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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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如果天热的时候,雾起来,就会给人一种粘腻的窒息的感觉,夏天雾重的时候,衣服总是湿透,就跟雨打湿了一样,时间一长就分不清是雾气还是汗水。

    我就这样看着外面的雾出了神,直到雨希姨把菜倒进锅里发出“刺啦”的一声!

    我转过头来!

    “油溅到你了吗?”雨希姨看到我突然转过头便问道。

    我摇摇头说没有。

    雨希姨一边做饭一边问我学校的事,她说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周老师(就是学校管后勤的,写字很好的老师)教数学,谁做错题,就站着听课,她们小时候看到周老师都绕着走。

    我说我平时看到周老师都可慈祥了。

    雨希姨跟我说,那是因为有一次,周老师打一个不交作业的学生手掌心,结果这个学生偷跑出去了,三天没有回家,最后家长找到学校里来才知道,从那以后,周老师就不体罚人了。

    我问那个学生是不是出事了,雨希姨说没有,他偷跑到县城去了,在一个砖窑里打工,周老师知道了去找他回来上学,但是他家里也说他不是上学的料,就让他留在砖窑里面了。

    “后来砖窑出了事故,他就死在里面了”雨希姨补充了一句。

    这时候姐姐和阿雪姐回来了,姐姐看到我在给帮忙,就说“许之禾你发烧了啊”

    “叶叶,阿雪,我给你们俩买了发卡,在门上那个袋子里,你们拿来看下”雨希姨一边从锅里把铲起来一边跟她们说。

    姐姐和阿雪姐很高兴,都跑去看发卡,而我还在想着那个死在砖窑里的人,有点愣神。

    “之禾,加点柴火”雨希姨跟我说。

    我回过神来,往灶膛里面顺进去几根细木头。

    一直到我上初中前,我们着的锅灶都还是这种水泥和砖头砌成的,烧柴火,往年冬天到来年正月,父亲都要和二叔在山上的自家的林子里砍好几天柴,捆成一捆一捆的,堆在河边上的一片空地里,隔三岔五,就去把柴火剁成胳膊长短,背回来堆在屋后,去年冬天,父亲和二叔都没有砍柴,二叔那里一向是花钱买,送到楼下的,而父亲则把木工棚出来的边角料劈砍好,拿来当柴烧。

    但父亲终究还是从赵柴叔那里买了好多柴火,拿骡车拉来堆在墙边。

    赵柴叔可是他的真名,不是我给起的外号。

    “给你也带了礼物”雨希姨跟我说。

    我倒是没想这个。

    我们在家吃完饭,雨希姨说要给红姨和母亲送一份去,姐姐想让阿雪姐今晚住在这里,她们可以一起做作业。

    说起作业,今天我的作业是写生字和背乘法口诀,我决定跟雨希姨一起去,我在路上背乘法口诀。

    吃完饭天还亮着,现在天已经黑的很迟了,但是因为有雾,看着就阴沉沉的。

    我边走边背乘法口诀,这段路只有几分钟,加上怕饭凉,我们走的都很快,转过一段小路,就是舅爷家,此时他估计也在忙活葬礼的事,门上静悄悄的。

    “这谁家娃”我听到雾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随后我才注意到旁边菜园子里面蹲着的银莲舅婆。雾并没有大到连十几米外都看不清,只是她蹲在四季豆秧旁边,我没注意到。

    但这一声吓了我一跳。

    “是我,舅婆”我看清是他,就回话。

    “许虎子的娃”我不知都银莲舅婆转过头看我了没,但是她还在忙自己手上的事。

    我就准备拉着雨希姨走了,但她好死不死的又把我叫住了,不,是把我们俩叫住了。

    “这个是谁,看着也不像幺女(母亲的小名)”她这回站起来,看着我们俩。

    雨希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和二叔还没结婚,不知道怎么说。

    “这是雨希姨”我大声说,说完后,我又补了一句“是我二婶”

    “之禾,我是不是叫舅娘的”雨希姨问我“舅娘,吃饭了没”

    父亲和二叔都叫她舅娘,所以雨希姨就跟她搭话。

    “舅娘”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提高了声调说“还没有过门吧”

