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去血肉，抛却皮囊，留下骨骼……去拜托尘世施加于自己的束缚，而后破茧成蝶，宛若灯火之间起舞的飞蛾……

    等等，这不对！那件事还没有完成，现在还不是我应该离去的时节，我要忍耐……

    艾茵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一柄无形无相的手术刀被具现到了他的手中，而后有力向自己猛然挥下！

    那一股刚刚升起的欲望被这一柄手术刀切除，此乃[情绪舍离]。

    支配恐惧、心理暗示、抑制欲望、精神诊疗、编织记忆……[他人即地狱]——而艾茵就是这片人性地狱中操纵一切的魔鬼。

    但即使拔除了这份渴望，他的目光还是被这幅画作吸引，它仿佛拥有一种令人着迷的魔力。

    画布不是白色的，凑近看，艾茵隐约看到早已失落之物的形影，沿曲折的路途走进通往不可知之地的门扉。

    “六者已失，卅者留存。”

    “没有什么必须被遗忘。”

    亡者们在艾茵耳畔窃窃私语，念诵着无意义的悼歌，一种凛冽的严寒在他体内蔓延，仿佛漫长的冬季穿透了衣物，穿透了皮肤，宿居在血管里。

    由于凑得太近，艾茵一时间竟然湎于落泪而不能自拔，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贯穿在心底。

    “我运笔必须非常小心，要是用力过重，我要表达的回忆会从画布上飞走，我会在亡者的肉体中寻见这些回忆，甚至也许，在我自己将死的肉体中。”

    午夜之中，一位身体冰冷的画家正在淡白色的画布上挥舞着手中的画布，一旁九种奇异的颜料散发着诱人的光辉，那是圣骸骨研磨而成的色彩。

    艾茵意识到这副画作根本不是什么污染物，而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圣遗物，但这种伟大神迹根本不是凡人能够窥伺的。

    于是他强撑着战栗的身体，有全身心投入观察画作中，而一股庞大而驳杂的信息流被解析而出，那是系统自带的解析功能。

    [淡白至极的画作]

    类别：魔画\\传承\\交易物

    描述：这是一副记载的九位失落伟大存在奥秘的画作，蕴含着司辰们的回忆，由一位献出所有的健康、激情以及理性被剥夺至无可剥夺后的食尸鬼所创作。

    它是一位伟大存在喜爱的珍贵物品，但它的创造者没有等到寒冬降临，或许你可以代替这个倒霉蛋接受祂的开价。

    留言：“悼歌诗人并不是最和善的司辰，但他的性情从不残忍，且他记得他所有的诺言。

    他伸手将我扶起，让我颤抖着独对世间，现在我已无法在我大限到来前终结。

    我将在午港的长生者中活动，我将观看杯之长生者、灯之长生者和凶猛的火之长生者共同的抗争，我还将维护被维护至今的边界，且于其间一直背负失落司辰的色彩，仿佛一块身燃玫瑰色火焰的炭。”

    在这一股信息流的冲击下，他终于从那种着迷的状态挣脱出来，那一股令人唇揭齿寒的凛冽严寒也它被驱散。

    “呼……”

    艾茵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落得这般狼狈了，果然这样这种规格的事物才能对付[圣遗物]这种犯规的存在。

    还好没有派雷利来，那傻孩子恐怕第一时间就中招了……

    但他也不是全无收获，他感觉自己掌握了很多全新的知识，只需要梳理片刻就能熟练应用。

    同时他内心产生了新的疑惑，这幅画作给他最大的感受就是那股破败、死寂的严寒，完全没有那个邪教徒描述启示。

    随即他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以那些可怜虫的意志力，他们恐怕连画作具体内容都不知道就被其蕴含的知识所污染了吧。

