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远没有想到，巡夜人的任务，我会这么快收到。

    那是来自警局的委托，一个老朋友的物件，不幸感染了黑暗，叫巡夜人帮忙护送。

    从信息上来看，我仿佛看到董志在偷笑，他说这是老葛的交代。

    今天天气还不错，我推出了快发霉的自行车，为了显得正式，我特意在车把手前面装了个收纳盒，用以存放物件。

    “自在，去哪里啊！”李大爷蹲在门口吃面，看到我推车出来，问了一句。

    “到处转转。”我跨上车去。

    “晚上有空去打麻将。”李大爷吸溜了口面，满嘴油光。

    “好。”

    上一次去警局，还是因为更新公民证信息，路比较远，本来以为要导航，走着走着，欸，都熟悉，一路骑到了警局。

    小塘警局，招牌不大。

    通体装扮，蓝白两色。

    刚把车停好，也没上锁，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警，看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个子较高，目测比我就矮上几公分，比较清瘦，皮肤不显白，对我说道：“等你很久了。”

    我莫名有些局促：“车不快，所以慢了点儿。”

    “你骑个破两轮儿，想快到哪里去？”女警笑了笑，声音好听，伸手道：“你好，刘酒。”

    她手指修长，我看到的第一眼，想到弹钢琴的手。

    听到名字，我略感诧异地伸出手，轻握了一下，“你好，张自在。”

    “你的名字，和我一样，奇奇怪怪的。”刘酒笑了，说道：“自在，自在，活的逍遥自在，好寓意，比我的好听。”

    我摇摇头道：“叫起来不顺耳。”

    “走吧，老人家还在等着我们，太晚了，他要不高兴了。”刘酒扶了下坠落的头发，夹在耳边，一个晶莹的耳钉闪闪发光。

    “哦。”我应了一声，扶上自行车把车，准备上车。

    “哈哈~”刘酒噗嗤笑了出来，“你想踩个破两轮儿去上林吗？我有四轮的车，可以载你。”

    刘酒拿出钥匙，摇了摇，朝停在路边的一辆警车走去。

    我在原地愣了两秒，挠挠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了车，我才反应过来，“警官，我们要送的东西在哪？”

    刘酒拍了拍兜，随后说道：“系好安全带，坐稳了，我开车很快的。”

    果然，车开的很快。

    车窗外掠过浮影，人和楼房变成一条线。水泊倒映不高的楼宇，车轮一片片辗过，像打破了一面镜子，溅起水花，又被波纹缝合。

    在十三号城市，没有高楼。

    路过青禾学院，车速降了一些，刘酒突然开口道：“都快毕业两年了，也没回来看看，真是有些怀念上学的日子。”

    我道：“我还没毕业。”

    刘酒道：“学弟？”

    我道：“嗯嗯。”

    车缓缓停下，来到一处高门大院前。

    下车前，刘酒嘱咐道：“学弟，这位老人家不好打交道，等下进去，你记住两点，第一：看我眼色行事；第二：不要随意说话。”

    我点点头。

    看到她故作深沉的模样，我分明体会到了她那一丝窃喜。

    门没关，刘酒轻车熟路推门就进，我默默跟着。

    院墙边有个小池塘，上面飘满了浮萍，一群白脖灰背模样的鸭子，嘎嘎叫着，在水中嬉戏。

    院子里也种了一颗枣树，看上去很老了，枝桠稀疏。

    旁边花圃里，有个看上去比枣树还老的老人，他满头银发，弯着腰，伺弄一颗散发着奇异香味的花草。

    刘酒佯嗔道：“孙爷爷，您非得要用这种方式，把我们叫过来陪你一天吗？”

    “你们都忙，不这样，哪里见得到你们咯！”老人站起身，笑道，“酒姑娘，今天看你心情很好，说说看，有什么开心的事，分享给我这个老头听听。”

    刘酒眼睛笑成月牙儿，“这不是见到您了吗？”

    刘酒用余光看了眼我，心想之前和她来的巡夜人，可不会像身旁这位学弟一样，会听她一个小警察说道。

    “哈哈~”老人笑声爽朗，目光看向我，道：“这位小朋友，还没见过呢。”

    “他叫张自在，也是青禾学生，是我学弟。”刘酒抢先开口，我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老人笑着看了我们一眼，说道：“你们去客厅坐坐吧，我早上摘了新茶，等我这里忙完。”

    刘酒点点头，朝客厅走去。

    我多看了眼老人，只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进入客厅的第一眼，给人的感觉，这家主人莫不是有收藏书的癖好，这客厅堪称小型图书馆。

    四处是书，除了眼前这个差不多两人高的大型书架，其他大大小小的书架，台桌上都放满了书，就连沙发前的茶几上也摆放了近半个台面的书籍。

    “看书，读书，应该是顺手而为的事。由于当初书房设置不太合理，孙爷爷嫌麻烦，干脆把书房搬到了客厅。”看到我有些诧异的眼神，刘酒解释了一句。

    “喝茶。”刘酒很快泡好了茶，喊我坐下，我有些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书上收回。

    “老爷子肯定是有大智慧的人。”我捏起茶杯，轻轻嘬了一口。

    “那可不，你别以为这些书只是摆设，孙爷爷他全有看过，你看那里。”刘酒伸手指出一个方向。

    我目光顺着手指，看过去，心中恍然。

    只见一本用天空色做主调的三指厚的书籍，静静斜立在墙边。

    我清晰的看到封面上的《平民律法》四个字，这书我看过，内页还附有老爷子的照片。

    “孙爷爷要是不做法官，那也肯定是一个大作家。”刘酒毋庸置疑地道。

    “哈哈~”老人洗了手，换了衣服，走了进来，“酒姑娘真会说话，多说两句听听。”

    刘酒笑了笑，说道：“孙爷爷，喝茶，这茶真好，这次我不客气了，我要多带点儿回去。”

    “好~”老人笑眯眯的喝了口茶，看向我，“欸，小朋友，看你不怎么爱说话，这可不好，语言是人类沟通的根本，擅言擅道，才能成就大事业啊！”

    我愣了一秒，看了眼刘酒，笑道：“这位警官同志，叫我不要乱说话。”

    “啊！”刘酒微微张嘴，眼神看向我，仿佛带着杀气，手伸出来一半做出了掐人的动作，觉得不妥连忙收回，咬着牙笑道：“孙爷爷，你不要听他瞎说，我只是，我只是。。。”

    老人哈哈大笑的挥挥手，略带严肃地道：“小朋友，你为什么加入巡夜人啊？应该刚加入不久吧，我从你身上看到的还是学生气。”

    我沉思了一下，说道：“一开始，我只是去看看，没想真正加入。后面，有些东西对我来说，确实是需要的，于是，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巡夜人。之后发现，我父亲也是巡夜人，到现在算是子承父业了。”

    老人眼睛很毒，突然开口道：“年轻人不要心思太多，记得在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以肆意挥霍一些青春，任性一些，犯点错也是无妨的。”

    过了几秒，老人神色萧索，缓缓道：“人啊，不要活得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