    因为上次她带头在舅爷家闹事那件事,我对她印象本来就不好——当然这件事之前也没什么好印象,但她真的越来越讨人嫌了。

    “我们去给红姨和我妈送饭了”我没理她,就准备走了。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那个死老太婆在后面说了一句差点让我压不住火的话。

    “人家这寡妇当的,有人给送钱,还有人给送饭”

    就这一句,我压不住火,准备转身去跟她吵架了,我们俩没找他没惹她,但她今天说了三句话,两句话都不是人话。

    雨希姨看出来我要回头,就一把按住我肩膀说“快走,饭都冷了”

    说着雨希姨就推着我往前走,再往前不远的地方,就是红姨的豆腐坊了。

    我在心里盘算着,一定要给这老太婆起一个难听的外号。

    于是趁着离红姨家里还有几步,我就跟雨希姨说了银莲舅婆说红姨坏话的事,然后添油加醋的说了她好多坏话。

    雨希姨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那我们以后躲着她点就好了”

    “对了”雨希姨问我“我是你二婶是谁跟你说的”

    我想了想,好像好多人都说过,奶奶说过,小姑也说过,母亲是不是也说过。

    “反正你跟我二叔结婚就是我二婶了嘛”我说,说完了我又停下来问她“那我以后还能叫你雨希姨吗,叫二婶不好听”

    “嘿嘿”雨希姨拍了拍我后脑勺“我也觉得二婶不好听,就叫姨”

    我们到的时候,红姨正把最后一筐豆腐切成快装进桶里面,我看到地上已经有七八个这样的桶了。

    红姨的豆腐是用手磨推出来的,两块磨盘,连着一个木杆,推动木杆就能转动石磨,泡好的黄豆从磨盘中间的洞放进去,磨好的豆浆连同豆渣一起,从两轮磨盘中间流出来,这样的豆浆还要用纱布过滤,滤出来的豆浆烧开了点豆腐,豆渣早些年也是吃的,现在都卖给别人喂猪了。

    这个石磨在两年后就因为产量有限被电动的磨浆机给代替了,但是红姨始终还留着,逢年过节拿石磨磨一些豆腐,往往供不应求。不过等我能尝出来石磨和电磨豆腐的不同,已经是十几年后了。

    红姨赶紧把里屋腾出来让雨希姨坐到里面去,雨希姨租的房子我来过,除了前面这间大的用来做豆腐坊,就剩下两剑小一点的屋子了,跟我家一楼还是稍微有点不同。

    母亲接过饭盒,把饭菜放到桌上,她面前围了一个绿色的围裙,跟红姨一样,已经湿了一大片。

    红姨不停的夸雨希姨手艺好,做饭好吃,母亲说太劳烦了,然后不免再说我一句,让我好好听雨希姨的话。

    我们回到家天已经黑了,那时候路边还没有路灯,从房子里飘出来的一片片黄色的灯光照在路上,母亲和雨希姨小声说着话,而我则摆弄着雨希姨给我带的一个小玩偶,是一个金属的小熊挂件,上面有圆圈可以挂钥匙。

    葬礼第二天就开始,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母亲就不让我们三个小孩去了,雨希姨每天放学和我们一起来我家给我们做饭,我们都很高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叔跟着来我家一起吃饭。

    葬礼在山上的老家举办的,说是山上,其实离新村子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左季舅舅在河边的房子也被去年的洪水冲毁了,他也买了新房子,但是九外公住不惯,就还住在山上的旧房子,这次葬礼,也在山上,父亲和村里的人,要背不少东西上山去。

    第二天晚上开始,我们就不时听到那里传来鞭炮和唢呐的声响,傍晚下雨,雾又浓了些,那呜咽的唢呐声就像游魂一样从雾深处飘出来。

    第三天葬礼结束,我们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回来了连续三天忙到深夜,父亲还在楼上补觉,雨希姨来给母亲帮忙做晚饭,因为今天大家都在,母亲打算让二叔和雨希姨都来家里吃饭。

