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回来了，小倩放下手里的活，欢喜地迎上去：“相公，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天累坏了吧，快坐下，我给你留好了饭菜。”

    饭菜端上桌，李云鹤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不由得长叹一声。

    小倩听见了，问道：“相公，你怎么了？是不是小倩做的饭不合你胃口？”

    李云鹤摇摇头，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说道：“娘子，我可能做了一件错事。”

    小倩疑惑道：“什么错事？”

    李云鹤难过地说：“我把孙大哥抓起来了……真没想到他会是……”

    在他看来，老孙虽然和他相交不久，但老孙为人豪爽、心直口快，跟他很对脾气。何况两人在马房同吃苦，在牢房共患难，又从土匪手中把他救下来。

    可以说，老孙对他有救命之恩，在他心里，早已把老孙当做请兄弟，所以在知县陈世忠面前，他力荐老孙恢复原职。

    只是没想到，老孙如今很可能投靠了土匪，让他猝不及防又痛心疾首。

    小倩听后也是一惊：“孙大哥？为什么要抓他，相公和他不是很要好的兄弟吗？”

    李云鹤对小倩细说了盗马案和王有金案的进展，以及他掌握的细节，小倩听了，沉默良久。

    “相公，小倩只是一介女流，原不该干涉你的公务，也不明白孙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倩顿了顿说道，“不过，小倩听爹爹说过一个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既然孙大哥对相公有救命之恩，如今孙大哥有难，相公理应出手相助。”

    李云鹤点点头，他来到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就是老孙，他这种做法，无异于忘恩负义。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哎……”李云鹤叹了口气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睡觉吧。”

    “相公……”

    小倩拉住了他的胳膊，害羞地说道：“先别急，小倩给你熬了汤，快趁热喝了吧。”

    李云鹤接过热汤，顿时哭笑不得：“怎么又给我喝这种‘任性大补汤’，我怕我喝多了流鼻血啊……”

    小倩低着头，双手捂着涨红的脸，含糊地说道：“相公快喝完吧，小倩熬了一下午……”

    面对小倩殷切的眼神，他只好仰头一饮而尽。

    李云鹤又想起王团头的话，放下碗问道：“小倩，你这方子，是哪里来的？”

    小倩忸怩着不肯说，李云鹤作势要呵他的痒，小倩熬不过，才说道：“相公还记得沈大娘不？”

    李云鹤点点头道：“就是那个爱乱嚼舌根子的？”

    小倩笑道：“相公也别这么说，沈大娘话多是多些，心地倒是好的，听我提起想要孩子这事，便把这方子悄悄塞给我……相公喝了这药，觉得可还管用？”

    李云鹤此时觉得浑身燥热难当，笑道：“管用，像是喝下去一团火……”

    次日，李云鹤不出意外地错过了点卯的时间。

    陈世忠看着他发黑的眼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云鹤啊，我都听师爷说了，昨晚干得漂亮，若能侦破此案，给府台大人的手书上，我会一力保荐你。”

    李云鹤苦笑着没有说话。

    晌午十分，县衙门贴出告示，陈世忠升堂问案，阳曲县的百姓听说“盗马案”和“王有金案”公开审问，都赶来衙门旁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衙门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惹得值守的衙役心里叫苦不迭。

    “带嫌犯！”

    陈世忠一声令下，马彪、老孙及酒铺掌柜等一干人员被押上公堂。

    李云鹤见马彪和钱掌柜浑身是血，落魄不堪，显然是昨晚经受了严刑拷问，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说了；老孙情况稍好些，大概是念在他年迈，亦或是衙门的兄弟们有心照顾他，故而手下留情。

    “嫌犯马彪，你是如何参与盗马案，又受何人指使，快快从实招来，以正视听。”

    马彪颤颤巍巍直起身子，说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只是个贩马的，实在不知马匹被谁偷了去。”

    陈世忠有意提点李云鹤，对他说道：“李云鹤，现在本官许你来盘问嫌犯，以解众人之惑。”

    李云鹤拱手向陈世忠躬身行礼，转身问道：“马彪，亨通酒铺的钱掌柜，与你有何交易？详细说来。”

    马彪答道：“钱掌柜每个月从我这里租十匹马，一匹马一天五十个铜钱，七天内还马退定金。”

    “如若不还怎样？”

    “七天不还，马归他，定金归我。”

    李云鹤问道：“时至今日，是否有过逾期的情况？”

    马彪摇摇头：“从来没有。”

    他说话间似乎支撑不住，身子伏在地上，李云鹤见他痛苦不堪，示意衙役取来一张薄毯，供马彪躺在地上，说道：“知县大人宅心仁厚，许你躺下说话。”

    李云鹤又问道：“你手里的马从哪里买来，都是什么颜色？”

    马彪长舒一口气，疼痛稍减，缓缓说道：“关中……关中的行脚客卖马给我，马匹都是……都是栗子色。”

    李云鹤问道：“上个月，钱掌柜可从你处租用过马匹？”

    马彪艰难地摇了摇头。

    “好，马彪你可以稍作休息。”李云鹤转身对钱掌柜问道，“钱掌柜，你的酒铺每月从何处采买粮食？”

    钱掌柜脸上的血和汗混在一起，他伸手擦了擦，说道：“平常都是店内伙计去找地主收粮，有的三五石，有的七八斗。”

    李云鹤微微点头，这年头贫民百姓食不果腹，缺吃少穿，地主家却一直有余粮，甚至多得要拿出来卖。

    他紧接着问道：“你每月买多少粮食？酿多少斤酒？”

    钱掌柜低下头道：“每月收粮十七八石，酿酒四五百斤。”

    李云鹤大声喝道：“你撒谎！事到如今还敢抵赖！”

    他转身对陈世忠说：“大人，小人昨日从亨通酒铺查获两本账簿，一本为明，一本为暗，请大人过目。”

    衙役呈上两本账簿，陈世忠翻看后一脸茫然，递给师爷，师爷看了，对他耳语几句，他才恍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