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30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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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半张旧报纸

    下午五点,餐厅员工开始上班。不得不说,小赵真是个懂事、可靠的姑娘,对老板特别的忠诚。刚刚四点半,她就下来了——所幸她先下来,不然我还会出更大的丑。

    她一见到我,脸上就露出奇怪的表情,并马上转过了脸。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自己,忽然发现,我穿在身上的T恤衫居然裂开了,象没有扣子的衬衣,分开两边,露出发福的肚子;休闲裤也同样如此,皮带的钢头整齐得像被什么东西割开,裤子也被划开,露出里面的内裤也被划开,也许是因为惊魂未定,我居然没有发现。

    我赶紧扭过了身子,把破T恤衫脱下来,捂住了下身。小赵装作没看见,走向了大厅,摆正了刚才被我拿起来作武器的椅子。我正要向楼上冲去,忽然又想到了锁。就又反身把锁从门把手把手上拿下来,我小声对小赵说:“不要对别人说!——待会人到齐了,安排个人去买把锁,我中午把锁弄坏了。”

    这事不能让他们知道,怕吓着他们,也避免引发新的流言,这样对餐厅对薛可馨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我一口气冲上五楼,好在一路上都没人。我急急忙忙撞进一间开着的屋里,一看,愣住了,这不是陈小花的家。我转身出门,发现这是三套房子的最前面一套,原来一直门窗紧闭,我也从来没进去过。中间才是陈小花的家,最里面一间,就只有一个上下两层的铁架子床的,那两间我都已经熟悉了。

    我进来,又出去,这屋里都没有动静,显然没人。我在屋里打量了一下,这套房子是三套房子里最像家的一套,家电家具一应俱全,而且都是全新的,好象都没用过,空气里,还散发着新家具的漆味和甲醛味道,而且那些家具门都被打开着,显然在释放有毒物质;地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我说怎么一进门还有种失重的感觉。里面一间,也是卧室,东西也是新的,只是非常凌乱,床上,地上到处扔的都是东西,象刚刚遭遇过贼洗劫一样……

    终于,从卧室墙上挂着的一幅几乎完全不像原人的写真照片上,我辨认出,这是薛可馨的房间。

    薛可馨这是在干嘛呢?把家里搞得一团糟。我带着这个疑问,走到陈小花的屋里。没想到,陈小花的屋里同样一片狼藉,外间的沙发被挪动了,横在屋中间;床上的东西都被扔到了地上,连卫生间的化妆品的盖子都被打开,扔得到处都是;最里面一间屋里,防盗门也被打开,户外背包被扔在地上,帐篷、睡袋和防潮垫扔了一片,连水瓶都被打开了,盖子不知去向;铁架子床上的旗袍等衣服也扔在地上,粉色皮箱倒扣着,旁边是一条黑色蕾丝内裤……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真进贼了!

    恐惧再次笼罩我的心头。

    “证据。”我的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小塑料包,我冲到陈小花的床头,一阵翻找,果然,那个写着“证据”的小塑料包不见了!

    我跌坐在陈小花的床上,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两截U型锁,潜意识里,我已经把它当成了防身的武器。

    这把被黑衣人一手划开的锁,粗至少有3cm,碴口整齐,再对到一起,只有一条细微的缝。看着碴口上泛着的寒光,我忽然站起来,冲向门口,果然,陈小花她们三套房子的防盗门都是这样被徒手划开的,锁舌还在门框里,跟我手里的U型锁一样,泛着寒光……显然,那个“贼”就是黑衣杀手。我在下面忙的时候,他已经搜查过薛可馨住的地方了。

    我开始怀疑,那个黑衣杀手,究竟是不是人?