    母亲看到我和姐姐进家门,问我门阿雪姐放学了吗,我说阿雪姐回去了,母亲就说让我去红姨家里把阿雪姐和红姨都叫来吃饭,因为红姨也忙了几天了,可能也在补觉没做饭。

    于是我放下书包就往红姨家方向跑,想着路上或许能追上阿雪姐。

    但是阿雪姐走的很快,我一路上都没遇见她,我以为她已经到家了。

    走到舅爷家后面,我心想千万不要遇到银莲舅婆,那个老妖婆——没错,这就是她的外号,因为她有点神神叨叨的,并且她怕鬼,胆子小的很,前两天左季舅舅丧事采办的一些冥具,路过舅爷家,放在舅爷家门口准备一起背上山,她偏说这对着她家不吉利,跟舅爷吵了半天。

    “老妖婆”我心里念叨着,快步跑过去,还好,幸亏没遇到她。

    就在我快到红姨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阿雪姐从另一边的小路走了过来,我赶紧迎上去,我问她怎么绕路了。

    “没事,我走那边没多远”阿雪姐看到我问我“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说母亲让她和红姨一起去吃饭,她说她先回家看看,于是我跟着她一起去红姨的豆腐坊。

    就差几步就要到家的时候,冷不丁的从旁边的小路走出来一个人,我一看到那张满脸褶子的脸,就心想今天怎么这么晦气。

    这个老妖婆,怎么走哪都能遇到她。

    我和阿雪姐都很默契的快步走了,不和她打照面。但我回头看到阿雪姐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他刻意绕路走那条小路,就是为了躲开这个老妖婆。

    “老妖婆”我小声念叨了一句。

    “你说什么”阿雪姐听到了,问我。

    “我说这是个老妖婆”我故意声音大了点。

    “你小声点”阿雪姐赶紧说“还没走远呢”

    但我看到阿雪姐脸上有点点笑容,于是我不免得意了起来。——同时我又想,千万不敢在父亲面前说秃噜嘴给念出来了。

    这件事在我心里埋下了一个梗,就是从那会开始,我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收拾一一下她给阿雪姐和雨希姨报仇。

    不过相比较这件事,更重要也更紧迫的事情是期末考试要来了,端午节过后不久,高年级的学生——确切来说就是阿雪姐所在的四年级学生,她们告诉我们,下下周二就要期末考试了。

    她们之所以直到这件事,是因为四年级是这个镇小学的最高年级了,再高一级,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上学了,他们大多数学生,是要住校的。

    每年这时候,学校都会给四年级的学生拍集体照,自然,对于他们,期末有什么安排也是早早的就说了。

    其实我们也都感受的到,课本上的内容都学过一遍了,这一个星期都在复习前面的内容,通常这时候,离放假就不远了,只不过具体是什么时候,还要等各种小道消息来说。

    这期间雨希姨和二叔订婚了,我们家和雨希姨一家,两边来了好多人,二叔二楼的屋子的坐满了人,那天二叔和雨希姨都停诊一天,不严重的病,都认真赔不是让改天再来,并且来的人都有几颗喜糖。

    吃完早上的甜酒汤圆,两边人便坐在一起,说几句闲话,便邀请爷爷和雨希姨的父亲坐上正对南边的两张椅子——二叔宝贝的不行的两张雕花的椅子。前面摆上茶水,还有一些礼品点心,屋里的人都不自觉的安静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这边说媒的自然是舅爷,在这之前,他已经和二叔还有父亲带着礼物去过女方家里了,诸事商妥,今天便是来商量婚礼的事情了。

    我站在母亲身前,挨个扫视屋里的人,舅爷坐在爷爷和奶奶左手边,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看着白白净净的,有点木讷,听小姑说这个人是雨希姨的三叔,好像是县上的什么干部。

    然后我们这边,父亲坐在舅爷右边往后一点的地方,小姑抱着孩子,跟我和母亲,还有姐姐站在一起,随后不久,跟二叔一起坐在对窗子前面的雨希姨给小姑搬了个椅子,让她坐着。

    其实屋里还有椅子,但是大家都坐着的话,就有些挤了,于是我们都站着,雨希姨那边,还有的人我都不认识,雨希姨还有个哥哥,在外面打工,一时间回不来,但前两天打了电话,说喝喜酒一定会来。

    我第一次看到雨希姨这么拘谨,二叔也是,不过他们俩现在坐在两边家长的正对面,离我们都有一段距离,看着就跟受审一样。

    我听到舅爷开场了,他先说了些“良辰美景,喜结良缘”之类的客套话,他一向讲话语气沉稳,听着就跟开会一样,这些客套话下来,便是夸奖雨希姨贤惠得体之类的话,一套一套的,然后欢迎对方的亲友前来,“薄酒便饭,招待不周”之类的自谦的话,说完了,大家都点头彼此客套。

