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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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年少轻狂

    虽然在衙门中耽搁了一会,但实则现在仍是清晨时分,刚刚到捕快巡查的时间,在韩沛的授意下,木河便带着凡意走出京兆尹府外城衙门,开始在东坊市巡查。

    望京城的东坊市主要聚集了酒楼赌坊等娱乐场所,是外城中最为繁华的区域。

    这里聚集了各地而来的奇人异士和五花八门的奇珍异宝,许多内城官老爷也会暗中来此寻欢作乐,因此这里也是外城治安最差的区域,京兆尹府的捕快平日来此巡查出勤次数也是最多。

    “不过这里乱归乱,对咱们还是有好处的。”木河一脸神秘地对凡意笑道。

    凡意不明就里,只见木河走着走着就进了一家酒楼,木河带着凡意直直地走向柜台。

    捕快进屋,酒楼内的喧哗声都小了几分,柜台后的掌柜更是直接迎了过来。

    木河随意地靠在柜台上,顺手拿起上面的一碟花生米,一边吃着一边随意翻了两下账本,笑道:“赵老板,这一大早生意不错啊。”

    这位赵老板连忙陪笑道:“这也是多亏了京兆府里各位官爷照顾。木爷,这是今天的例钱,请您收好。”

    说着赵老板便递上了一两白银,木河不动声色地接过,指了指凡意,对赵老板笑道:“赵老板,这是咱们衙门新来的小兄弟,也烦请赵老板照顾一二。”

    赵老板立刻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五两白银,递给凡意,对凡意笑道:“原来是新来的官爷,真是年少有为啊!敢问官爷如何称呼?”

    凡意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愕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木河则是笑着接过银子,对赵老板说道:“项小兄弟初来乍到,有些不适应,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好了,今日的例钱我们也收了,这块无事牌你挂出去吧。”

    赵老板闻言躬身道谢,木河则是递给赵老板一块褐色令牌,便带着凡意走出酒楼。

    出来之后木河对凡意解释道:“东坊市三教九流混杂,酒楼又是其中最易发生纠纷的场所,若是每日都有人争吵闹事,那这酒楼生意就没法做了。所以京兆尹府就给这些酒楼发这个无事牌,寻常人看到酒楼门口悬挂了这个牌子,就会知道此地是官府严管区域,自然不会轻易造次。韩老大也很公道,每个酒楼每日只需要给一两白银,就可以领这无事牌。他们这些在京城开酒楼的,每日流水可达上千两白银,区区一两白银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却可以保他们一日平安,划算得很。这家酒楼挂出了无事牌,其他弟兄们就不会再去收钱了,到了晚上,大家会当天收到的例钱上交,府里收五成,韩老大拿一成,剩下四成就是我们的了。”

    说着木河便将那五两银子塞给凡意,继续说道:“这钱则是给新捕快的见面礼,你放心收着吧。也就收这一次,以后你再想要啊,可就没这个机会咯。”

    凡意恍然,既然是捕快兄弟们的行规,他也不便多言,而且目前看来这些捕快还是很懂规定,没有欺压百姓,于是便接下了银子。

    不过凡意还是好奇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让这些酒楼交一年份的例钱,何必每日都来收呢”

    木河笑道:“要是交了一年的钱,若是一直相安无事倒也罢了,万一中间有几天出了事,他们还会反过来怪咱们办事不力。现在每日一收呢,虽然麻烦一些,但也省心,他们每日正常营业还会感激咱们呢。”

    凡意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讲究,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对很多人情世故感触不深。

    木河现在所言,凡意还不能全部理解,但他牢记胡成海的叮嘱,要多听多看,所以当下也不深思,就先记在心中,日后慢慢琢磨。

    就这样,木河带着凡意走了近一日,把东坊市逛了大半。

    凡意自幼生长在偏远的松山,对于望京城内很多新奇事物都是闻所闻未,这一日走下来只觉得大开眼界。

    木河也很热心,眼看着快到晚饭时分,便热情邀请凡意到他家吃饭。凡意毕竟是少年心性,对木河的家也很好奇,便也没有推辞,一同来到了木河的家。

    这是位于东坊市与南坊市间的居民区,有很多联排的小平房,也有不少带小院落的独门住宅,木河家正是其中之一。

    木河的母亲蒋氏是一位笑容温柔、眉目慈祥的夫人,虽然已经年逾四十,但也能看出年轻时应该是一位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蒋氏见到凡意这么小年纪便和自己的儿子成了同僚,不由心生怜惜,了解到凡意自幼被父母遗弃,是在寺庙中长大的,更是动容落泪,可见其心地善良。

