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紧张地说：“薛总，这几位、这几位警……”

    薛可馨脸色有些发白，她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忙吧，今天要把店面看好。”小赵答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像在躲避什么。

    一个警察走向薛可馨，亮出证件，说：“薛总，我们是公安局经侦大队的，请你跟我走一趟，协助调查。”

    我忙问：“什么事？”出于想保护薛可馨的冲动，我向她走去。

    另一个警察往我走了一步，拦住我，说：“这位先生，请你退后，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好吗？”

    我说：“你们抓人，总得有个原因吧？”

    那个跟薛可馨说话的人温和又不失威严地对我说：“先生，我们不是抓人，是请薛总去协助调查一个案子。每一个公民都有义务配合警方的工作，请你配合，谢谢！”说着，他挥了一下手，后面两个警察一左一右站在了薛可馨身后。

    薛可馨的眼里满是恐惧，她看着我，眼睛已经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我也束手无策，那个警察面对面拦在我面前。我说：“可馨你去吧，没事的，我们会帮你的。”

    薛可馨的眼泪流了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两个警察扶着她，我看得很清楚，人家警察确实没碰她，是她自己倒在了警察的身上。的确，一个普通人，甚至只是一个小女人，见了这种场面，能不害怕吗？连我都非常紧张。

    警察带走了薛可馨，我的心“嗵嗵嗵”地乱跳了好久才平静下来。我跌坐在沙发上，开始想办法。我忽然想起来，原来听杨叶和张庆文都说过，包养薛可馨的霍守钢出事了，也被抓了，薛可馨十之八九是因为霍守钢。对了，张庆文有很多战友在公安系统，消息灵通，我跟他说一下，看他能不能打听点什么。

    我拨打了张庆文的电话，他非常吃惊，立即说：“你在那等着，我马上过来。”

    随后，我又打陈小花的电话，这事不管跟她有没有关系，也必须让她第一时间知道。陈小花的手机提示没有信号；过了一会，我再打一次，这次有信号了，可她却一直没接；又过一会，我再打，她终于接听了，可那边传来“吱吱啦啦”的杂音，却听不到她说话，后来她又挂断了；我赶紧又拨打过去，却提示“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这是怎么了？是信号的问题？还是手机的问题？或者是人的问题？我非常担心，却又无可奈何。没办法，我只好发了条消息过去：“小花，刚刚薛可馨被警察带走了，也没说什么事，跟你说一下，有个准备。”

    张庆文果然是军人作风，来的路上，就已经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进门就告诉我，薛可馨被警察带走，果然是因为霍守钢。霍守钢不仅涉黑，因为生意做得大，跟官场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上到市领导，下到一般公务员，跟很多人都有利益往来。现在霍守钢一家都被抓了，他打听到，薛可馨的情况应该并不严重，警方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霍守钢涉嫌犯罪的证据，她只要把她知道的事情说了就行了。至于双方的包养关系，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于本案无关，警方并不感兴趣。

    我们聊了一会，张庆文接了一个电话，顿时喜笑颜开。挂断电话，他指着手机，对我说：“这是我一个战友，正好是他在做薛可馨的笔录，你说巧不巧？我现在就去公安局，看能不能尽快把她弄出来。现在餐馆没人，你就坐阵餐馆，帮她打理一下，有消息及时互相沟通。”

    我发现，张庆文比我更关心薛可馨的事，而且他比我有能耐，我根本插不上手，这事还是交给他算了。

    张庆文走后，我到下面餐馆转了一圈，果然，员工都不安心干活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内容不用听，就知道是薛可馨被警察带走的事。老板被带走，员工自然心里慌，议论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找到小赵，我跟她说这事必须公开说一下，否则今天生意都做不成了。她正六神无主呢，一口答应去通知人。平常餐馆每天早上是要在外面开晨会、跳晨舞的，今天已经开过了，我可不能再让他们都到外面去，嚷得满世界都知道。我让他们都在一楼大厅集合，这时候才十点钟，一个顾客都没有。

    人到齐了，我镇定了一下，站在收银台的台阶上，说：“大家上午好，相信你们很多人都认识我，我是薛总和陈总的朋友，今天酒店遇到了突发事情，我们正在努力解决，这事跟酒店没有任何关系，跟大家更是没有任何关系，请所有人安心工作。我刚才跟陈总沟通过了，她正在赶回餐厅的路上，她让我告诉大家，今天每人另外奖励100元，下班前财务会发到你们每个人手里；同时，任何人不要再议论这件事，如果我再听到有谁议论，会采取严厉的惩罚措施，大家说好吗？”

    “好！”酒店员工齐声说。

    我说：“谢谢大家的配合支持，大家要以饱满的热情迎接中午的客人，现在散会。”

    酒店员工又齐声说好，然后散会。我在三层楼里转了一圈，还不时帮他们做点小活，中午来客人了，我就一直守在前台收银，忙到下午3点多钟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把收银台的账扎了，又和小赵一起去存进了银行，才终于放下心来。这段时间，我居然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也没看一眼手机。

    但我还是必须挺住，小赵给我端来了一份饭菜，我匆匆吃完了。我让她和员工都去宿舍休息，我在前台值班。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又看了看外面的大街，这时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世界仿佛静止了一样。这时，一股倦意和困意向我袭来。我拿起前台上的锁，走向门口，准备把玻璃门锁上，然后在大厅的椅子上睡一觉。

