不可知之地的神秘技艺：

    “正统枪斗术是融合了体术、枪术、剑术为一体的强悍能力，最开始是只流传那些猎魔人手中的杀戮技艺。

    以精准的动作计算，然后在自身最少伤害的位置发动最大伤害的攻击，可以射击到身边任何地方的死角，提高枪弹威力，这就是它的特点。

    每个变化多端的招式皆展现出最大的杀戮范围，都能予以致命一击，打败最大量的敌手，而在防守方面，可闪避回击的传统弹道。

    这种全面性和多变性使得[枪斗术]成为难以打败的对手，而且在我看来，这是面前最适合你这位医生的武艺。”

    “但这有些不符合常理……”

    听完老骑士对于[枪斗术]的描述之后，艾茵皱了皱眉头说道。

    他凭借自己良好的知识储备和对于射击的理解察觉到了这门技艺有些不合常理。

    根据牛顿第一定律，也就是惯性定律，力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没有力，只会静止或永远沿一个方向匀速直线运动。

    子弹出膛以后不管一开始的速度如何，都只受到重力和空气阻力(摩擦力)，也就是说所受到的合力向下偏后方。

    所以只会减速向下坠落，而由于出膛速度相对于下落的加速度极快，短距内重力和摩擦力可以忽略不计，此时可视为不受外力，也将匀速直线运动。

    就算只考虑重力也只是进行并不明显的平抛运动，也就是抛物线，根本不可能在竖直方向以外的方向有轨迹的变化。

    “所以要学会使用灵能啊，小子，看好了，灵能是这么用的！”

    老骑士对着艾茵嘿嘿一笑，仿佛在嘲弄着他对战斗的一无所知。

    而后刹那间，一抹璀璨的光辉覆盖在老骑士身上，那原本古旧的重铠重新焕发光彩、熠熠生辉。

    见此，艾茵也如同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如此……”

    在艾茵以前的世界，所谓神明不过是意识的产物，唯物主义承认先有物质后有意识。

    人是客观存在的实体，神是人意识的幻想，而魔法和灵能这种唯心力量也是如此。

    但问题是，这个世界无论是灵能还是魔法，甚至乃至于神明都是客观存在的事物。

    “哈哈哈……那么，事情就简单起来了，左右不过是再学习一种知识罢了……”

    面对老骑士的指导，艾茵脸上露出来由衷的笑意，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了一切，原来是这样……

    就像是在没有发现微观世界之前，人们不也是对原子、电子之类的事物一无所知吗？

    就像是在罗伯特·胡克发现细胞之前，谁能想象生命居然是由这种微小之物组成的呢？

    文明的发展不就是如此吗？打破之前的世界观，然后重塑它，那么艾茵接下来要做的也只不过是再一次重复这个过程而已。

    “我接下来将要为你展示不同流派的枪斗术，好好看，好好学，然后创造出最适合你的武艺。”

    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青年，老骑士只是摇了摇头，拿出一把短小精悍消音手枪，然后开始接下来的教导：

    “首先克尔斯尼克学派的狩魔枪斗术，这种枪斗术的特点是诡异——其使用者擅长近身格斗，并将枪械的使用融合在格斗中，在敌所不料之时突放冷枪。

    个中高手还擅长藏枪术，所用枪械藏于身上，不开枪时谁也不清楚他的枪藏在哪里。

    这种枪斗术是枪斗术中中近距离杀伤力最大的一种，也是综合战斗力最高的一种。

    若说其缺点，那就是修炼比较困难，它是枪斗术中对使用者要求最高的一种。

    另外，这种枪斗术使用者一般都喜欢使用大口径，大威力，同时枪身较短的手枪或改造手枪……”

    于是就这样，艾茵过上了上午向芙蕾雅学习神秘学知识，下午接受老骑士的战斗训练，夜晚回孤儿院照顾孩子的生活。

    老骑士的教导非常简单粗暴，在演示几遍武艺后，就让艾茵其中体会其中的奥秘。

    这老头子下手可不会留情面，打断几块骨头都是小事，反正艾茵自己就能轻松医好。

    有几次艾茵被打了个半死，还是芙蕾雅亲自出手才调养好的。

    不过这样的训练立竿见影，在这种生死边缘来回横跳的刺激下，艾茵学得飞快，没几天就掌握几种常见的枪斗术。

    几天后，冰冷的训练场上，老骑士依旧重复着昨天未尽的任务，但殊不知，艾茵已经偷偷为他准备好了足够的“惊喜”。

    面对老骑士势大力沉的斩击，艾茵毫不犹豫用手上的枪械反击，同时立刻隐没在虚无中。

    看着空中子弹那杂乱无章的飞行轨迹，老骑士皱了皱眉头，正在接下子弹后训斥艾茵。

    在即将接触老骑士的瞬间，子弹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然后凭空出现在老骑士体内，紧接着它们轰然爆开，老骑士体表炸裂出一朵朵绚丽的“铁花”。

    这是专门用于限制神秘力量的猎巫弹，白银的质地和上面刻画驱魔符文赋予它强大的驱魔力量，是艾茵这几天跟随芙蕾雅学习神秘学的成果。

    “咳咳咳……虚实交替，灵态子弹……有点意思，看来你小子天赋还不错嘛。”

    在咳嗽几声后，老骑士擦了擦口角溢出的鲜血，说道：

    “暗杀？这就是你选择的发展方向吗？也是，我看得出来，你是不会选择和敌人硬碰硬的人……”

    “但这很好，我们以后面对的可不是这种如孩童般打闹的战斗，医生，我们即将经历的是战争，是那个吞噬无数生命的血肉磨盘。”

    “取得胜利并不是我们渴求的东西，我们要做的事情仅仅只有一件事——活下去。”

    “偷袭也好，下毒也罢，无论如何只要你能够杀死敌人，那么你的所作所为就是正确的。”

    看着艾茵惊愕的表情，老骑士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你在感到惊讶？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不符合骑士的道义？”

    “我们是一团漂泊的火焰，因而世界不只一处被烧灼，我们并非独一无二，漂泊的火焰亦不唯一。

    而火焰做的另一件事是：只要寻得燃料，它便蔓延，这世界正是我们的燃料，终有一日——比你想得要早——整个世界都将燃烧。”

    说着，老骑士攥紧了手掌，其上早已沾满了鲜血，或许在他故乡灭亡的那一刻，他就不是那位最温柔的圆桌骑士了。

    “孩子，我们要做的并不只是拯救，我们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唯有如此，我们栖息的家园才能得以存续……”

    “我们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也是其他世界的掘墓人，我们从其他世界掠夺足够的柴薪来挽救这个无药可救的人间地狱。”

    说完，老骑士拿出一座古旧的摆钟，上面的时间正在飞逝。

    “看到这个了吗？这玩意叫做[末日钟]，[存续院]那些疯子研发的东西，当它上面的刻度归零之刻，就是整个世界毁灭之时。”

    钟表是刻度在不停后退着，指针的每一次偏转都意味着末日正在逼近，于是，老骑士声音沙哑的说道：

    “九年两个月零六天，这是我们让它揭示的刻度所延续的时间，为此我们牺牲了很多东西……”

    “骑士精神，呵呵……连发誓守护的故乡和同伴都无法保护的人算什么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