    凡意也在攀谈之中了解到木河的父亲是死于五年前的那场大战时期,虽然他是望京城的捕快,但当时有不少难民聚集望京,朝廷决定分批分派官员护送难民去其他州府,由于路途遥远,加上战乱的缘故,路上的伤亡在所难免,木河的父亲便是在一次护送难民的途中不幸遇害的。

    木河则是在成年后去顶了父亲在京兆尹府的差事。

    “夫君武艺不弱,但实在是时运不济,遇到了一支战隼编队,还没来得及逃便葬身天火雷之下了。”

    说到伤心处,蒋氏不禁抬手拭去泪水。木河在一旁安慰母亲,眼中也流露出对神机帝国刻骨的恨意。

    好在蒋氏并未沉溺悲伤,很快便做出一大桌子家常小菜,看得凡意食指大动。

    他如今已经离开松山寺三年,却仍觉得自己还是佛门弟子,对于佛门八戒一直牢记于心,因此饭桌之上并未落筷荤腥。不过蒋氏厨艺极佳,光是素菜便让凡意大饱口福。

    饭后凡意又与木河母子交谈了一阵,便行礼告辞了。

    木河执意要送凡意回去,二人便走在返回京兆尹府的路上,此时已经入夜。

    望京城明令宵禁,寻常百姓戌时后便不得外出,因此当下街道之上只有他们二人行走,远处时不时传来打更人的呼声。

    二人一路交谈,凡意看着开朗说笑的木河,回忆起木河母亲谈及亡夫的悲恸,不由心中黯然。他对此感同身受,青松绿洲数百条人命的血仇他一刻也不敢忘怀。

    “两位师父,有生之年,凡意必定覆灭神机帝国!”

    凡意心中暗道,目光炯炯有神。

    此时凡意突然耳朵一动,在不远处的一个街口传来不少人跑动的脚步声。

    凡意心中不由好奇,正是宵禁时分,谁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在京城街头跑动,难不成是玄衣卫吗?

    心念至此,凡意立刻招呼木河寻声追了上去,他觉得自己如今既然身兼玄衣卫与京城捕快,自然有必要对奇怪之事追查一番。而实际上,凡意还是自持武力,觉得无人可以伤到自己,才会如此大胆。

    只是片刻功夫,凡意与木河便已经可以看清他们的背影,二人不由一愣,这些人竟都穿着捕快官服,正是清晨见过的京兆尹府捕快中的几位。

    凡意与木河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悄然跟着,想看看这些人为何深夜集体出行。

    只见他们很快来到一处小院落前,都蹲伏在一旁,看样子正准备冲入院子拿人。

    “看来是在执行公务,这是准备捉拿何方神圣?”

    凡意心中好奇,凝神双耳,听觉逐渐提升,周围的声音在耳中不断放大,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听到那些捕快的言语。

    “前后合围……不要放跑……暗娼……”

    凡意毕竟没有内劲傍身,不能像真正的三品武者一样耳听八方,只能零星听到几个词句。

    木河则是没有听到任何言语,只是看见那些捕快在慢慢包围这个院子。

    “哎,凡意,你说陈大哥他们这是在抓什么人呢?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帮他们。”木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凡意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木大哥,你知道这所谓的暗娼是何人?”

    凡意毕竟自幼在寺庙长大,来了京城后对于声色场所也从未有过了解,因此如今听得一头雾水。

    木河一听则是恍然大悟,原来近期正是京城严打暗娼烟馆的风口,从昨日开始,京兆尹府的捕快便会在夜晚出动,根据线报捉拿犯人,今日正好被他们二人碰到。

    只不过木河见凡意年幼,便没有和他解释暗娼的含义,但他也不由得多看了凡意两眼,很好奇为何凡意可以听到十余丈外的言语呢?