    我走到门口，打开U型锁，正要插入玻璃门的拉手内，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一下眼睛，确认面前确实有一个黑影！这是个凭空出现的黑影，他没有向我走来的任何痕迹，我既没看到他从远处走过来，也没看到他从旁边跳出来，连天上掉下来都不是，但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现在了眼前。

    我吓了一跳，脑子里面“嗡”了一声，定睛一看，那黑影身材矮小，身高大概只有1米3、4的样子，刚到我胸前，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黑色的礼帽，眼睛上戴着黑色的墨镜，脸上蒙着黑色的口罩，黑色的手套，黑色的皮鞋，上下一身黑，一点都看不见他的脸，他的整个人都笼罩在黑色里面，就像一个鬼魂！虽然穿着这么厚，却看不到一粒汗水。

    我稳稳心神，说：“对、对不起先生，酒店下班了。”

    黑衣人看着我，过了一会，才慢慢说：“我不是来吃饭的。”他的声音很奇特，像用石头敲击时发出来的，生硬、冰冷、阴森森的，根本不像正常的说话，好在听得懂。

    “那您有什么事？”我客气地问。

    他说：“我找薛可馨。”

    “薛总不在。”我尽量使自己平静地说，“她今天出差了，你晚几天再来吧。”

    黑衣人仍然一动不动在站着，直直地盯着我，似乎是在思考我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我又问：“请问您是哪位？等她回来了，我一定会告诉她。”

    黑衣人盯着我，停了一会，一字一字地说：“我是个杀手，我是来杀她的。”

    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杀手”，“杀手”只是出现在电影里或者小说中，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里？我吓得一哆嗦，锁差一点就脱手。在极度紧张慌乱中，我还是本能地把锁锁上了。隔着一道玻璃，我虽然知道，这道玻璃门对一个杀手来说根本是形同虚设，可还是获得了一丝的安全感。

    我退后一步，准备一旦他破门而入时，就仓惶逃窜。我说：“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得罪了人。”黑衣人冷冷地说。

    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说：“先、先生，你是杀、杀手，无非就是为了钱，你开个价，我们会给你钱，给你很大一笔钱……”

    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心虚，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没见过什么钱，卖完股票后，帐户上也就二十多万，前几天我去银行问了，想算算把剩下的房贷一次性还完，要还多少，银行说还得四十多万，我想想找人借钱也麻烦，还是每个月还好一点。不知道薛可馨手上有多少钱，能不能比那个请杀手的人拿得多，如果她的幕后老板霍守钢不出事，应该还可以应对一下，可偏偏赶在这时候被抓了……

    果然，黑衣人说话了：“钱算什么？如果你命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请杀手的人，命都快没有了？我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说：“先生，你看这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一定满足你！”

    “你是她什么人？”黑衣人问。

    我说：“薛可馨、薛总是我老板，我是她手下打工的，她人挺好的——”

    “别跟我废话！”黑衣人说。他站在原地盯着我，然后，伸出一只手来，缓缓抬起，突然又从上到下迅疾地一划，我听到“咔嚓”一声，U型锁立即断为两截，分别悬在了两边的门把手上。我立即转身操起一把椅子，想等他进来时，跟他拼死一博。

    黑衣人还是没有动，一直看着我，我都从他的镜片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举着椅子，全身发抖，那椅子随时都要掉下来……等我稍稍平静下来，他淡淡地说：“我是来杀薛可馨的，不是来杀你的。没人为你的命买单，我是不会碰你的。”

    然后，又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衣人从我眼前消失了，只有一句话传到我的耳朵里：“告诉她，我还会再来的……”

    我手里的椅子掉了下去，我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几乎使我虚脱。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手机放在前台，我原来不想接，因为我两腿发软，站不起来。可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我想想这几天事多，也许是一个重要的电话，还是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过去，使了好大的劲，才拿起手机。一看号码，居然是陈小花打来的。看到她的名字，仿佛是一剂强心针，立即使我垂死的思绪又活了过来！

    陈小花焦急地说：“你怎么半天不接电话？可馨怎么样了？”

    我有点不高兴，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没关心我怎么样，心里只想着别人。我稳稳心神，把事情说了一下，还说张庆文现在就在公安局，如果有最新的消息，会告诉她的。

    了解了情况，陈小花也镇静下来，她柔声说：“昨天走得太匆忙，忘了拿充电器了，手机没电了，路上也没有信号。现在刚充上，才看到你发的信息。”

    我忽然想起我给她买过一台手机，因为一直没有机会，也没送到她。就说：“你那手机早该扔了，我给你再买一台。”

    “好啊，那谢谢你呀。”她温柔地说，“亲爱的，我们现在已经在返程的车上了，晚上就到，你等我呀。”

    我还以为她要拒绝呢，居然没有，反而说出“亲爱的”这三个字，可想她现在应该是全部接纳我了。可是我听她说“我们”，就立即问：“‘我们’是谁，你跟谁在一起？”

    她愣了一下，说：“放心吧，是一个闺蜜，很漂亮哦，晚上介绍你们认识。不过，你现在是我的人，可不能被别的美女迷上呀。”伴随着她说话，旁边还传来了一个“咯咯”的笑声，确实是一个女子的笑……

    “好吧，一路平安！”挂断电话，我没有把杀手来访的事情告诉她，我怕她担心。人在路上时，不能被负面的信息所干扰，我希望她平安归来。

    但是，陈小花回来的路，注定不太平，至少在那天晚上，我没办法见到她，她也无法到来……