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帝
三
纯净,辽阔,高度,阳光神奇而迷离。这就是雪域高原。
当汗走上雪域高原的时候,他的内心完全被这座高原征服了,征服于它的纯净,辽阔,高度,阳光。他只是觉得,这仿佛是他灵魂的故土,也应是众生灵魂的故土。即使此刻,如有不幸,让他埋骨于这最纯净的水所浸透,最温暖的阳光所轻抚的土地,他都觉得死而心无所憾。
汗走向那最高的山脉,独行在雪域中。没有走上多久,他忽然发现眼前有一行脚印延伸到远方。在远处,似乎有一个身影回头望了他一眼。当那身影发现了他,好像要躲避似的,迅速的消失在莽莽的雪山中。前天,附近部落的长老告诉他,雪山连绵无际,人迹渺茫。现在却有一个人在此独行,而且怕被别人知道,这让他感到好奇。汗循着脚印快速的跟上,但远处的身影一发现他就会加快步子迅速的不见踪影。如此几次,他越来越接近那身影了。正当他以为那人又会快步消失在另一道山梁背后的时候,没想到他却转过身来,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山梁上戒备的盯着汗。汗有些尴尬,但转身回去却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上前去。
快走近时,他看清了眼前是个壮实魁梧的男人,似乎他一拳砸下来,就可以让一头野牛倒下。汗正准备开口,那人却先说话了。汗听不懂,说自己只是看到他的行踪感到好奇,便跟了上来。听到汗开口说话,那人眼睛一亮,也改用汗的语言说起来,并走上前来,热烈的拥抱着他。末了,他松开汗结实的臂膀,捏了一下他坚硬的骨骼,爽朗的大笑起来,笑道: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着汗不解的样子,那汉子说道:
“异乡人,既然我们可以彼此言谈,定是有缘之人。你我可以同行,听听我的故事,你会享用不尽。不过,你先须发誓,我所讲的秘境之事,不可为外人所知。”
汗不知这人要到何处,但转念一想,同行半日也无妨,自离开师门之后,他很久没有遇到可以听懂他的言语可以交谈的人了,且对方又说什么秘境,还有享用不尽的美事,这更让他好奇。于是,他许下了自己的誓诺。
那汉子说他要去情人部落。情人部落在茫茫雪域之中,距最近的部落有七日七夜的行程。附近的部落中有听说过情人部落的,但没有人知道如何去,反倒以为那只不过是个编来诱人的传说而已。其实,情人部落就在这雪山之中的一个山谷里,通往谷中的路有九十九处道路岔口,只要有一个路口走错了就不能到达,甚至走向绝路,所以,如果没有人指引,没有人能够找到情人部落。即使有人走对了这九十九个道口,还是不能进入情人部落。在走过九十九处岔口后,会下到一个深深的峡谷中,峡谷中有一道溪涧,沿溪涧而上有一处深潭,潜入深潭之下,其侧有一幽洞,游入洞中,大约游过四个身位的样子,就可以浮出水面,虽还是在洞中,但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向洞口游出水潭,踩着浅浅的清水和砂石来到洞外,就进入了情人部落。
“情人部落?”