    想到这里,我身上泛起一阵寒意,虽然天气炎热,但周围却感到阴森恐怖。这时,我发现我还光着膀子,得找套衣服穿。可我找遍了三套房子,也没有一套男人的衣服。

    我想打前台的电话,让小赵帮我找男服务员借套衣服上来,我能穿上马上回去换。可是一摸身上,手机不在,还放在前台。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我忙出去,探头一看,是一个男服务员,他见了我,说:“冰哥,赵总让我把衣服和手机给您拿上来。”

    我非常感动,没想到小赵想得这么周到。我接过东西,说了声谢谢,他转身就走了。我把衣服换上,大小正合适,可想小赵也费了一翻心思,找与我身材相近的人。她的体贴,终于让我有了一丝暖意。

    我打量那套被我换下的衣服,T恤衫胸前被划开,像被剪子剪开的,我检查了我的身体,却丝毫没有伤害到;皮带的扣子也被整个划断,裤子被划破,同样没伤害到皮肤……这是什么功夫?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功,或者气功?我明白了,他这种神乎其神的功夫,如果想杀我,就是100个我也难逃他的毒手,他这是在警告我,同时也是想让我出丑……

    看着凌乱的屋子,我无所适从。我应该怎么办?报警吗?可事主不是我,再说报警人家会信吗?她们也都不在,连跟她们商量一下都不行。想想那个黑衣杀手,我现在倒是希望薛可馨在公安局多呆几天,因为那里比这里更安全。

    我又来到薛可馨的办公室,不出意外,当然同样被人翻过,书架上的东西都被扔在了地上。只是,这里空间大,摆放的东西也都是大件,显得不那么凌乱。这黑衣杀手为什么要杀薛可馨?是谁雇用的?他又是在找什么?

    我颓然跌坐在薛可馨的椅子上,那张椅子很大,很软,可以托住我无力的身体。一阵风从窗外穿进来,办公桌上响起一道“哗啦啦”的声音,我看到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纸,还被一个水晶球压着。这水晶球我认识,原来一直摆放在桌子的一角,现在被移到了桌子的正中间,显然是用来压住那张纸的。

    我定睛一看,那是张报纸,准确地说,只有半张。这东西我看着很稀奇,因为我有好几年都没看过报纸了。可心餐厅也没有报纸,这报纸是从哪来的?我从水晶球下抽出报纸,纸张已经有些发黄,只有撕开的半幅,上面刊登着几则新闻,报纸左下角的一则新闻被红色记号笔圈了起来,旁边还有一个杀气腾腾的“X”。那则新闻不长,内容如下:

    警情:利安旺府发生一起凶杀案

    本报讯(记者黄俊成)12月11日晚10时,广和区建设路利安旺府小区发生一起凶杀案,死者吴天助,男,现年66岁。吴天助为浙江天助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是知名企业家。有知情人请与王警官联系,电话:13056***110。

    端详了一下报纸,又看了其他几条新闻,我确定这是一份浙江的报纸,却怎么也找不到具体的年代。这张报纸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我想了想,用手机在网上搜索了新闻标题,才知道这起凶杀案发生在2013年,而广和区建设路利安旺府小区,位于ZJ省NB市。

    这个两年前的新闻似乎已经融入了历史的尘埃,早已经被人遗忘,我在网上只搜到一条,就没有了。下面的搜索结果里面,是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案件、社会新闻或者广告。也不知道,这个案子是不是破了。

    我又搜索了吴天助这个人的信息,显示他是个大老板,当年就有十多亿的资产。天助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专门生产保健品的,有滋补的,延寿的,也有一些壮阳的产品。此外,他还经营房地产开发,酒店、旅游等项目。

    网上还搜到了吴天助的个人照片,是个面容清瘦的人,很精神,看年龄不像是66岁,倒像个40多岁的中年人,也许照片不是当年拍的。网上关于吴天助个人的消息并不多,大多都是重复的,在搜索他个人信息时,奇怪地是,那条警讯居然都没有被搜索到,只有两条搞慈善爱心活动的新闻,我看到的照片也来源于此——

    在大山里一排简陋的教室前,吴天助穿着中山装,戴着红领巾,特别的显眼,他跟一群同样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们站在一起,那些孩子们个个衣着鲜艳,都是新的,但显得跟肤色和表情极不相衬,他们身上穿的新衣服当然是他刚捐助的。似乎是不常露面,吴天助的眼里透露出一种笑不笑、哭不哭,很尴尬很复杂的表情,手也放得有些局促,全然不像一个大老板的样子,倒更像个乡村小学的老师或者校长。

