埘花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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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永庆

    白梦影看了看码头四周,寻着自己祖家的人,不远处跪着一行人,为首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老人家穿着不俗,头戴雪白兔毛银丝织的抹额,抹额上绣的是银丝桂花的样式,抹额正中镶着颗鹌鹑蛋大的翠玉,身上穿的是墨绿翠衫,翠衫上绣着白鹤祥云,领口上镶了一圈鱼眼睛大的白珠,全身上下的气派无不彰显着自己的身份。

    “祖奶奶~”白梦影看到这名老婆婆后,开心的喊着,跑到老人身边。

    “祖奶奶,是我呀,影儿,您快起来吧。”白梦影说着就要将老人扶起,老人听到自己这几天日思夜想的声音,激动的抬起头。

    “影儿呀,是影儿回来了,可影儿怎么从这皇船上下来了呢,这不妥的不妥的。”老太太握住白梦影来扶自己的手,并不起身,口中说着无比紧张的话。

    “祖奶奶,这说来话长,影儿也知不妥,但无可奈何方为之,祖奶奶快起身,咱回府再细细说这事缘由,可好?”白梦影见老太太不肯起身,心中有些急了,自己好端端的立着,而自己的祖奶奶却跪着,实在让白梦影心里过不去。

    只是这老太太依旧摇了摇头,见到皇姓的商船,皇家的人还没有让人起身,自己又怎好不知尊卑,虽然看刚刚这二皇子对白梦影的态度,显然与常人不同,但终究不可不敬。

    白梦影见老太太态度强硬,自己实在没有法子了,便转头向姬嘉渊看去,眼神中带着些祈求,姬嘉渊看到像白梦影小兔一样可怜兮兮的模样,自然是无比心疼的,这些个繁文缛节,不遵守一次又何妨?

    姬嘉渊心里想着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白梦影身旁,弯下身子握住老太太的肩膀,将老太太半拉半扶的搀了起来:“老太太何须若此多礼,影儿的祖奶奶便是本王的祖奶奶,这世上哪有长辈给小辈行礼的道理。”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殿下是折煞老身了。”白老太太被姬嘉渊稳稳当当的搀扶起来,满面笑意,眼里满是慈爱和感动。

    白老太太身后跪着的白家人看到自家的老祖宗被姬嘉渊搀起来后,也跟着起了身,白梦影这才注意到祖家的大半族人都来接自己了。

    “姑母,二叔,四叔你们都来了。”白梦影笑意吟吟的跟几位长辈打着招呼。

    “影儿太久没回来了,别说老祖宗了,就连姑母每日都会时不时念叨你几句呢,你看你现在又瘦了,瘦的都只剩个皮包骨了,着实叫人心疼。”白梦影刚打完招呼,一位穿着华贵的美妇人。

    这是白梦影的姑母白若兰,白若兰温柔的说着话,话里皆是对白梦影身子的担忧。

    “姑母担忧影儿,影儿心中明白,只是码头上风大春意寒,不如咱们先回府再细细说影儿这一路的故事。”白梦影牵起白若兰的手,白若兰的双手柔软白嫩,手心透着暖人的温度。

    白若兰还没来得及回话,白老太太顺手将白梦影的手牵了过去,慈爱的说道:“是是是,可不能在外头凉着了咱们影儿了,咱赶紧回府吧,殿下可愿一同前往?”

    姬嘉渊正要应老太太的话,一旁的莫失小声提醒道:“殿下,泗州的刺史黄修文黄大人已经在旁等您很久了。”

    姬嘉渊只好无奈的收回正要答应白老太太的话:“本王本是要随着影儿去拜访的,可惜有要事在身,只好再寻个日子去叨扰了。”

    “殿下哪里的话,殿下能够下临白府,是白府的荣幸。”白老太太并不介意姬嘉渊的拒绝,嘴上说着体面的话。

    姬嘉渊点了点头,看了看天上突然乌云翻涌继续说:“既如此,白老太太便带着家人赶紧回府吧,春日的老天总是风云多变,看这样怕是快要来雨了,别耽误时辰赶上风雨,误了脚程。”

    “殿下说的是,祖母,咱们别在外头耽搁着了,您不心疼自个儿的身子,难道还不心疼影儿吗?”一旁候着良久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子突然开了口,模样清秀,穿着虽素,但缎子明显看得出是价值不凡,这便是白梦影的二叔白睿明。

    白老太太听到这话赞许的点了点头,自己真是心疼自家这三房的闺女,虽说是三房未得自己那没眼界的夫君和儿子青睐,亏的三房白睿诚生性老实本分,从小是个明事理的娃,竟科举一次中榜,从此平步青云一路扶摇直上,得了个京官,如今是白家中最有身份的人了。

    虽说自己并不是白睿诚嫡亲的祖母,但自己在他小时也未曾亏待过白睿诚,白睿诚进京前也曾问过自己是否跟着他进京,只是进京路程远,自己这老身子骨实在糟蹋不起,也只好作罢。

    况且自从白老太太的夫君和儿子没了之后,只剩自己顾着这白家基业,就算这二房四房有那么一个聪慧如三房半点的人,自己也情愿放心撒手人寰,偏偏白家最有能力的人早已入朝为官,自己也只能硬撑着这把老骨头把持着白家祖宅。

    “殿下日理万机不可耽搁,那老身就在此拜别殿下,待殿下空闲了随时来白府,老身随时恭候。”白老太太说着就弯下身子,对着二皇子浅浅一拜,姬嘉渊颔首虚扶。

    姬嘉渊看着白家一行人越走越远,对着身旁的莫失问道:“黄修文呢?”