汗对于壮汉的讲述感到惊异,说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一个秘境,但对这个名字却感到不解。看到汗不解的样子,那人解释道之所以叫情人部落是因为如果一个男子被选入谷中,谷中所有年满二八的年轻女子都将是他的情人。她们都极尽妩媚、娇柔,堪称女人中的女人,有着男人无法抗拒的惑力。被选中的男人至少是百里挑一,须强健勇力而又心性淳厚,永守诺言。在他被选中之后首先须发誓绝不向外人道说谷中之事。然后就有人跟他讲谷中情形,他可以选择进入谷中,也可以拒绝,几乎没有男人可以抵抗这种诱惑,除非他已心有所属,情有独钟。
“谁负责挑选?”汗禁不住问道。
那汉子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述说道一个男人被选中进入谷中之后,并不是可以一辈子都待在谷里。他只有七年时光,七年之后他必须离开此谷。离开谷后,他不但要终身信守秘密,还须在第十二个月圆之前,为谷中挑选出一个信义的健男。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却还没有着落,他准备先去一趟谷中复命,述陈情况,再作良图。没想到现在正好碰上了汗,他的任务可以完成了。他知道汗必是可信之人,因为当初别人教他这种语言的时候说过,若非有义有勇之良人,不可传授此种语言。汗一听赶忙躬身谢道:
“足下美意,不胜感激,然在下有师命在身,只是路过此地,师门诺言,不可违逆。”
那汉子听他如此一说,且有师门诺言在先,便不再说什么。他自己是一个重守信诺之人,不可能去让别人背信。沉吟了一会儿,那汉子忽然说道:
“既然你要远行,我送你一程,你也可以听听我和情人部落的故事。”汗欣然。
“七年之前,我被带入了情人部落。谷中尽皆女子,只有我一个男人,但只有年轻的才是我的情人,而每一个年轻的,都有着美人的容姿。据说她们来自一个远古的母系部落,可能是蒙上天眷顾,这个部落所生育者几乎皆为美人,所以她们又被称为美人部落。”
“美人部落!”汗重复道。那人接着说:
“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时常遭到其他部落的抢掠,于是,她们一直在寻找着一个可以避世的地方。终于,在千秋百代之后,她们找到了现在的情人部落这个绝世之境。我进入谷中的第一天,就由一个年长的女子领着我观览各处。她带着我来到谷中的一处角落,荒草丛生,几座孤坟。她指着几座孤坟说,从今以后,这谷中年轻女子都是你的女人,你的每一次要求,她们都不能无故的拒绝。倘若你沉溺于男女之事而不能自已,就会像他们一样,不日而亡,埋骨于此。她指着其中的一座跟我讲:此人进谷之后,不能自抑,每日无度,以情人果催之,不足一月,精尽而亡。”
“情人果?”汗觉得好奇,禁不住问道。
“情人部落中生长着一种世间所没有的果子,其香四溢,日食一颗,可固本守元,亦可葆有春颜。倘若日食数颗,即使于体虚之际,犹能聚精提神,却会耗损真元。那些不多日就埋骨于谷中的男人,耽于男女之欢,欲罢不能,日日无度,疲乏精空之际,便大量食用情人果。可能是那些男人觉得,要把他们生命的最后一滴力量喷薄出来,才能感受到此生之乐的巅峰和尽头。也许这并不能完全责怪他们,我观那谷中的女子,尽有世间的迷情,或巧笑倩兮,或美目流盼,或流风回雪,或娇花映水,或野性自然而又极尽妖娆,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初见皆足以让人失魂落魄,见后都会让人如醉如痴。”
“不知阁下如何免去这桃花劫数?”
“在吾族之中,每一个少年都会有一个长者教之导之,使之成为年轻之秀者,其优者可领引吾族之未来。吾师之所思,乃在于有生之本,他以为,所谓生者,无非意也,无非欲也,而所谓欲者,无非乐也,故乐为众生之根。世人皆以为遂心之欲即为乐,其实非也。欲不必乐,时时肆之,日日足之,则欲不复为欲,乐不复为乐矣,故欲必有其道。其道何如?待欲而足之。”
“待欲而足?”汗有些不解。
“生灵之乐,如随时欲之,随时遂之,则乐不为乐,欲得其乐,如潮水之渐涨,必待其一次次涨聚,待至高潮处,而后奔放之,故曰待欲而足。所谓节欲者,非节也,欲其乐也。此乃为乐之道,世人不知耳。累日淫雨霏霏之后,方觉日月光明。为乐之道,生灵之趣,先抑而后放耳。”汗深以为然,不禁道:
“原来阁下深得此生之髓,此生之味。”壮汉也没有多话,只是问道:
“你可听说过什一之律?”
“听说过,然不知足下何谓?”
