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杯 已死的回忆(下)
“来!拿着它,我可是排了很久呢!”冬离提着两杯粉红色包装的饮料,向着浅山递了一杯过去,“虽然我没来过满樱原,但七東的饮料可是很有名的喔!几乎在川水八屿都能看到它的店铺呢。”
他一边晃了晃手中的饮料,一边笑着说道。
“七東啊……”
浅山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他的确见过这个品牌的店铺,不少街道上一眼望去都能见到那个十分有辨识度的标志——只不过,这和过去的他一直没什么关系。老头很少给他钱,而虎岛更是常常把他好不容易靠打工攒起的积蓄一齐夺走。在这种情况下,浅山哪里还敢奢望去喝一杯价格不菲的饮料呢?
“……的确很有名呢。冬离同学……应该喝过很多次了吧?”
浅山接过饮料,又不自觉搓了搓手指。
“啊?”冬离先是愣了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喝啦,哈哈……”
“诶?”
“只是因为难得出来一次,总觉得需要买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啦!”说着,他举起了手中那杯粉红色的饮料,“你看!七東新推出的流樱奶茶,粉红色的,不觉得很符合这周围的景色吗?”语毕,冬离笑了笑。
“这样啊……”浅山看了一眼手中的奶茶,蓝色的杯身上绘制着许多粉色的流樱瓣与白色的云朵,正中间那七東的标志也加上了流樱枝作为装饰,颇有雅趣。随后,他抬起头看向了身旁的绿眼睛少年,“这么说来,冬离同学……是鹤羽町本地人吗?”
“啊?我吗?我当然——”
嗡——
刺耳的嗡鸣声让玻璃子和让娜回到了现实。
“……”
一时间,没回神来的两人陷入了沉默。
随后,让娜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一块音乐教室的玻璃能记录这么多东西?它甚至还能……看到浅山留月和那个……叫冬离的家伙去了满樱原?这很不合理吧。难道不是应该只记录这件教室里的事情吗?”
“等等等,姐您说慢点……”一连串的问题一下子让玻璃子没反应过来,“如果您想问的是为啥这块玻璃能记得那么多事情……哥觉得应该和诅咒有关系。您也知道,诅咒域内的大部分事物实际上都和原来不一样,而在这所找不到几片完整玻璃的学校里……这些没被破坏的有些特殊效果应该也挺正常的……吧?”
玻璃子慢慢道出了自己的猜想。
“这样啊……”让娜若有所思,随后,她又环顾了一遍教室内,“那么,这间位于侧楼五层的音乐教室,就是那个冬离弹钢琴的地方吧?”
不远处的窗边立着一架老旧的钢琴,厚重的灰尘让它甚至变了色——原本在回忆里是黑色的钢琴,此刻呈现出的是较深的灰色。
让娜将玻璃子从窗檐上取下,端在了手中。接着,她靠近那架钢琴,伸出手指在上面慢慢滑了一下。
“呃……灰尘好多。”让娜快速搓了搓手指,随后又甩了甩手,“这架钢琴确实很久没人弹了啊……”
“是,貌似自从学校旁边的那个车站被关掉后,哥就没听见过钢琴声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玻璃子说着,摆出了一副疑惑的模样。
让娜瞥了一眼,随后略显惊讶地说道:“嗯?你什么时候有手和五官的?”
“啊?”玻璃子抬头望向让娜,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发着光的简易小手。而按照让娜的说法,他现在应当是还多了副五官,“唔……这倒是稀奇了。或许是因为刚刚和那块玻璃对话过后的附赠效果?姐您怎么想?”
“唔……倒是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或许事情结束后,可以去问问塔罗温。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
“等一等!”
玻璃子忽然大叫一声。
“啧……小声点。所以,怎么了?”
让娜皱了皱眉。
只见玻璃子用手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扬了扬眉,随后用一种他自认为十分磁性的声音开口道:
“怎么样,哥的五官看起来——帅不帅?”
“……”
让娜沉默了。
玻璃子见她没有反应,又再一次扬了扬眉,还露出了一个十分嚣张的笑容。
“……果然还是把这家伙摔碎吧。”
让娜冷漠地举起了那把红色的匕首。
“喂喂喂姐哥——不是,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就是一块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玻璃——!”
几乎是毫无停顿,玻璃子飞快地将这一整段话说完了。而同样,玻璃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嗯,恐惧。
“呵……”让娜转了转匕首,红色的光顺着刀尖在空中滑过。
“谢谢姐谢谢姐……”
玻璃子双手合十,颇有一副劫后余生的感觉。
让娜叹了口气,“别浪费时间了,还是先看看这架钢琴有什么线索吧——那根线应该不会毫无理由地把我们引进这个地方。”
“啊,难道看刚刚那个回忆不算理由吗?”
