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相公已经有所好转，面色日渐红润，躺在一起时身边传来的男子气息，叫她感觉十分不自在。即便黑暗中彼此瞧不见对方，她依旧感到浑身燥热，所幸钻把头深埋在被窝里，不去听也不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隐隐有狗叫声，李云鹤被吵醒过来，发觉屋子里凉飕飕的，炕头也已不热了，他把手缩进被窝里，左右紧了紧，打了个寒颤，牙齿也跟着抖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睡在炕上最暖和的地方，尚且冷得受不了，小倩那边如何捱得住？当下顾不得太多，伸手过去摸了摸她身下，冰冷得紧；又给她掖了掖被子，那更是薄得盖不住。

    他不由得倍感自责，近日来对她的关心，实在太少了，自己卧床不起期间，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儿，独自承担着一个家，既要照顾这个行将就木的相公，还要进山拾柴火做饭，又要给他抓药熬药，那双细手被生活打磨得十分粗糙，真是叫人心疼。

    好巧不巧，小倩的身子动了一下，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李云鹤有些意外，轻声问道：“小倩，还没睡？”

    被子里传来“嗯”的一声，听上去似乎在发抖，李云鹤柔声道：“家里没有厚被子了么？这个冬天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倩委屈地说：“相公，你病得厉害，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小倩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对不起……”

    李云鹤不等她说完，心中一热，忽然坐起身，伸手去拉小倩身下的褥子，炕面很光滑，连人带褥子被他一起扯了过来。

    王小倩见他这般动作，心里有些慌乱，不由得轻呼一声：“相公……你……要做什么？”

    李云鹤瞧她吓得不轻，肚里觉得好笑，又没有笑出来，故意使坏道：“你是我娘子，理当与我大被同眠。”

    王小倩更慌，想要挣扎，心道：“相公这么说实在没什么不对，洞房之日，我二人未曾有过人伦大礼，如今补救回来，未尝不可，听媒婆说，女孩儿第一回要备好白布，事了落了红，是要拿给相公看的，若是没有落红，那才叫说不清，道不明的冤枉。若是因为此事，叫夫家赶了出门，倒还不如死了干净。”

    转念又想到：“相公连日卧床，日间出门时，手脚还不太利落，如此大动干戈，怕于身体不利。”

    想到此节，她磕磕巴巴地说：“可是……可是你这身子还没好……可以那个……吗？”

    李云鹤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头说道：“傻丫头，你被子太过单薄，我看着你受冻，自己能睡得着么？来吧，我们睡在一起。”

    当两床被子叠在一起，两个人挤在一起时，李云鹤轻声说道：“现在是不是比刚才好多了？”

    小倩脸红得发烫，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身子蜷缩成一只小虾米，一双手紧紧护在胸前，不知道自己是觉得冷还是提防什么。

    想起刚嫁过来时，婶娘对自己说的话，要好生服侍相公，要谨记三从四德，要早点儿生个大胖小子，此时相公若是提出什么要求，那绝无不答应的道理。

    即便如此，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她还是禁不住心慌害怕。

    李云鹤看出她的心事，他很清楚，此刻若是要了她的身子，对方虽然应允，却未必出于自愿。

    “小倩。”李云鹤低声问道，“我好冷，你冷吗？”

    此时他们就像两只蜷缩的虾米，两人身体中间的缝隙，不断往里灌着凉气，实在难受。

    小倩低低的“嗯”了一声，身体渐渐开始颤抖。

    李云鹤道：“你抱着我睡，好吗？这样会暖和些。我保证，只是抱着睡觉，不干别的。”

    小倩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黑暗中，李云鹤感觉两只手伸了过来，摸到了他的胸口，仿佛触电一般又缩了回去。

    对方似乎感觉这样不妥，又伸了回来，慢慢地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就有一个小脑袋枕在了他胸口。

    李云鹤趁势一把搂过她娇小的身体，手轻轻地搭在她后背上。二人紧紧贴在一起，他明显感觉到，小倩的小脸蛋变得滚烫，似乎还有些湿润。

    即便才十三岁，小倩那窈窕动人的身段，在黑暗中却给了他最清晰的触感，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缓缓说道：“小倩，别害怕，放松些，你像个小猴儿一样吊在我身上，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听他这么说，小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原以为这个相公是个只会读书，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没想到竟然这么有趣。

    她收回手，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下，娇嗔道：“相公取笑小倩，人家不依嘛，小倩才不是猴儿，小倩是相公的媳妇儿。”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在黑暗之中，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竟不再觉得寒冷，漫长的冬夜给这对不是新婚，胜似新婚的小夫妻平添了些许气氛。

    良久，一阵困意涌上来，二人同时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李云鹤醒来时，发现小倩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起身穿好衣服出门时，正瞧见小倩从外面回来，背上背着一大捆柴火，娇小的身子被压得弯到了地上，额头粉汗盈盈，一双手冻得通红，脚上腿上沾满了雪。

    “小倩。”他小跑两步上前，帮她卸下柴火，心疼地说道，“你怎么又一个人去拾柴火，以后不许你这么辛苦了。”

    王小倩心里感动得无可无不可，吸了吸鼻子说：“入冬这么久了，要多捡一些才够用，相公不用担心，这些家务活本来就是小倩的分内之事。”

    李云鹤知道劝她不住，握住了她的双手帮她暖和，小倩的手心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手背也冻得皲裂褶皱，实在令人心疼。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你就好好在家吧，一切吃穿用度自当包在相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