“此乃族中众长者之所教。雌雄之欢,以中年为准,中岁之时,宜于十日一回,中岁之前,其数倍之,中岁之后,半之。以此为准,加以通变。如此,欲而不得,其欲愈强,其欲愈强,则为欲之乐甚矣。”
“我想我明白了你在谷中的快乐。”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在谷中的快乐,远过于此。”
“愿闻其详。”
“我被选入谷中之后,首先是去拜见谷主,向谷主坦白自己过去的一切,并发誓保证无一虚言。如果我还葆有自己的童贞,她们便会给我先安排一位有着童贞的姑娘。否则,我只能在其他的众女子之中选择一个作为我在谷中的第一个情人。在我所居的室中,满壁皆是美人画像,她们都将是我的情人,我可以从她们中任意的挑选。谷中的规矩是我先要定下几日一选。一个人可以一日,两日,三日,四日,五日,最多一直到十日挑选一次,且一次只能选一个来陪伴自己。我自觉血气充盈旺盛,过于常人,便决定三日一选。唉,这有违师训了。我看中其中一位姑娘尤为可人,第一个便选定了她。谷主却说不可,因为她刚年满二八,是我这次进谷以后可以选择的女子中唯一一个拥有童贞的,而我却不是童子之身,只能在其他的女子之中挑选。唉,都怪我当初年幼无知,不知自制自重。但我想这是此生的第一次选择,如果不能选最好的,我也不要次好的。于是一连三日我都未选。谷主说谷中规矩不可轻破,如果三日之内我再拒绝依照规矩选择,我将被赶出谷中。第四日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是否可向谷主求情,述明原委,也许她可以破例。于是,我向她讲述自己童贞的失落,以明了此事原非自己的本意。”
“足下何至于失落了自己的童贞?”
“兄弟,此事真是一言难尽。那年我已经十七岁了。一天,族中的一位好友邀请我与他同行作伴,去他的一个亲族部落,他说一人独行无趣。本来闲着无事,远足一趟也是一件乐事,于是与他同行。我们住在他的亲族一个女人家里,那女人有一个孩子,但不知其父是谁,许多部族都是如此。那女人家有一只狗。那天早上,我起来后来到她家棚屋的旁边撒尿。那只狗也跟了上来,它好奇的盯着我的那家伙,可能是觉得我的那家伙很神奇,竟然可以射出水来。后来我想,它可能并不是好奇,而是在思忖那么一个长长的肉条条是不是很好吃,味道怎么样。那狗就在我的旁边昂头盯着,这让我感到紧张,我真担心它一口咬来。大人们总是告诉我辈,遇事要镇定,从容,我努力的去学会这一点。的确,我曾经用自己的镇定成功过。一次,我从一条水沟上的小木桥走过,沟里长满了草,木桥距沟底只有半人高的样子。我刚踏上木桥,一条一人多长的蛇从水沟的草丛中昂着头游了过来。那时,我才十来岁,心中惊恐的我想拔腿就跑。但我想我跑不过它,如果我一跑它就会立刻的来追我。于是,我停下来面对着那条蛇,它见我停下来盯着它,便也停了下来,抬头吐着它嘴里的信子。我们对峙着,不一会儿,那长蛇掉头离去。现在看着那狗紧盯着我的那小兄弟,心中紧张的我想,如果我显得镇定自若,它也许就会自行走开了。我于是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悠然的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云朵。哪知她家的狗根本不吃这一套,它见我不注意,抓住机会,上前就是一口。”
汗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浑厚的笑声震动在高原的白色山峦之间。看到汗大笑不止,那汉子有些尴尬起来,说道:
“兄弟见笑了。”接着,他继续着他的故事。