玻璃子瞥了一眼身后那扇完整的玻璃。
“只是那样的话,你召唤出来的那根线完全可以另外分一根出来指向这边,何必整根都在里面绕一圈?依我看,重点还是应该放在这架……老旧的钢琴上。”
说着,让娜轻轻地抬起了琴盖。随后,紧凑的黑白色琴键慢慢显露了出来。
而不知是不是因为琴盖的保护,有几个琴键明显要看起来更新一些。
让娜微微抬了抬眉。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她用手指点着琴键,喃喃自语道。
“您在数琴键吗,姐?”
玻璃子看她这副模样,眼神也不自觉移到了这架钢琴上。
“白五十二黑三十六,嗯,不多不少,刚刚好。能在这地方找到一架完整的钢琴,也算是难得。”
少女慢慢点了点头。
“白五十二……黑三十六?是指这架钢琴上的琴键数量吗?”
“嗯。总计八十八枚,是钢琴最为经典的琴键数量。”
让娜试着弹奏了几个音,出乎意料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钢琴的音依旧是准的。
“可是这架钢琴上没有八十八枚琴键啊?”
玻璃子说着,用他那双小手分别指了指几枚琴键,“这些地方都是空着的啊?”
让娜扬了扬眉,她凑近那些琴键,按照回忆重新观察了一次玻璃子指出的那几枚——奇妙的是,这小玻璃所说的“没有”的琴键,恰好是那几枚看上去崭新的,总计五个键。
“……有意思。”
于是,让娜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将那五个音全部按了一遍。而出乎意料的是,它们都没有发出哪怕一丝的声音。
“看来,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第一份线索了。”
她抽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将这几个音刻了下来——字不大,但很深。那些渗出的血液被匕首快速一抹,便忽然消失了,而伤口也惊奇地不再渗出血来。
“是吗?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找那些消失的琴键还是……?”
让娜摇了摇头,“不用,这就够了,我们走吧。”
“诶——?”
将音乐教室的门关上后,那空灵的童谣声再次响起。
“笼子缝,笼子缝,笼子里的小鸟哟~♪什么时候能出来~♪黎明的夜晚,鹤与龟滑倒了,背后的那个是谁呢?”
只不过这次,似乎多了几分不和谐的杂音。
“又是它……喂,玻璃,你听说过这首童谣吗?”让娜将玻璃子举了起来,和自己面对面。
“啊?哥吗?”他用小手端了端自己不存在的下巴,“如果哥没听错,这应该是《笼目歌》,一首在川水流传了很久的古老歌谣。”
“《笼目歌》?”
“对呀,这首童谣的名字就叫这个。在孩子们那还有个与之相关的游戏呢,具体玩法哥记得是……有一个小孩当'鬼',他需要在中间蹲着蒙眼睛,而其他小孩便要围着鬼唱这首童谣,唱完的时候,若是作鬼的那个孩子猜出正背后谁面对着他,就换他当鬼。哎呀,想当年,哥作'鬼'的时候可是没猜错过一次呢……”
玻璃子眉飞色舞地解释着,仿佛他真的参与过游戏一般。
“你就是块玻璃,怎么和和其他人玩这个?”
“嗯?很简单啊?”玻璃子似乎对让娜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疑惑,随后,他又笑着说道:“既然哥是一块玻璃,那哪面是正,哪面是反自然按哥自己的意思来咯!我只要把对着人的那一面看做背面……
“——那样不管是怎么样,他都一定是鬼啦!而且我也能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是谁!怎么样,哥聪明吧?”
玻璃子看上去很是骄傲。
“原来是这样……”让娜叹了口气,“这真的不算是作弊吗?”
“这叫合理运用自身条件!”
玻璃子辩解道。
“你乐意就好。”
让娜望了望那根白色的线,看样子,他们接下来需要下楼。
“啊……对了,姐。”玻璃子忽然叫住了她,“虽然难以察觉,但哥还是发现了……那群声音唱的《笼目歌》,和如今广为流传的版本,有一个音不同。”
“……哪个?”
“が(ga),原本应该是と(to)的。不过意思还是和原来一样啦,所以哥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我知道了。总之,现在就先按照这根线指示的,向四楼去吧。”
玻璃子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赞同。
而当他们越接近楼梯口,那歌声就越来越大。等到让娜走下了第一级台阶,玻璃子又开口道:“姐,那个……哥,不是,我还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就是……我这五官看起来到底帅不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