    “说是码头上人太多,挤不进来,在外头跪着呢。”

    姬嘉渊闻言皱了皱眉,大跨步的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还跪着的民众。

    “黄刺史好大的牌面,还要本王亲自走出来见刺史大人。”

    姬嘉渊走到黄修文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黄修文,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冷若冰霜,吓得黄修文跪在地上也在瑟瑟发抖。

    “臣该死,臣该死,臣接驾来迟,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哼。”姬嘉渊冷哼一声,莫失将黄修文身后的轿子门帘拉开,跪着的轿夫见状赶紧将轿子拉低,方便姬嘉渊进入,姬嘉渊冷冷瞟了一眼黄修文,便跨步坐进了轿子中。

    “下不为例,起来吧。”姬嘉渊的声音从轿子中传出,让黄修文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谢殿下饶命,谢殿下饶命。”黄修文跪在地上说着好话,接着起身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然后高举了右手大喊道:“起驾永庆园。”

    黄修文喊完,便跟在姬嘉渊的轿子旁,透着轿子的布窗跟姬嘉渊介绍着永庆园的由来和故事。

    “殿下,这永庆园啊是前朝老丞相费德明费老的住处,前朝贵人当年见费老年老便赐了这么个园子给费老养老,这园子占地108亩,前设了山水花木作景色,光是那开挖的人工湖便占了六十亩,夏时荷花粉嫩,荷叶无穷碧,冬时白雪覆湖更是美景。”

    轿子已经被轿夫抬了起来,黄修文只好跟在一旁边小跑边介绍着,此时额间又冒出了点点细汗,不同于刚才,现在的细汗是跑出来的。

    “另外的那四十八亩,各分成了五个院子,分别是荣州苑,景门殿,春新馆,鹤山楼和安心观,这五处院子各具别样的风光,最大的便是荣州苑了,占了十八亩地,臣已经在荣州苑准备好衣食住行的用具,就等着殿下住进去了。”

    “如此大的园子,费家后人甘愿腾出地方给本王住?”姬嘉渊在轿子内闭着眼修养着身心,并没有应话,反而抛出了个问题让黄修文回答。

    “殿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如今费家无人继承费老的德智便也落魄了,别说修缮这么大的园子,就连以往那锦衣玉食的日子都难过,于是就将这永庆园卖了换钱度日,可不就这巧了,正好臣当差多年,就好手头有些余钱,就给臣收了。”

    “那想来是黄刺史一直过的拮据,省下了不少钱呢,或是费家人不懂这如今的地价,又急着用钱,卖的太过随便,才让咱们黄刺史得了如此大的便宜,黄刺史,你这可是天大的好运气。”

    “呵呵呵呵呵,殿下说的是殿下说的是,是臣有福。”黄修文尴尬的打着哈哈,不再介绍永庆园。

    “只不过荣州苑太大,本王住着也不方便,余下这四个院子呢,本王想想,这景门殿多大呢?”

    姬嘉渊幽幽的声音询问着黄修文,黄修文擦了擦汗,眼珠一转回答:“殿下,景门殿也不小,比荣州苑只小三亩,总十五亩,其余那三个院子都各五亩。”

    姬嘉渊闻言很是满意:“那本王便在景门殿住下了,本王一路水路有些疲惫,便小憩一会,黄刺史就去忙自己的事吧,无需再与本王交代了。”姬嘉渊说完便打发了黄修文,一手扶着额浅浅的睡了过去。

    “是是是,臣这就叫人去准备。”黄修文说完,便慢下脚步对着身后的小厮说道:“快去永庆园叫人把在荣州苑的东西都搬到景门殿去,就说贵人改入住在景门殿了,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差池,影响本官的官运!”

    “是,小的知道了。”这小厮听完黄修文的吩咐,赶忙快步跑向了永庆园,将黄修文的吩咐带了过去。

    黄修文又对着轿夫吩咐道:“你们可慢一些,殿下正在休养生息,别动作快了影响了殿下的精神。”见轿夫慢下了脚程,黄修文满意的往姬嘉渊轿子后头的另一座轿子里趾高气昂地坐了进去。

    莫失在一旁看着黄修文判若两人的模样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继续握着刀随着队伍走着,只是脑子里老是想起绯桃那呆呆傻傻的模样,心里竟有些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