“真是上天的保佑,不幸中的万幸,也亏我躲避得及时,没有被它一口咬掉半截,只是在我那小兄弟中间咬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血直往外流,我痛得大叫。女主人和我的同伴闻声跑了过来。她一点都不感到有什么害臊的,和我的好友一起帮我包敷好,又不停的表达歉意。第二天,好友有事回去了,我只好留下来养伤。她悉心的照顾着我。每天都是她帮我清洗敷草药,她尽量的不碰着我,我想几天以后我就可以自己来了。伤口好得很快。一天,在给我换药的时候,她那纤柔的手指碰着了我那家伙,不知怎么的,我那家伙忽地一下子翘立起来,硬邦邦雄赳赳的,可能是元气已略有恢复的缘故。我正难堪的时候,忽然伤口裂开鲜血迸出。那时年少精气太盛。此后的日子我就自己换药了。一些日子后,我完全好了,准备回家。她说我的好友过几天就会来,那时我们可以一起回去,这是当初就约好了的。我只好留下来等候我的朋友。一日午后醒来,精血正旺,那少妇走了进来。我情不自禁的盯着她,薄薄的衣衫让她的胴体隐约可见,她有着一个少妇成熟的风韵,丰满的身子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气息。她妙曼婀娜的走过来,对我轻轻的一笑,一刹那,我只是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她勾走了。她坐在了我的身边,牵起了我的手,她的手温温的,柔柔的,似乎有一股热流流进了我的身体,我的那家伙立刻变得坚强起来。我躺在那儿,她俯下身子凑到我的耳边,我感觉到她那饱满的尖尖的乳峰似乎要轻触着我的胸膛了。她在我的耳旁轻声说,小兄弟,如果你要我,就紧紧的抱住我。长辈的教诲和其它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我只想紧紧的贴着那温软的肉体,于是紧紧的搂着她的娇躯……”
“那是你的第一次么?”
“当然。我们部落和周边的很多部落都不一样。周边的部落,只要不是本族的,男女之间都可以自由交往,男方也不必从此住到女方那儿,但在我们的部落里,年轻的男子都要净行,要克制运筹自己的各种欲望,炼修身心,抵达诸欲谐和之境。无论男女,在二十岁之前,都要谨守自己的童贞,以明证自己是欲之主,而不是欲之奴,否则,将被视为无节无度者,不堪重任,重则为族人所弃,赶出族外。据说,为了考验我们族中男子净行的力量,曾有长老建言让少男和少女在一起裸体跳舞,看谁能做到心如止水。我年少的时候倒是很想接受这种考验,但这个方法并没有施行。如有两心相悦者,也并不禁止,但只能是灵魂的爱恋,肉体的融合必须等到二十岁以后。你爱了很久,等待了期待了很久之后终于与所爱融为一体,这才是爱的一种最佳的方式,是情之极也。爱即欲之,是不知爱也。”
“不过阁下好像自己也没有做到。”
“其实,我想做到,但你知道,肉体有时要比灵魂强大,且各人机缘不同,如果没有这次说不定我就做到了。愧对长者之教了。幸运的是,当我向谷主道明原委之后,她以为我虽不是童贞之体,却还是有童贞之心。又见我三日执意不选,已属难得,况且那次也是机缘诱惑,便额外开恩,应允了我的请求。”
“哦,我忘记问了,你回到族中后怎样了,你可以隐瞒这件事吗?”
“绝不可以,如果被发现了,会被视为无信无节无可救药者,将被逐出族外,至死都不可回来。男儿敢作敢当,回到族中之后,我向长老坦白了,长老告诉了王。王罚我六鞭,每天三鞭。第一天被抽上三鞭后,会被敷上创伤之药,但伤口未好,同样的地方可能第二天还会被抽上。肉体之痛,何足道哉。好男儿当无惧肌骨之痛。”
“兄弟不愧是条汉子。后来你在谷中如何?”