    随后是女方的代表,也就是那个“县上的干部”说了几句话,这位干部说的话有很多是文言词,我听不明白,但是一听就感觉很有文化的样子,但听得出来,大多都是对两人的祝福之类的话。

    两边比较正式的发言完了,便是爷爷出来拿出一个红色的礼单,上面写着彩礼的单子,包括现金,各式家具之类的,让我比较在意的,是彩礼里面有一台电视机,我那会,虽然电视机的普及还有到每家每户,但是学校里和周边的人家,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了。

    我想着以后可以来二叔家里看电视。

    爷爷念完之后,结尾说“兹以此区区之诚,自知难配千金之万一。。。。当如己出,疼惜爱之如一。。。”

    我听说这种事,要有三书六礼,现在都简化了,但是提亲书,礼单,这些都是不能免的,而写这些的,之前便是左季舅舅,现在这些,便不知道是谁写的了。

    我想着大概是按照之前的礼单写的吧!

    随后雨希姨的父亲也拿出礼单,念了一下娘家的陪嫁,那时候我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大家这样一板一眼的坐在一块说话很新奇!

    总之这一套繁文缛节之后,大家便能正常说话了,母亲要去准备午饭,奶奶和雨希姨都去帮忙了,小姑也打算去,但是母亲和雨希姨都让他看孩子。

    屋外的男人们抽烟喝茶说话,于是二叔就让小姑到里面的屋子,楼上有两间屋子都是客房,我前几次打针都是睡在里面的。

    我和姐姐一起跟小姑逗年幼的弟弟,他看着还是那么小,躺在被子里,短短的胳膊动来动去,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眯成一个缝。

    我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白色的阳光,听到蝉鸣声一点点的近了,感觉有点困,便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阿雪姐顺利毕了业,不出意外,她考了全校第一名,后来听说在新学校也是第一,姐姐考了第二名,他们俩都有奖状,而我,和第三名只差两分,没有机会上台领奖。

    父亲没有说我什么,在他看来这个成绩“可以交差”,而母亲则时不时的拿出来说我两句。

    暑假开始的一个星期很自在,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等母亲做好饭再起来,中午跑出去,在山谷里面捉鱼和螃蟹,我们家还有一片水稻田,母亲偶尔会带我去田里,大多时候都是在除草,夏天水田里杂草的生命力顽强的让人吃惊,除一遍草,只管两三天,原地就会长出新的。

    天开始慢慢热了,于是我中午就不怎么出去了,山谷里更不让我去了,母亲说夏天蛇虫多,山谷还容易涨水,让我离河边远点。

    于是那段时间,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对面的那个山坡了,那里有一块大石头,看着就跟一个大乌龟的龟壳一样,白天是去不得的,但是傍晚,那里风吹着很凉爽。

    有时候表爷赶着羊群从后面经过,会给我一个黄瓜或者西红柿,吃着都很甜,我也喜欢拿草去喂他养的几只羊。

    有一次我躺在石头上睡着了,醒来一看天都快黑了,于是我赶紧往回跑,不然一会母亲就要喊我名字了。

    从那块石头下来,右边是下坡的小道,两边的地里面种着棉花,现在正结着一个个绿色的小球,棉花开花是很好看的,但现在已经落了。

    这条小路到公路边的时候会向上拐一点,下面是几块窄窄的田地,前半年种着油菜,现在就一片荒草了。这几片地紧挨着公路,沿着公路往下走一点,对面就是我家了。

    我快步跑过去,但猛然间看到一个人影正慢吞吞的往上游走,我一看到那个人,便觉得没好气。

    “咋又是这个老妖婆”我心里想着,于是把脚步放轻,希望她不往我这边看,我就不用跟她打招呼了。

    躲是躲不掉了,于是我站在路边不动,等她过去。

    但是,好巧不巧,她走着走着,冷不丁的就往我这边瞟了一眼,这不看还好,本来天就快黑了,路边一声不吭的冒出来一个小孩,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本就老眼昏花,这一下,给吓得突然怪叫了一声。

