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渐渐聊开了。

    老人幽默风趣，我和刘酒附和着，大抵算的上其乐融融。

    吃了老人请的外卖后，到了下午茶时间。

    老人说道：“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知道的多，你们年轻，有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老人，想到了一个远在六号城市的老人。不知道这是不是老人的通病，年纪大了，喜欢缅怀过去，喜欢与人说道，喜欢教人道理。

    刘酒眉开眼笑地道：“孙爷爷，如果我问的问题，您解答不出，是不是应该有点奖励？”

    “你尽管来问。”老人胸有成竹，接着道，“每次你来，路过那个小柜，眼里都是亮晶晶的，你喜欢哪一样，回去带走就好。”

    “好，谢谢孙爷爷。”刘酒眼神露出一丝狡黠，看向窗外，目光缓缓收回，犹豫道：“我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太阳，地球是圆的，我们这城市也不偏，为什么从来都见不到太阳？”

    “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小朋友。”老人看向我。

    “没有标准答案。”我摇摇头道。

    对我这个回答，老人不满的看了我一眼道：“黑暗异变后，人类的活动区域仅限于大气层内，无法去到外太空后，有关界外的变化已经得不到定论了。”

    “哦~”刘酒有些失望，低头看着茶几上那杯有些冷掉的茶。

    “小朋友，看你欲言又止，说说吧。”老人惬意的坐在沙发上，手指敲了敲扶手。

    我稍稍正坐道：“老人家，我想起了十四年前您主审的一件案子，那是我在一份很老的公民法报上看到的，结果好像有很多人不满意，对您的审判结果提出质疑，而您只说了一句‘真相并不重要’。”

    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

    刘酒微微侧头，眨巴眼睛偷偷瞪了我一下。

    老人微微皱眉，一股无形的威严缓缓散开，很快，老人笑了笑，还是那副慈祥的面孔。

    “小朋友，那个时候你尚不晓事，并不是当事人，你提出这个问题前，有没有想过自己看到的并不准确。”老人质疑地看向我。

    我面色平静，道：“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大概，大概就是我看到的那样。”

    老人点点头，道：“她叫宁景儿。”

    刘酒有些惊讶的发出声音，弱弱道：“她现在是大明星呢！”

    我莫名偏执：“这只是现在过的好。”

    “哈哈~”老人闻言，豁然笑道：“很多人都想这么说，不过我没有听到过。”

    老人缓缓道：“宁小朋友啊，小时候太可爱了，看到她被家人牵到法庭时，那么一点点大，个子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让人心疼的不得了。她父母闹离婚，本来是争夺抚养权的问题，这家人闹那家人吵，争到最后，竟然变成谁都不想要抚养权了。小朋友泪汪汪地看着我，要不是我年纪大了，还真想把她领回家了。谁知道自己挺耐活的，现在经常后悔。”

    老人喝了口茶，接着道：“最后没办法，只能用律法来分配抚养权，一调查，她父亲不是个好家伙，出了轨，找了个小了七八岁的姑娘，这肯定是不能交给他了。后面，我们把目标对准了她母亲，用了很多方法，才使她同意。没想到，临门一脚出了差错，还好，发现的及时。在去她家签同意书的时候，我也在，发现了她藏在抽屉里的药，那药叫做氟西丁。”

    我和刘酒对视了一眼，远没想到情况这么复杂。

    “小朋友一转眼儿就长大了。”老人神色有些落寞，“她奶奶是个十分坚强的人。”

    我陷入思绪，不由佩服眼前这个老人。

    真相真的不重要，远比不上一个令人非议的结果。

    在一则小道消息里，宁景儿给她奶奶抚养后，她的母亲闹了很多次，想要重新拿到抚养权，全凭眼前这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压了下去。

    刘酒眼睛蒙了一层雾气，她想到了那个在镜头前古灵精怪的大明星。

    。。。

    “孙爷爷，再见。”刘酒挥挥手。

    “再见，再见。”老人有些不舍的告别。

    上了车，刘酒说道：“孙爷爷是个孤独的老人。”

    我点点头。

    刘酒道：“孙爷爷给我们的委托，是他的一个老朋友的遗物，一支随着主人而感染黑暗的钢笔。”

    我看到刘酒泡茶的时候，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在了抽屉里。

    刘酒道：“之前来的两次，都是孙爷爷找的借口，这一次不一样，我也才知道。”

    刘酒打开手机给我看，是一则新闻，一位伟大的编辑陷入黑暗于昨晚逝世。

    我感到吃惊，生出失落，那个敢于记录黑暗的老人，再也看不到光明了。

    “欸，学弟，你怎么突然问起那个大明星？”刘酒突然道。

    “两年前，我见过她。”我迟疑了两秒，回忆道：“当时，我抱着一个暖风扇，和她擦肩而过，碰到她一下，她说了好几句对不起。第一眼还没认出，她带着口罩，后面看电视才想起是她。”

    两年前的那个冬天，我记忆犹新，那个漫长又寒冷的冬天，南方的桥洞也冻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人。

    刘酒目光氤氲：“你知道吗，这世上有很多散落遗弃的种子，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开成花。”

    十三城市的生活节奏是不快的。

    在完成一个不算任务的任务后，我照例生活，上课，打牌，偶尔也会去体育馆打打球。

    这一周里，刘酒发来两次信息。

    一次说，要去青禾，邀请一起。

    一次说，孙爷爷问我你的地址，要送你礼物。

    礼物我拿到了，是一本《平民律法》。

    书的扉页，老人写了一行字：小朋友，愿你成为一个优秀的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