“可谓此生的至福。得到谷主的恩准,我终于可以见到心上的姑娘。谷主告诉我,次日的清晨,当我推开所居的楼台的西边的窗子,就可以见到那位姑娘。我期待着,如一粒种子,期待着大地的春暖花开。第二天的微明时分,我真想推开那扇窗,但谷主吩咐过我,须待到天亮半个时辰以后。于是,我坐在窗下,幻梦着她的似水柔情。终于,我轻轻的推开了西窗。西窗外,一湾烟水。于烟水的中央,是一座小桥。小桥上,婉约着一位晓风轻拂的姑娘。我下了楼,往那水中央走过去。她似乎感觉到谷中唯一的男人在走过去,回眸浅浅一笑。她的笑容绽放在水中央。然后,她娇羞的低下了头。我走过去,牵起她的手,销魂于那低头的温柔。她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她的手柔如婴儿,我似乎在握着这世间全部的温柔。”
“难怪没有男人会拒绝进入谷中的邀请,如果我不是已有诺在先,肯定要随你进入谷中了。”
“更令人迷醉的情事还在后面。她带着我沿着谷旁峭壁上的小路一直往上,上去后放眼望去,四面皆是连绵的雪山,无数白皑皑的雪峰耸立在明净的,蔚蓝的天空下。她说此处并不能通向谷外,除了下到谷中,往任何一个方向走,都是无尽的不可翻越的雪山,附近的大山之间,还有大江蜿蜒,水流湍急,不可泅渡。最后,我们上到一处山顶,它在雪山的怀抱中,比四周远处的雪山要矮些,故此并没有积雪。山顶阳光迷漫,在迷漫的阳光中,我发现有一块巨大的粉色玉石。玉石温润柔滑,摸上去温温的,让人触摸着阳光的温度,天空的热烈。她说此石神奇,天热的日子,白天太阳炙晒,也不会烫人,晚上寒凉,却含着余温。她和我赤着脚踩上那温润的玉石,轻轻的,我揽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小心的放到玉石上。她躺在那儿,肌肤如玉,面若娇花,气若幽兰,似乎在静候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我跪下去,缓缓的解开她的衣衫,狂热的亲吻着她身上的每一瓣肌肤,我要让她体味一种彻骨的温柔。最后,当我和她在群山的怀抱中融为一体的时候,只是觉得天和地仿佛都融为一体了。那一回,那一天,我们就那样躺在那儿,一直到夜晚,满天繁星。当明月西沉的时候,我在璀璨的星光下,最后一次爱她,我记得,那是第十一次。当最后她依偎在我浑厚的胸膛上的时候,她问,你知道我们身下这块玉石叫什么名字么,我说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回过头来问汗是否能猜出那山顶玉石之名,汗摇摇头。
“天地之爱!”
那汉子缓缓的说出这几个字,然后又道:
“我非常的喜欢她,最喜欢与她的天地缠绵,天地间的至欢至爱,莫过于和自己所爱的人融为一体了,它足以让你去抗拒任何艰辛苦难。我甚至只想和她在一起,但按照谷中的规矩,我们只能在三天中的第一天待在一起,而且三天后我必须选择其他的女人,当我再次选她的时候,至少须等到三个月以后。谷主说,她们都是女人中的女人,最热烈,最妩媚,说不定更让我蚀骨销魂。我经不住她的诱惑,于是三天后又在那墙上的画像中选了一个。谷主说她曾经是谷中最会上树的女孩子,最有野性的一个。我喜欢极温柔的,也喜欢极野性的,我要征服她的狂野。谷主的话更激起了我的兴致。她告诉我,明天在去峡谷的路上,会有一个迷人的女人等着我。在情人部落的峭壁上,有一条小路通向附近的高山中的峡谷,但同样不能通向外界。”
“是上到山顶有玉石的那条路吗?”
“不是的,是另一处山路。第二天,我走了很久,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快接近谷旁的一个小山岗的时候,忽然我发现有一个女子站在那儿,她的长发与裙裾在风中飘拂着,尽显凹凸的风韵。那风韵似乎就要扑面而来,让人心旌摇荡。当我走近她的时候,她命令道:把我抱起来,一直到上面的那道山梁。我抱着她,体味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香软。到了山梁上我把她放下来时,她忽然紧紧的抱住我,把她柔软的胸紧紧的贴在我的胸膛上。我正激动着的时候,她却放开了我,说要领我到下面的峡谷中。峡谷中有一条大江,大江的中间耸立着一块黝黑的巨石,江水分流而过。在我们的这一侧水流要窄些浅些,可以看到江底的砂石,还可以涉水抵达江心巨石,那巨石近二十人之高,虽陡峭却可攀援而上。巨石的另一侧,是布满漩涡的深深的急流。我们到达了江边,当我准备下去涉水看看江心的巨石的时候,她却拉住了我,问道,你知道这江的凶险么。然后,她跟我讲了这江的神奇之处。每日的午后时分,不知道什么缘故,江水都会暴涨,咆哮万丈,如一条巨龙扑过来,似乎要吞噬世间的一切。我听得心惊肉跳,庆幸自己没有下去。”汗也暗暗的感到心惊,问道:
“那么高的江中巨石也会被淹没么?”