    “我的个娘啊”

    我听到的就是这么几个字,但被她那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的怪声给尖叫出来,一下子把我也吓得不轻。

    我看她坐在地上,赶紧开口说“银莲舅婆,你别叫,是我,我是之禾”

    我开口跟她打招呼,但被她这么一叫,我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老妖婆听到我说话,就慢慢稳住了,然后凑近了两步,看到真的是我,就突然破口大骂起来“把你个遭瘟的娃,你大半夜的藏在这路边吓谁呢,把我吓出个好歹了”

    我一下子就蒙了,我又不是故意吓她的,况且这还早着呢,哪就大半夜了。听到她骂我,我一下子着急,就脱口而出“你个老妖婆”

    可能是心虚,我骂完这一句,就赶紧跑了,一溜烟跑回家里去了。

    我回到家就跑回屋子里,母亲看到我上楼喊了句“又玩忘记了”

    我躲在卧室里,摆弄着雨希姨给我的小熊挂饰,想着这事赶紧过去。但怕什么来什么,不到一会,我就听到老妖婆的声音在跟母亲说话。

    她来告我状了!

    母亲是个脾气好的——至少对长辈,一向是脾气好的,老妖婆本来特别大嗓门在骂街,但母亲赔了不是,又说了几句好话,声音小多了。

    我知道我大祸临头了,果不其然,父亲已经站在楼梯口喊着“许之禾,你下来”

    跟父亲闹脾气没用,我只好乖乖出来,一下楼就被他揪着带到了老妖婆面前。

    她还在喋喋不休的说我差点把她魂吓掉了,父亲让我给她赔不是,我乖乖照做,我知道这时候争辩没有好处。

    父亲禾母亲又赔了不少好话,还说一定好好教训我,母亲亲自把老妖婆送回去了,他们刚走远,父亲就跟我说“说,咋回事”

    我觉得父亲这点还是好的,至少比好多家长好得多,不管别人告我什么状,他都会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不管生多大的气,他都会让我自己说一遍。

    “我不是故意要吓她的”我说。随后,我跟父亲说了我只是不愿意打招呼就站在那没动,是她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父亲想了一下,这好像也确实不全是我的错,并且,我心里暗暗觉得,父亲其实也不太喜欢银莲舅婆。

    他想了一下问我“那你为什么要躲着她”

    于是我把那天跟雨希姨一起遇到她的事还有她之前去舅爷家门前说红姨坏话的事说了一遍。

    父亲听完,看着我想了半天,说了句“再怎么说,那也是你长辈,还是我长辈”

    哈,父亲理亏了!

    “等一下”父亲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走的时候叫她什么了?”

    我心里一凉,没想到老妖婆被吓成那样还记得我骂她。

    这下完了!

    果然,这下又给父亲找到理由了,他就这件事又说了我半天,然后罚我这两天都不许出门,在家写生字!

    “有些事跟你说不明白”最后父亲说“但是遇到事不能一走了之,她那么大年纪,如果真有个啥怎么办”

    这件事原本在这里就结束了,但是我这次被惩罚的很不服气,尤其是老妖婆上门来吵架的那个嘴脸,让我在后来的两天想起来就火冒三丈。

    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既然老妖婆这么胆小,我就要再吓一下她,这口气不出,我就不姓许。

    禁足三天后,我把写的生字拿给父亲看了,终于获得了出门去的许可,但是规定了,不许跑远,一叫就要回来,不能玩到太晚。

    我当然满口答应,接下来几天,我都安分守己,每天听话,按时回家。

    我找红姨要了一篇她用废掉的纱网,白色的,这是做豆腐的时候用来过滤豆浆的,有一块中间破了个洞,我说我要做一个捉知了的网,红姨就给我了。

    我把那个纱网蒙在身上,蹲下去刚刚好遮住我!

    这就够了!