    这张照片算是全身的,还有一张半身的,来源于另一条吴天助献爱心的消息。这是个图片新闻,图片上,在一间病房里,他侧着身子,正在喂一个孩子吃饭。这一次的拍摄角度很近,虽然是侧面,我还是看到,他的眼睛是清晰的,是专注的,是温暖的,甚至透出一些慈爱出来……

    图片下面文字说明是:“浙江天助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吴天助先生捐助贫困白血病患儿60万元,并投资8000万元成立‘天助白血病救助基金’,以帮助白血病患儿度过难关。图为吴天助先生在医院看望白血病患儿。”

    我在网上又搜了好一会,只找到这两条新闻。此外,网上还找到一条求职问答——

    有人问:我应聘到浙江天助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工作,请问这家公司怎么样?福利怎么样?老板怎么样?

    有网友回答:福利还不错,毕竟这家公司的产品利润丰厚。你懂的。哈哈。至于老板,你就别操那份心了,你也见不到。这家公司的老板叫吴天助,很迷信,每年都要到寺庙里烧头香,家里也排布得跟个迷宫似的。公司里任何人都没进过他的家门,是有一年他家里闹小偷传出来的,小偷偷了东西居然出不去了,被几只狼狗堵在家里,最后只能报警求助。呵呵。

    下面还有一条留言:这是个很有故事的老板。

    “很有故事的老板”,这句话既是调侃,也显得意味深长。

    这则过去两年不到的报纸,为什么被黑衣杀手圈画后,刻意留在薛可馨的办公桌上呢?难道,薛可馨跟吴天助有关系?甚至,薛可馨跟吴天助的死有关系?还有,陈小花房间那个写着“证据”两个字、里面是七粒彩色药丸的塑料包不见了,那个黑衣杀手把那东西拿走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我吓了一跳。又自我安慰,怎么可能?以薛可馨的个头、秉性,就是她想动手,也不可能做到。就像今天早上,一见到警察就走不动路了,这种人,就是杀只虫子都没胆量。对了,我想还有另一种可能,这吴天助也是那个黑衣杀手杀的,想拿这件事吓唬她。至于陈小花那个证据包,也许是黑衣杀手像我一样感到好奇,顺手牵羊拿走的……

    自我安慰后,我又想,我该怎么办?薛可馨联系不上,陈小花不能联系,我想到了张庆文,可他的电话打过去,却提示“你所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顿时有种孤立无援的窒息感。我又扫了一眼那张报纸,我是不是跟那个留了手机号的警察打个电话问问?可是,应该怎么问呢?我打电话过去,会不会引火烧身呢?万一他们把我当成凶手怎么办?

    可是,如果不问,现在什么都没有头绪。我思考着应该怎么打这个电话,最终打定主意,我一咬牙,拨打了那个号码,对方很快接听:“你好!”

    “是王警官吗?”我问。

    “我不是王警官,你找哪个王警官?”对方说。

    我疑惑了:“这不是王警官的电话吗?”

    对方说:“这是我们刑侦大队的电话,你有什么事吗?”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上面跳动了两个字“杨叶”。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我立即说:“对不起,我找王警官有点私事,没想到这是办公电话。真对不起!”

    对方也没在意,说:“没事的。”就挂断了电话。

    我立即接通了杨叶的电话:“兄弟你好!”

    杨叶问:“冰哥,你在哪?”

    “我在可心餐厅!”我感觉,自己的话像濒临绝境的人,向外发送求助信号。

    “那正好!我马上过来。”杨叶说,“你帮我安排一个小包厢。”

    杨叶那边应该很忙,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我拿起那张旧报纸,塞进口袋,然后逃也似地往楼下冲去,再也不愿意一个人呆在五楼,仿佛,那个像幽灵一样的黑衣杀手,正潜伏在暗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