“那倒不会,但也只剩下一两人高了。她说离午后江水的暴涨至少还有半个时辰以上,我们可以上到江心的巨石上去。我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和她一起爬上江中巨石。石头上是一层厚厚的柔软的苔藓,我们惬意的仰面躺在苔藓上休息。我侧过身来,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忽然,她一下子翻身起来,坐到我身上,用她那充满野性的眼眸冲我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握住我的衣带。她不紧不慢的解着我的衣带,偶尔独自莞尔一笑,那笑容荡漾在我的胸膛,似乎要把我融化了。远处峡谷中传来雷鸣般的轰响,那雷声冲向我们,整座山脉和大地似乎都在震动着。在这雷鸣和地动山摇中,我与她合为一体,她肆意的呻吟着。在她的叫声中,狂怒的江水带着整条江的力量撞击在巨石上,漫天的水花飘落在我们身上,湿透了她的身子……”末了,那壮汉问道:
“你知道她们把那江中巨石叫什么?”
“洪荒之爱。”
“这个说法倒不错,不过她们有一个你想不到的说法。”
“什么?”
“地狱云雨。”
说到这儿,那汉子停了一下,然后叹道:
“那谷中的女人和景致真是每一个都让人销魂留恋,风情万种,风韵万端。半年之后,我才想起本族的教导,于是改为五日一会。不知怎么回事,虽然我可以约会众多的女子,但心中常常想着念着的却是那第一个,念着她的深深属意,柔情含眸。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想为她做每一件事情,那是我心中的至乐。到了第四个年头,对于和其他女子的约会,我心里不知怎的越来越感到不安起来,似乎有些愧对她了。于是我跟谷主讲我再也不想和其他的女人幽会了。谷主说可以,但按照谷中的规矩,我只能三个月约会她一次。在那三个月的漫长等待中,我对她的热烈与激情积淀得越来越深越来越厚了。七年的时光过得真快,我向谷主请求把她带出谷中,让她做我一生一世妻子。谷主说曾经只有一个人带走过一位女孩。她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谷中的规矩也并不是违情悖理,但我想带走我的所爱却不行,这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因果。这时,她才告诉我谷中还有另一条规矩,如果一个男子进谷的时候葆有自己的童贞,与第一个女孩约会的时候就钟情于那一见,并拒绝约见其他的所有的女子,他不但可以将那女孩带出谷中,而且根本无须在谷中留滞七年的时间,第一次相逢之后便可相携出谷。接着,她斥责我入谷之前,不能自禁,不能自净其心,不能自净其行,入谷之后,虽心意有所属,但不能唯专唯一,如今怎可带她出谷。我听后羞愧无言以对。在出谷之前,与那姑娘最后一次相见时,我发誓既不能娶她为妻,此生决不会另有他爱。她说她将向谷主请求进入长者之列,不会再另有所欢。”
说到这儿,那壮汉叹道:
“不知今生,与她还能有几次相见,但我终生会是此谷的守护者。”
末了,他又说道:
“真是天意,我自幼受长者之教,说灵魂胜于肉体,真正的在世之路是从肉体走向灵魂,一直不以为意,也不甚明白。没想到,无意之间竟全然合乎此义,岂非命哉!皈天受命,难知难测。”
汗于嘘叹之余作别了那汉子,重新踏上了走向大地中央的旅程。
终于,他望见了那座传说中的最高峰。他缓缓的俯下身去,几乎是匍匐在地上,深深的拜了九拜。他想,还是先拜见中帝,然后再去攀那最高峰。他在那至高的雪峰附近寻觅着,一连几天,毫无踪迹。一日,他从一处山崖下走过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随即消逝不见了。他快步的赶过去,发现在不远处的雪野里,一只雪豹正昂首沐浴在雪域的阳光中,阳光斑斓在它雪白花斑的躯体上,璀璨着苍茫的雪原。他回过头来看了一下汗所在的方向,不以为意,继续独自悠然的前行。它的从容气度与雄美吸引着汗,他于是跟在不远处的后面。不一会儿,那雪豹忽然慢跑起来,拐过一道弯后就失去了踪迹。汗跟了上去。眼前的景致让他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脚步,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呼吸。
一道弯弯的水晶帘幕呈现在他的眼前。无数的冰晶凝成的细丝从上面垂下来,如一幕幽静的瀑布。每一根晶丝都静守着远古的清澈与纯净。阳光透进去又穿出来,从一根丝到另一根丝,到每一根丝,如此往复不已。这饱含着阳光的晶莹的帘子不知道有多少层,也不知道有多深。汗正迷醉的时候,一个声音忽地从那帘幕深处传来:
“阁下何人?”