    我忘记这个灵感是哪来的了。纱网上那个洞刚好够我看出去,于是我把那个洞当成嘴,在洞的上面画上歪七扭八的眼睛,到时候,我就顶着这个出去,扮鬼吓她。

    我还偷偷在房间里试了下,但是没有镜子,没看到实际的效果。

    我还观察到了,老妖婆有一块地在公路下面,她隔两天就会去地里一趟,有时候回来的比较晚。

    但好在她独来独往,只有一个人。

    终于,那天我站在窗台前面,老早就看到她跨这个篮子下地去了,于是我拿上我捉知了的网抄——为了掩人耳目,我真的让父亲做了一个。把那个纱网赛在里面,抱在胸前就出去了。

    母亲看到我,说让我别跑太远,我喊了句知道了就走了。

    上次那个地方肯定不行,表爷放羊经常从那过,况且她在那被吓了一次,肯定有防备了,于是我选了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有个岔路,旁边的两个房子都有点距离,其中一座房子的人家常年不在家。

    就是这里了,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如果太晚,母亲就不让我出来了,所以我只能一大早就出来。

    于是我想着,找一下附近,有没有知了,捉一两只回去!

    我捉知了一般都给舅爷了,他会拿油炸了下酒,摘掉翅膀禾前面的硬壳,炸的焦黄,撒点调料,也挺好吃。

    但是母亲就看不下去,炸知了在我们家没有成为一道菜。

    但是今天下午,只听到知了叫,没见到在哪,转了半天也没见到。

    就这样百无聊赖了半天,中间遇到了村里的人,也以为我是捉知了,便给我指了哪里可能有,我口头答应道谢,但是我又不是真的捉知了。

    终于天快黑了,我古籍老妖婆就快回来了,就藏在草后面,拿出白纱准备好。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草丛里面有不少小飞虫,不时跳到我胳膊上。远处的山渐渐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影子,近处的树也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叶子了。

    我也慢慢紧张起来了,我来之前都想好了,吓完人,我就把这个白纱扔掉,父亲如果怀疑我,我打死都不承认。

    就这样,我不时探出头张望一下,看老妖婆来了没有。

    “之禾”突然有人叫我名字,吓了我一大跳,我一回头,发现是阿雪姐正提着一篮菜从小路走过来。

    我忘记了,红姨有片菜园在这后面,阿雪姐应该时摘了菜回家的。

    但是我躲在草里面,蹲在里面庭挺隐蔽的,她是怎么看到的。

    “阿雪姐”我小声说了句,然后又看了看老妖婆来了没。

    阿雪姐直接走了过来,从路上绕过来,站到我前面说“我一看就是你,你在这干啥呢”

    “我”没想到会被她撞到,我一下子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抓知了”

    阿雪姐狐疑的看着我,有看到我放在地上的纱网,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扯着一个角拉了起来。

    “阿雪姐”我看到事情败露,就直接说实话了“我要吓老妖婆一跳,上次她说。。”

    我本来想说,她说红姨坏话,但是又觉得不好,于是我说“上次她告我状”

    阿雪姐看着我话的歪歪扭扭的白纱说“我就说,你抓知了怎么会用这么大一片”

    “阿雪姐,快蹲下,一会老妖婆就来了”我赶紧说

    “算了,你别招惹她了”阿雪姐说“我们躲着点她就行了”

    “阿雪姐,她害得你回家要绕好长一段路,还有。。。”我有差点说出她说红姨坏话的事情了“你不讨厌她吗”

    “没事”阿雪姐说“我下学期就要住校了,一星期才回来一次,再说我又不是怕她才绕路走的”

    “我不想跟她吵架而已,我跟她吵了,他肯定找舅爷和我妈的麻烦,遇到这种人躲着点就是了,吵赢了她又没好处”

    我那一下子觉得她好象个大人!

    “走吧,我正好给四姨送菜,你跟我一起回去”阿雪姐说着便拉起我走,那一瞬间,我就乖乖的跟着走了。

    “之禾啊,谢谢你”阿雪姐说,但是我不知道她谢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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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阿雪姐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母亲原本责怪我回来晚了,但是看我和阿雪姐一起,就没有说什么。

    然而,就在第二天,事情突然有了意外的发展!

    我听放羊的表爷说,那天晚上,老妖婆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卧了好几天床,但她这个人一直迷信,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吓到她了,大家都没当回事,她的女儿女婿倒是回来了几天。

    父亲怀疑过是不是我搞的鬼,但是我有阿雪姐作证,并且我确是没做什么,理直气壮!

    只是有一件小事让我有点在意!

    表爷说,银莲舅婆在回家路上,拿手电筒照路边,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一张小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