    毕竟这幅蕴含神明奥秘的画作在这个知识都被污染的时代已经变成了对凡俗而言的无解之毒。

    艾茵可没有怜悯他们，无论如何，他们对米娜心怀不轨都是既定的事实，反倒是这些倒霉蛋应该对赐予他们解脱的艾茵心怀感激。

    感觉今天又做了一件大好事的艾茵顿时心中产生了一种愉悦感，他欢快地感叹道：

    “我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噗嗤，呵呵呵……哪有人会夸自己是‘好人’啊～小可爱～”

    一个慵懒而优雅的女声从艾茵背后传来，而后有人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仿佛还带着清晨蔷薇花盛开的香气。

    听到那有些陌生女声，艾茵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后立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毕竟那个称呼也太有标志性了，于是他好奇地问道：

    “芙蕾雅，你怎么来了？”

    芙蕾雅拉长声音哼了两声，然后笑嘻嘻地看着艾茵说道：

    “哼～哼～这是秘密哦！小家伙，你要不要自己猜猜看？”

    听着芙蕾雅存心挑逗自己的话语，艾茵立刻拿出来她送给自己的怀表，这个谜团并不算难。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这枚精致的银色怀表已然破碎，表盘的水晶层层龟裂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这东西……碎了？”

    听到艾茵以后的话语，芙蕾雅轻哼了一声，然后有有些幽怨的语气说道：

    “还算聪明嘛，那怎么会卷入这种麻烦的事情里，居然连狗哨都碎了，看来你招惹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了。”

    小队好不容易招收了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小可爱，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思虑，那真是太可惜了。

    “事情紧急，我就先不问那个怀表为什么叫狗哨了，不过那确实是非常了不得的东西……”

    艾茵先是吐槽了一下那个怀表的名字，然后他开始向芙蕾雅描述那副画作的特征。

    “嗯？你确定真的那是[淡白至极的画作]吗？”

    听到艾茵的描述，魔女忍不住眉头一挑，这玩意她好像听说过，那不是食尸鬼们大功业的一环吗？

    “你难道看不到吗？它就在那里……”

    听到芙蕾雅的话语，艾茵向芙蕾雅确认了一下，然后用手指了指画作的所在之处，直到现在，它依旧静静挂在那里。

    于是芙蕾雅侧目望去，只见那里空无一物。

    “有点意思～”

    于是她缓缓睁大了左眼，魔女的眼瞳中，一扇宛若门扉的裂痕正在闪烁着神圣的辉光。

    琥珀神赐予她的光辉让她轻而易举地窥见真实，于是她顿感惊奇地说道：

    “嗯？这不是准备献给那只可怜老鸽子的东西吗？明明这幅画成功了啊，这么会流落到这里？”

    于是艾茵开始向芙蕾雅讲述这些邪教徒的所作所为。

    “啧啧啧……这种被神明惦记上的东西都敢拿，我是应该夸他们勇敢呢？还是嗤笑他们无知呢？”

    听完艾茵的讲述，魔女仿佛听到了什么非常有意思的笑话似的，连连啧啧称奇，甚至笑出声来。

    事实上，在她眼中这件事也确实是一件笑话，一个接近完成大功业的食尸鬼居然被[戴冠之孳]截了胡，老鸽子估计要气得又哭又闹。

    而事情的发展更是魔幻，一群无知无畏的凡人居然敢主动接近连那些公司巨头们都避之不及的[虚源神]，还把被其操控当作永生。

    如果放在她的家乡，这件事肯定会成为魔女茶话会中被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成为魔女们之间乐此不疲的笑话。

    “对了，你想要吗？我看你和它好像很有缘分的样子，说不定它很适合你呢？”

    在欢笑了一会后，芙蕾雅拿起那副画作对艾茵说道，她看起来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完全没有艾茵那么狼狈。

    然后似乎是看出艾茵的犹豫，她还特地补充了一句：

    “放心，不必担心，这东西是本身没问题，就是不小心沾染了些许污染，清理干净就好。

    反正它清理好了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画，就是做梦的时候容易被某些存在注意到。”

    “某些存在？”