“在下东神弟子,来此拜见中帝。”
汗正疑惑的时候,从帘幕的一侧走出一位银髯老人。他这才注意到在侧面有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石洞。老者让他进去,进去之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水晶帘的后面,那只雪豹就蹲在旁边。他拜道:
“不知尊驾可否是中帝。”
老者并不答话,而是拿出一支箫,汗看着那箫惊诧不已。原来,那箫是由冰晶制作而成。当老者吹起的时候,汗即刻的明白了,那正是天歌,他倒头便拜。拜过之后,中帝便引着他走向洞的深处。他刚进来的洞的入口一段大约十来步,但只能容一人通过。走过这段之后便宽了许多,是水晶帘幕的后边。才走没几步,眼前境界顿然阔大起来,比刚才不知大了高了多少倍。汗的眼前是他从未见过的一个偌大的洞,他略估了一下,其宽至少百步,高有百人之余。他以为这只是洞中的一个厅,哪知走下去一直都是如此宽阔。走了一阵子,一个光色明澈的巨大的洞口呈现在他的面前。在洞口的中央,有一间冰晶的小屋。连绵的,白皑皑的,兀立的雪山如一幅画卷绵延在洞口。洞口之下是悬崖,并不能下去。汗不禁赞叹道:
“天地为庐!”
“你可知此间小屋之名?”中帝问道。
“弟子不知,请师叔赐教。”
“水晶之庐。”
中帝告诉汗这是他给这间小屋子取的名字。又说这间小屋子完全是由亿万年之前的冰晶砌成,每一块皆一尘无染。汗禁不住用手触摸着,他要触摸这亿万年之前的清纯。立于此洞,眺望着无数的雪峰,汗自觉犹如彷徨于天地之际,似有飘飘乎如流云逐风之感。中帝告诉他,此洞本多乱石,几代天荒门弟子以万年冰晶铺之,两侧及洞顶保持其原有岩石裸露之貌。汗这才明白,何以他们一路走来,如此晶莹剔透。
这里有大地上最高的山峰,汗当然不会错过。中帝说他每年都要登上数次。依照天荒门的规矩,艰难的路都要自己走。他约略向汗说了一下路途,还有须小心之处,就送汗出发了。对于从风雪之巅磨炼出来的汗而言,登上绝顶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更享受独自一人于大地的至高处亲历风和雪,仰望深空,目扫万峰,让一座高原在自己的脚下。
汗站立在绝顶,众山皆小。一阵大风刚刚吹过,带走了天地之间的尘埃,他俯瞰着千山万川,远望着混沌苍莽。他常想着沉默的,独自的体验这样的时刻,让心飞向天空,让思绪如风一样的吹拂大地,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与万物一体,然后,沉思着万物的奥秘。阳光与白雪皑皑的雄峰一起伫立在天空下。汗凝视着它们,它们也在凝视着汗。
大地中央的旅程结束了,汗走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