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责任
林生听罢,莞尔一笑:“如果你还想做些什么,不如把身边的人照顾好,你一个人不可能杀完所有的威胁。”
“可是……”
王仁再说不出话,心中愈加烦闷,他清楚,时间好像指尖流过的细沙,是那么清晰的流逝着,却怎么抓都抓不住。已经在流光中划过的瞬间,怎么可能被改变?
“这场雪会下多久?”林生突然问道。
王仁正满脑子都是李晴和那两个警察,便敷衍道:“不知道,兴许早上雪就停了。”
“你没觉得这场雪下的很怪吗?”
王仁听罢,这才抬起头,问道:“哪里怪?”
“现在没到下大雪的季节。”
“现在是什么季节来着?”
“忘了。”林生一如既往地平淡。
“这世上时常有些怪事儿,怪事儿发生多了,怪事儿还是奇怪的,但发生怪事儿这件事情本身却变得不奇怪了。一场大雪而已。”
空荡荡的天空看不到一点星光,漫天狂舞的飞雪遮挡住了一切,好像茫茫的白色,才是天空本该有的颜色。
“如果这场雪会下很长时间会怎样?”
“这鬼知道,估摸着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改怎样就咋样,马路上的雪会因为车辆而化得很快,人行道上的雪再厚也拦不住行人,在大的社会面前,啥都算小事儿。不过大的变化发生之前,常常会有些预兆,我听说地震来临的前夕,地底会发出很耀眼的地光。”
林生继续问道:“你觉得这场雪会带来些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这算不上什么,他也不过是场雪,什么都带来不了。”
“你希望他带来什么?”
“想不出来,只希望他能带来……”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只有林生能听见的鼾声,声音很轻。
林生猜不到后半句是什么,望向窗外,想到近日学习的课程,突然觉得,王仁想看到的,一定会看到。
次日清晨,赵文华再次火急火燎的叫醒王仁。
王仁揉着眼睛,埋怨道:“这几天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赵文华没多说,只留下一句“我劝你快些。”
“确实,我也这样想。”林生才从床上起来,跟着应和道。
“你一宿没睡?”
“我睡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清醒?”
“睡觉不就是为了更清醒些?”
林生说完,话锋一转,严肃道:“你确实该快些,别让别人等急了,或许你也挺像见到她。”
“谁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顶着雪,在大早上来到这里,我透过窗户看到了罢了。”
王仁不明所以,只是也心生奇怪,潦草的整理完了,和林生直奔一楼大厅。
先闻一阵断断续续说话声,支支吾吾像是初学的学生,细听去还有个成熟的女声,流利的讲解着某种手势。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少女,坐着个朴素简单的轮椅,身上穿着厚实的灰色衣服,棉袄上自带的兜帽虽然满是积雪,但仍盖在头上。腿上仍套着毯子,头上带着眼镜,额头上还有几处粽色的痘印。手上的棉手套是只有两个分套的样式。
她正用着这一只手,现场照着手机的视频学习哑语,并尝试着向面前的小女孩传达信息。
王仁认识开头的动作,是要交朋友的意思。
这少女便是李晴,残破的身躯像块随处可见的石头,让爱好完美之人忍不住回避,让喜欢华丽之人禁不住唏嘘。
这样的石头,却让人很难去想打破她的办法。
好像她已经碎裂的足够渺小,无法再经受打压。
林生站在王仁身后,拍了拍王仁的肩膀,轻声道:“找你的。”
王仁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微微晃晃,大抵是当做个招呼,而后张开嘴,正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李晴率先停止和小女孩的交流,转头看向王仁,笑道:“你好啊。”
“啊——,早,早上好。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来这里?啊可能你不太想看见我但是我要是早知道肯定会多做些准备的。”
“不需要啊,我只是想看看你——原本我还担心你会不会烦我来着。”
王仁听罢,笑道:“这样最好,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帮。”
“你不是说过你有个孤儿院的朋友需要帮忙学习考试嘛,你之前说好让我来帮帮忙的。”
说着,微笑起来。
王仁会意,随即说道:“那,那来我宿舍里,我们细谈。”
赵文华听见,发懵骂道:“这种事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这人家还带着家长呢!”
王仁方才注意到,门口挺着辆老旧的大众汽车,汽车里隐约坐着个中年男人。
“赵叔叔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爸进来坐会儿没问题吧?”
“那是肯定的,各位孩子们记住了啊,有客人来了,不能让他在外面待着,懂吗?”
一边说着,赵文华一边将车里的中年男人请了进来。
王仁脸上写满了惊讶,却不敢声张,只是抬起了李晴,一步步走回宿舍。
林生仍在大厅里。
那中年男人外衣一身烟气,手上有着许多伤疤,有几条连着胳膊,看起来很长。
见到周围全是孩子,脸上有些愧疚,便把衣服脱下来卷着包住。
他的身材不高,但看起来显然是做力气活的人,双肩塌陷,脸上皱纹无数,或许经常用肩膀扛东西,脸上还因为东西过重而露出狰狞面目的样子,时间长了,就成了这样。
头发乱蓬蓬,像是时常洗头,却很久没修理过,短须根根直,绝对是没有细致刮过的原因。
在赵文华的帮助下,他才找到个地方坐下,眼睛立刻被一个孩子吸引——一个正在坐着看绘本的瘸腿孩子,是个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那是个瘸子,毕竟那孩子只有一条腿。
赵文华察觉到这点,连忙打断男人的目光,说道:“啊,别在意别在意,孤儿院大多都是这样的。”
心里却骂着:“王仁这混小子瞎搞什么呢!”
“就是这样的孩子,家里人不要了,就来这里了?”
“大概是的。”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几刻过去,脸上露出坦然的一笑,不知是在庆幸什么。
“然后那点小家伙,就在这里坚强的活着?真是群勇敢的人。”
“对他们而言,活着,也是种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