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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盗马之人

    李云鹤大声道:“你昨日给我看的是这本明账,上面自然如你所说,但我还发现了这本暗账。”

    “我且问你,你每月收粮四五十石,合四五千斤。常言道,三斤粮食一斤酒,你店内每月酿酒四五百斤,余下的粮食在何处?”

    钱掌柜语塞:“这……”

    “我再问你,若真如你所说,每月收粮十余石,何需租马十匹?”

    “此外,上月你收了粮,却不租马,既如此,粮食如何运送?莫非皆由你店内伙计扛入作坊?”

    钱掌柜低头不语。

    李云鹤见他无话可说,从怀中摸出几根白色的鬃毛,大声说道:“这是从你院内货车上发现的。”

    衙役上前接过鬃毛,呈递给陈世忠。

    李云鹤道:“大人明鉴,正如马彪所说,他的马从关中运来,皆为栗子色。关中驮马鬃毛粗且硬,而这几根细长,显然非同一品种。”

    “小人曾试骑过马房里圈养的官马,只有这类马鬃毛与之相近。且失窃的十匹马中,恰有一匹为白色,此事孙大胜可以佐证。”

    “由此可见,钱掌柜与盗马案必有重大关联。”

    陈世忠听罢,一拍惊堂木,斥问道:“钱掌柜,人证物证俱在,还不从实招来!莫要本县用刑,徒受皮肉之苦!”

    钱掌柜经受了一整夜的折磨,本已心力交瘁,如今铁证如山,心知再难抵赖,一直坚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不禁嚎啕大哭,呼天抢地,叫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只是个收粮卖酒的,马匹不是小人偷的,小人若知那是被盗的官马,就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用啊!”

    陈世忠问道:“哦?马匹是何人提供?”

    钱掌柜看向躺在地上,行将就木的马彪,伸出手指向他。

    马彪此时正在闭目呻吟,未及察觉发生了什么,待听见钱掌柜说出“是他”时,缓缓睁眼,见他正指着自己,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若非自己力不从心,恨不能立刻掐死他。

    陈世忠好气又好笑,质问道:“你说是他,何人可以佐证?”

    酒铺里的伙计们,纷纷发声指认,马匹确系马彪提供。

    此时,马彪一副求救的眼神落在老孙身上,那意思是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几句话。

    老孙躲过他的目光,看了看李云鹤,想说什么,又放弃了。

    马彪见这两人,一个出卖自己,一个袖手旁观,心想:你们做初一,那我何不做十五?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忍痛翻身,嘴里说道:“大人,马匹虽然是我交给钱掌柜的,却是……却是钱掌柜……还有……还有孙大胜和我一起偷的。”

    “还有……还有这个李秀才也脱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门外围观的百姓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李云鹤也是一惊,急得嗓音都变了:“马彪,你别血口喷人,跟我有何干系?”

    马彪冷笑一声道:“李秀才,你可知为何马房的马匹失窃,马房毫无破门撬锁的痕迹?”

    李云鹤看着他,又看向老孙,缓缓说道:“你是说……孙大哥监守自盗?不对,当晚张麻子也在马房喝酒,他绝不可能毫无察觉。”

    马彪哂笑道:“李秀才……枉你饱读诗书,居然不知人心险恶的道理,你难道忘了,你们当晚喝的酒是从哪里买的了?酒里面早就下了药了。”

    钱掌柜见李云鹤看向自己,眼睛瞪得溜圆,反驳道:“李秀才,那酒可不是我卖给你的,你可不能冤枉人啊!”

    李云鹤回想起当晚去买酒时,店里那人确实不是钱掌柜,也不是店内伙计,且身后隐约有人跟踪,莫非那时候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依旧不敢相信是老孙监守自盗,可昨晚老孙通风报信的事实摆在眼前,又有马彪的指证,纵使他身有百口,口有百舌,也难以为自己开脱。

    “纵使如你所说。”李云鹤思索片刻问道,“当晚饮酒是我兴之所至,偶然间提起,并未提前通知孙大哥,你们如何得知我要去买酒?又如何决定当晚要盗马?”

    马彪摇摇头道:“秀才啊秀才……谁说马是那天晚上丢的了?实话告诉你吧……在那三天前……你们的马就丢了。”

    现在轮到李云鹤满脸惊愕了,他看着老孙问道:“孙大哥,他说的是真的?前三天马就丢了?我每天和你在一起,怎么不知道?”

    老孙此时已经面如死灰,满含歉意缓缓开口道:“李老弟,这事儿不怪你,那几天我没让你进马厩,所有的活儿我全干了,你没发现也是正常。”

    李云鹤闻言这才知道,那几天老孙抢着干活,不让自己进马厩,甚至跟他急眼,原来是因为这个。

    如此一来,马彪和老孙串通偷马,老孙不让李云鹤进马厩,以此掩盖丢马的确切时间,酒铺在酒里下药迷翻二人,制造当天夜里丢马的条件,听上去合情合理。

    只是,现在有两个问题,是他想不通的。

    “孙大哥,马彪,一匹马现价四千文,折合现银二两,十匹马也才二十两,为了二十两银子犯杀头之罪,值得吗?”

    “钱掌柜,你每月除酿酒外,多出的几十石粮食,放在何处?”

    李云鹤问出这两个问题,在场众人无不沉默。众人皆道三人有罪,但无人知晓背后另有隐情。

    陈世忠隐隐察觉出事情不妙,厉声质问下,三人俱不坦白,只好吩咐衙役动用大刑。

    公堂上顿时哀嚎连天,即便是老孙,也忍不住大叫起来,李云鹤难受地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旁观众人,皆于心不忍,公堂外一时间变得乱哄哄的。

    半晌过去,三人仍不招供,李云鹤见事情不妙,在这样下去真相查不出来,人先被折腾死了。

    他走上前对陈世忠低语几句,陈世忠点点头,再次拍下惊堂木,大声道:“肃静,肃静!左右,放开他们。”

    不多时,在衙役们的维持下,公堂上终于安静了下来,马、孙、钱三人已经筋疲力竭,出气多,进气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