    凡意虽然不明其意,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依然在不远处观看,只见那些捕快很快便冲进院落,里面片刻后便传出了不少女子的惊呼声和一些男子的怒喝声。

    凡意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不由得脸庞一红,正准备拉着木河先行离开。

    不料院中突然传出打斗之声,随后便是不少人倒地哀嚎的声音,凡意一愣,只见木河率先冲了出去,口中大喊:“抓捕不顺,快去帮忙!”

    凡意立刻跟上,还未等到二人冲到门口,只见一道黑影直接从院子中窜出,在屋顶上向着城外疾驰而去,身形之快令人咋舌。

    木河惊道:“这等轻功!怕不是四品高手吧!”

    凡意则是压下身型,双腿蓄力,口中说道:“木大哥,你去里面看看情况,我去追人。”

    木河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说道:“你说什么傻话!这等高手哪是我们能拿下……”

    还未等木河说完,凡意已经双脚蹬地,周围地面瞬间开裂,整个人如同箭矢一般划破夜空,猛烈的气浪顿时将木河吹倒在地,巨大的气爆声响彻云霄,望京城的东南区域的居民都听到了这声巨响!

    凡意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全力发挥自身的力量,虽然没有内劲,但他的身体早已达到了玄衣功第一重的强度,与三品武者无异,加上林崇功法对凡意身体的改造,使得他可以近乎完美地发挥出身体全部力量。

    因此凡意片刻后追上了那道黑影,他也顾不得细想,直接伸手按住那人的头颅,双脚在一处屋顶再一借力,他脚下的屋顶瞬间塌陷,凡意身形又快了一成,单手压着那人落在地面,巨大的冲击力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那人显然也是高手,虽然被凡意按住头颅撞在地面上,但也没有失去意识,在短暂的惊愕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反手一记钩爪,五指如钢铁一般砸在凡意胸口。

    凡意突然遭受重击,顿时身形击退,幸亏那人只为脱身,掌中内劲并不足以穿透凡意的胸膛,因此凡意并没有受重伤,只是回身落地,死死盯着那人。

    而刚才凡意追击时产生的巨响更是惊动了望京城中的其他人物。

    玄殿三层,张云峰正盘膝坐在一处露台上,双手平摊在身前,两颗黑色的珠子正在手掌上悬空飞舞,正是初始状态的天玄。

    张云峰眼神凝重,自从四年前接任玄衣卫副统领后,他一直未能彻底驱动这件玄衣卫副统领的专属神兵,这让他始终难以释怀。

    如今又快到了五年一度的京城大比,玄衣卫中其他三品千户武学境界未必比他弱,若是他还未能将天玄驱之如臂,那他很有可能就保不住如今的副统领之位。

    “林师弟啊,你都已经死了,又何必再为难师兄呢?”

    张云峰目光幽冷,他知道林崇执掌天玄后用神机术对其进行了改造,但并未流传出神机术法门,这让张云峰很是不满,他觉得林崇这是故意为之,为的是能独占这件神兵,霸占玄衣卫副统领的位子。

    而此时远处那声巨响也落到了张云峰的耳中,作为货真价实的三品巅峰武者,他自然听出了更多信息。张云峰眉头微皱,心中暗道:

    “筋骨齐鸣,玄衣金身!这玄衣功已经大成了,是哪个师弟在京城与人交手吗?真是不懂规矩啊,这京城重地竟也敢弄出这般大的动静。而且既然有这般修为,看来这位师弟是想在一年后与我争这个位置了。”

    心念至此,张云峰站起身来,身形飘散,准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木河依然呆坐在原地,他愣愣地看着凡意留下的那个大坑,心中愕然。

    “这……这……凡意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这个年纪就会有这般修为?这四品?不对,应该是三品了!天呐!十四岁的三品武者!”

    木河内心五味杂陈,震惊之余也萌生了几分嫉妒,大概这就是真正的天才吧。

    木河突然想到院子里应该有不少捕快都受伤了,连忙起身向院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