    面对艾茵疑惑，芙蕾雅依然耐心解答着他的问题：

    “主要是某只可怜巴巴的老鸽子，毕竟其他的司辰基本上对这玩意都不感兴趣。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祂脾气很好的，说不定还会给你一点好处，比如让你超越死亡什么的……”

    “让人超越死亡？那不就是让人永生吗？”

    听到这个只有艾茵这种对神秘学一窍不通的人才能问出来的天真话语，她呵呵一笑，说道：

    “呵呵……即使是司辰都会逝去，更何况凡人，况且，‘悼歌诗人不赐人以永生，而是赐人成为一种超越死亡的存在。’

    至于弗拉德家族掌握的奇点科技，如果你不怕债务缠身的话，那确实是一种所谓的[永生]。”

    “你已经很多次提起[司辰]这个称呼了，那到底是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后，艾茵长出一口气，他很早就好奇这个问题，这是一种没机会了解。

    “居住在漫宿的外世之神，是世界法则的人格化，数量可能只有三十个，有的曾经是人类，有的则来自完全不同的地方。”

    “神明？现在还有现存于世的神明吗？祂们不是被曙光教会清理干净了吗？”

    如此惊悚的事情被艾茵轻描淡写的说出，而芙蕾雅也同样面色如常，显然，这是[都市]的常识。

    弑杀神明在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事实上，几乎所有公司都有弑杀神明的能力。

    在艾茵最开始得知这件事时，还考虑未来逮只神明研究一下呢，毕竟当神明流血之后，祂们也就失去了那种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嗯，确实是这样，我曾经还亲手杀死过几个呢，但不准确。

    被清理的是那些敢圈养人类的信仰神和土著神，甚至有些只是冒名顶替的具名者，其他的基本上还在漫宿里活蹦乱跳的呢。

    有些神明是因为实力太强，对付他们完全是吃力不讨好，有些则是世界规则的化身，一旦陨落后会造成很麻烦的后果……”

    芙蕾雅解释的同时还瞥了艾茵一眼，似乎是看出来他的想法，于是郑重其事地提醒道：

    “不要被那些丢人现眼的失败者误导了，那些甚至不能说是真正的神明，完全无法和那些司辰相提并论，就更不用说那些来自群星的可怕存在了。

    心怀敬畏，但不卑微，这就是我们面对祂们的态度。”

    就在艾茵沉浸于芙蕾雅的教导之时，她看了眼怀表说道：

    “好了，时间不早了，熬夜对淑女的皮肤可不是件好事，我们明天见吧，小可爱，愿你今夜得享美梦。”

    说完，她轻点身上的手环，伴随着斑斓的虹色光辉，这位优雅而妩媚的女士化作泡沫消散。

    “相位跃迁？看来旧调队和漫游者结社关系不错啊……”

    看着这一幕，艾茵若有所思地说道，相位跃迁泛起的虹色光辉太有标志性，因此这项技术也被称之为[彩虹桥]。

    虽然看起来只是[空间传送]而已，但实际上是利用[现状保存]和从已经覆灭的公司处买来的[切割空间]产生次元裂缝。

    [都市]中掌控一切的二十六家公司还有另一个称呼[世界之翼]，而拥有至少一项奇点技术只是成为[翼]先决条件罢了。

    只有天知道那些最初的公司拥有多少奇点科技，反正不可能只有一项就是了。

    而漫游者结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几乎垄断了都市所有空间相关的行业，据说正是由于他们掌握的[亚空间航行]技术才导致了前文明的灭亡。

    在将基地搜刮了一遍后，艾茵带着满满当当的收获离开了现场，然后就被闻讯而来的都市执法者堵住了。

    “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到……”

    看着这些早有准备的都市执法者，艾茵那里猜不到他们心中打的算盘，于是大声嘲笑道：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但这吃相是不是有些太难看了……”

    “哼，这也和你这个忤逆都市秩序的罪犯没关系，缴械投降！说不定可以饶你不死。”

    看着艾茵那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为首的那个小队长不爽地冷哼了一声，然后高高在上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